小廟之中。
李十五那雙發散瞳孔,開始緩緩彙聚。
“哎,也不知是好是壞。”
他感慨一聲,既喜,又憂。
憂的是,多出的那八條腿,儼然已成他身體一部分,哪怕砍掉,因腳下黑土緣故,也會重新長出來。
喜的是,他現在能自由控製其中一條腿的收放。
“哎,這豈不是說,我這身軀長有十腿,並不是什麼意外,而是種仙觀之必然!”
“可是,究竟為什麼呢?”
“種仙觀號稱‘種仙’,這又算哪門子仙?”
李十五想不通,隻是覺得愈發莫測起來。
還有菊樂鎮百姓身上那一束束金光,他覺得,真是信仰或香火之類?
“不……不對。”
“白晞講過,大爻如今靈氣不存,代表修行的‘橋’斷了!”
“可即使如此,他們情願另辟蹊徑,彙聚人之惡氣將‘橋’接上,更一代又一代,付出數不清的死亡代價,也是要踏足仙途。”
“而不是愚弄生靈,收集香火,走那香火成神之路。”
李十五敲了敲腦袋,又是一抹笑容浮現。
不管怎樣,能收起一條腿,就算是好事。
長舒口氣,自棺老爺中取出山河定盤,感受著其中那道念頭波動。
“眾山官集結,這又要乾嘛?”
李十五思索一瞬,隨著寒光一閃,柴刀出現手中,撩起道袍,哢哢就是一頓剁。
而後整理好行裝,打開廟門。
無臉男正站在門外,依舊是身著灰色大褂,麵無五官模樣。
“李爺,這是要出門?”
“對。”
“嘿嘿,帶上咱唄!”
“你?”
第二日,午時,棠城。
星官府邸之中,八十一位山官齊聚,那兩位因賭妖一死一殘山官,也被人重新頂替。
隻是此時,眾人氣氛約莫有些古怪。
每人眼中警惕之意明顯,明顯在防備身邊之人。
“諸位,聽說咱們這些人之中,出了個修‘背刺狗’的,勞煩自己站出來吧。”
“否則大家身為同僚,今後怕是少不了打交道,有個背刺狗藏著,互相猜忌也不是個事啊。”
一女子山官,眉目冰冷如山,淡淡說著。
“李兄,你猜測那人是誰?”
一約莫二十,麵容普通男子拍了拍李十五肩,低聲說著。
他名方堂,乃一月前進入賭坊,並活下來山官之一。
一旁,李十五雙手懷抱,麵色平靜道:“越是心虛者,越想表現自己,並借此掩飾。”
女子山官凝眸,怒道:“十腿蛤蟆,話可不能亂說!”
李十五輕瞟一眼:“越是心虛者,往往越易動怒。”
“我砍了你!”,女子麵目猙獰,似被氣的不輕,竟是直接以劍鋒襲來。
李十五見狀搖頭,又輕嗬一聲:“心虛者,往往容易過激,你們看。”
說罷,卻是輕描淡寫間,拉起方堂胳膊,將人擋至自己身前。
方堂:額。
女子:“……”
眾山官:“???”
也是這時,一身著翠藍色官袍,頭戴輕紗官帽,蓄有兩道八字胡的中年,背手踏步而來。
“各位身為同僚,何必如此動怒?”
“大人,那李十五就是毒瘤,我已然聽說,他以自己轄下近二十萬人命作賭。”,女子行禮,滿是義正言辭。
中年點頭:“此事我已聽說,功大於過,無需多言。”
又道:“星官大人不在府中,應該過不了多久便會歸來,至於現在,一切事宜我來做主。”
聽到這話,李十五不由癟嘴。
就白晞還想回來?
他估摸著,萬一白晞直接給爻帝爻後兩刀子,那就有的瞧了。
中年見眾人不語,又道:“五日之後,有落寶銀河從天而降,且這次就在棠城附近。”
“你等身為山官,自當在場,迎八方之客,不落我棠城之禮。”
中年說罷,便是轉身離去。
李十五卻是一臉懵相,落寶銀河,這啥玩意兒?
片刻之後,星官府邸門口。
無臉男以一副老頭兒麵孔等在這裡,開口道:“李爺快看,那妞兒眼神不懷好意誒,因果紅繩拿出來,綁她姻緣,收作媳婦兒。”
李十五頭也沒回,大步向前道:“她?修狗相而已,罪不至死。”
女子:“李十五,老娘要宰了你。”
無臉男跟在身後:“李爺,你聽句勸,‘緣線’真不是用來殺人的,那夜咱好像看到了什麼,導致幾夜沒睡個安穩覺,總覺得這樣不好……”
離開這片區域,來到主街道。
望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李十五發現,其中修行者眾多。
隻是馬上,他就被一幕驚住了。
兩個煉氣九層小修,正抬著架雕龍畫鳳玉床,從人流之中穿行而過。
隻是這玉床之上,卻還有兩個糟老頭子,正以‘比’這個姿勢摟抱在一起,就這麼躺在上麵,讓人那是浮想聯翩,覺得著實辣眼。
而往來之人,見這場景皆忍不住低聲私語,指指點點。
李十五見此,遲疑一瞬,就是迎了上去,將人攔下。
“某乃大爻山官。”
“你等兩位煉氣小修,為何抬著兩人,招搖過市,引人圍觀?”
“知不知曉,如今棠城多方集結,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我棠城境內多‘腐’。”
兩抬著修士聞言,小心將抬著的玉床放下,麵上尷尬之色浮現:“這位山官大人,我兩也不想招搖過市,但沒辦法啊。”
“總得進城,再找個地兒,將這兩老祖宗安頓下來啊。”
李十五瞥了一眼,轉身離去。
道:“隨我來。”
半炷香後。
一間古風古色,且足夠寬敞的套房之中。
“啥?這兩老頭兒,一個是你家仙門前輩,一個是猴相修士?”
李十五一口茶水噴出來,他知道猴相是一群狗皮膏藥,且先前也有了猜測,可依舊,覺得有些誇張了。
一煉氣修士看了眼玉床上兩位老人,點頭道:“沒錯。”
“‘比’字前麵的這位,正是這兩百年間,我家仙門之中,最天資縱橫的一位前輩。”
“至於後邊這位,自是國教猴相修士。”
他歎了口氣:“本是前途大好,卻被拖累到這個地步,可憐亦可歎啊。”
李十五則問道:“我觀這兩位老者,如今渾身竅穴破漏,已然沒有半點修為在身。”
“以我看來,你們完全可以一刀,將這猴相老頭兒剁了。”
“為何,還讓他們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