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變化迅猛,饒是無臉男這種祟妖,也是愣了一瞬。
“你十五,你他娘的要做個甚?”
它大叫一聲,轉身就逃。
可是空中,那根紅繩似脫離距離束縛,簡直陰魂不散,更是以一種玄之又玄角度,纏繞在無連男脖頸之上,將其吊懸在半空之上。
“李……李十五,你停……停下……”
無臉男雙腿不斷踢蹬著,可惜掙紮無用,那根紅繩愈發緊了。
“你……住手……啊!”
它朝著李十五方向,艱難呼喚著。
也就是這恍惚之間,它怔住了,好似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麵。
天地昏暗間,那是一處滿目瘡痍,卻好似無窮無儘的漆黑大地,一襲破碎道袍,且年輕的過分道人,就那麼低垂著頭顱,披頭散發跪在那裡,不知死活。
而在他身後,卻有數之不儘,望之不儘的具具屍骸,皆雙眸圓瞪,脖頸被一根根紅繩係著,吊在半空,屍身隨風而動……
至於李十五,依舊陷入沉浸之中。
隻聽他口中念叨著:“天地萬物,皆有姻緣,緣是結,亦是劫。”
“何不以生靈那根‘緣線’為結,直接將人吊死呢……”
李十五胡言亂語說著,或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在說什麼。
又是十幾息後,他驀然癱倒下去,好似脫力一般,不是軀體疲倦,而是神魂,整個人的精氣神透支。
另一邊,空中那根紅繩,也是隨之鬆開,連著無臉男墜落在地,捂著自己脖子,胸口劇烈起伏著。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有夜鳥掠過河麵,讓得月光破碎,漣漪肆意蕩漾。
直到半夜時分。
李十五才是清醒過來,在那裡大口大口喘息,又趴在河邊,囫圇喝著。
至於無臉男,口裡不停罵著,那是振振有聲,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好你個李十五。”
“這因果紅繩,是用來點姻緣的,你倒是好啊,偏偏用它來吊人。”
“就欠唄,好東西被這樣糟蹋,你簡直耗子咬了牛屁股,鼠食牛啊……”
聽著耳邊絮絮叨叨,李十五隻是抬起頭來,走近,拍了拍無臉男肩膀,眼神無一絲躲閃。
“抱歉,我剛剛也不知怎麼了,有些控製不住。”
話音一落,無臉男好似氣瞬間消了大半,整個妖沉靜了下來。
隻是道:“你怎麼想的,用紅繩來吊人?”
李十五癟了下嘴,開始解釋:“我就是想著,你說每個人都有一根代表姻緣的‘緣線’。”
“緣是姻緣,亦是死結。”
“我不知怎麼解釋,就是冥冥中感知到,涉及到了宿命,業力,紅塵劫……”
他深吸口氣,繼續道:“大概,就是直接引動生靈身上那根‘緣線’,係成死結,並具現出來,將那生靈吊死在空中。”
李十五露出苦笑:“我不過小小煉氣九層,怎麼能看見人身上的‘緣線’呢?”
“倒是那根因果紅繩,有這個能力,因此它飛出去了。”
“所以先前,大概過程就是這麼回事。”
李十五低頭,盯著手中那根紅繩。
又道:“也許今後,我修為到了一定程度時,再將這一招徹底參透,不用這紅繩輔助,也能施展此術。”
“而不是今夜這般,僅僅無意間引動。”
“且那麼十數息功夫,就近乎將我抽乾。”
一旁,無臉男坐在地上,歪著頭,雖沒有五官,卻依舊一臉懵相。
“李爺,咱聽不太懂,但也大概知曉,你這也太能耐了吧。”
“你就這麼點修為,咋整出這一招的?”
無臉男說完,又是道:“不過嘛,總覺得你那啥,額,有些不務正業。”
“明明是綁定姻緣的,你拿來殺人,這……”
至於李十五,隻是挑了挑眉,嘚瑟一笑。
而後擺出拳架,像模像樣打起長拳來,且很努力的,裝作一副宗師氣度。
當然,十條腿確實很出戲。
無臉男見這一幕,卻是恍惚之間,憶起了它被吊在空中時,看到的那副場景。
那畫麵,在它記憶中漸漸模糊,慢慢的,直至看不真切。
“哎,亂想啥呢。”
無臉男使勁搖晃下腦袋,便是不再多想,而是轉身潛入湖底,眨眼間功夫,數條十多斤,活蹦亂跳大鯉子,被它丟上了岸。
接著去鱗開膛,燃火上架,一氣嗬成。
“你又沒嘴,烤魚乾啥?”,李十五笑嗬問道。
便見無臉男一揮袖,給自己換了張美人臉,嬌滴滴道:“公子,人家也能吃的。”
李十五一愣:“換上人臉就能吃了,這麼神奇?”
“不過這臉太醜,快換一張。”
無臉男又揮袖:“官人,這個呢?”
“不行,妖裡妖氣。”
“夫君,那你看這張行嗎?”
“彆犯嗲,給老子滾一邊去。”
“小友,你且看這張如何。”
“額,還行,將就吧。”
無臉男一愣,走近河邊,借著倒影一看。
一張七老八十,麵上有刀疤,醜陋不堪的老道士臉。
“李爺,你這口味,如此刁鑽嗎?”
夜風緩緩,撫動人臉。
李十五大口嚼著,望著這方天地。
不由憶起大爻朝會之時,那一道道站在天梯之上,俯瞰眾生的巍峨身影。
“白晞講過,他們是靈氣消失前那個時代的生靈。”
“還有帝非帝,後非後,十相門,祟……”
李十五不禁有些頭疼,“哎,罷了,種仙觀還沒著落呢。”
低語幾句,他又問道:“無臉男,你必須剝人臉?”
“是嘞。”,無臉男扮作老道士,隨口回著。
又道:“李爺,你不會殺我吧?”
李十五見此,低頭笑了笑,沒說什麼。
倒是無臉男,一邊大口嚼著,一邊念叨:“李爺,我還是得說你幾句。”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那紅繩拿來點姻緣多好,非要用來殺人。”
“額,對了。”
“你那把人吊死在空中的一招,準備取啥名兒啊?”
李十五頭也沒抬,隻是伺弄著麵前火苗,又架了幾根乾柴上去。
說道:“將人吊在空中,倒是和那些人懸梁自儘看著相似。”
“既然如此,倒是不用那麼講究。”
“就稱為,‘懸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