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三人民醫院像口煮沸的鍋。
蘇銘站在門診大樓前的梧桐樹下，看著穿病號服的男人攥著輸液管，紅著眼眶堵在急診科門口：“我媽燒了三天了！
你們說沒有床位拒收，現在連退燒藥都不肯給？“他懷裡的老太太額角搭著濕毛巾，喉間發出含混的嗚咽，手背的針孔滲著血珠。
導診台後兩個護士縮著脖子，其中一個小聲嘟囔：“現在收發熱病人就是找麻煩“
“讓開。“
清冷的女聲從分診處傳來。
蘇銘抬眼，就見白大褂的身影穿過人群。
林婉清把馬尾紮得更緊了些，聽診器掛在頸間，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線條利落得像把手術刀。
“王大哥，我理解您的著急。“她站在男人麵前，聲音不高卻像塊壓艙石，“但您母親的症狀不是普通流感——持續高熱、血小板指數暴跌、皮下已經開始出現紫癜。“她翻開隨身的病曆本，指節抵著檢查單上的紅色異常值，“我們醫院沒有負壓病房，沒有3實驗室，現在強行收治，隻會讓更多人暴露在未知病原體下。“
男人的手在發抖：“那你們要我們等死？“
“去省疾控中心。“林婉清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張便簽，快速寫下地址，“我托同學打過招呼了，他們有專門的隔離通道。“她頓了頓，又解下自己的醫用口罩塞進男人手裡，“路上給阿姨戴上，儘量彆摘。“
男人盯著那張便簽，喉結動了動。
林婉清的目光掃過周圍圍觀的人群，突然提高聲音：“各位，最近所有持續高熱超過48小時的患者，都建議直接聯係疾控中心！
彆紮堆擠急診，對自己對他人都不負責任！“
蘇銘靠在樹乾上，看著她。
前世此時，這個被投訴的醫生正被院方停職，此刻卻像把出鞘的刀——既冷硬又精準。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u盤，那裡麵存著前世整理的血疫初期症狀對照圖，足夠證明她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午休時間，林婉清的辦公室飄著速溶咖啡的苦香。
“所以你說，這是全球性病毒爆發前的潛伏期？“她捏著u盤，指甲在金屬殼上掐出淺痕，“昨天有個患者說在網上看到血疫的傳言，我還當是謠言。“
蘇銘沒接話，隻是把筆記本電腦轉向她。
屏幕上是三張ct對比圖：第一張是普通流感患者的肺，第二張是病毒性肺炎，第三張邊緣模糊得像團漿糊。“這是我整理的近三個月急診發熱病例，“他指尖敲了敲第三張圖，“17例，全部來自接觸過進口冷凍食品的搬運工、超市理貨員。“
林婉清的瞳孔縮了縮。
她快速翻動自己的病例本，忽然停在某一頁：“上周二收的那個水產市場攤主，症狀完全吻合！
當時我建議做病毒全基因組測序，可院方說成本太高“
“因為測序結果會暴露病毒的特殊性。“蘇銘調出前世記憶裡的畫麵——病毒爆發後，官方公布的溯源報告裡，確實提到首批感染者與某批被汙染的三文魚有關，“林醫生，您注意到這些患者的凝血功能了嗎？“
她猛地抬頭：“d二聚體指數異常升高！
我昨天還在想，這根本不符合常見病毒的病理特征“
“因為這不是普通病毒。“蘇銘的聲音沉下來，“它會入侵中樞神經，72小時潛伏期後，感染者會失去痛覺、攻擊性暴增，體溫降到28度以下——“他盯著林婉清驟縮的瞳孔，“您管這叫什麼？“
辦公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空調滴水的聲音。
林婉清突然站起身，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走：“跟我去化驗室。“
他們在顯微鏡前耗了兩小時。
當林婉清看到培養皿裡那些像長了倒刺的病毒顆粒時，後背的白大褂已經被冷汗浸透：“這根本不是已知的冠狀病毒“
“所以您現在信了？“蘇銘把u盤推過去，“裡麵有未來三天的疫情爆發路線圖，還有疾控中心內部會在48小時後發布的一級預警——但那時候已經晚了。“
林婉清捏著u盤的手在抖。
她忽然抬頭：“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有這些信息？“
“一個不想再看著世界崩塌的人。“蘇銘沒說謊，也沒說全。
他看了眼手表，“下午三點，停屍間會有具屍體醒過來。“
林婉清的眉毛挑了挑，剛要開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炸響。
她接起電話，臉色瞬間煞白：“停屍間？
什麼叫監控黑屏了？
我馬上到！“
停屍間的冷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
林婉清攥著消毒鉗的手沁出冷汗。
靠牆的推床蒙著白布，原本該躺著的72歲陳姓患者，此刻正歪著脖子站在牆角。
它的指甲縫裡沾著冰渣，眼白完全被血絲覆蓋，喉嚨裡發出類似生鏽齒輪的摩擦聲。
“退到我後麵。“蘇銘的聲音像塊冷鐵。
他從戰術腰帶裡抽出折疊匕首——前世他用這把刀割開過上百隻喪屍的後頸，“它現在還沒完全變異，攻擊方式很原始。“
喪屍突然暴起。
它撞翻旁邊的器械車，金屬托盤劈裡啪啦砸在地上，卻像完全沒感覺到痛，搖搖晃晃地撲過來。
蘇銘側身避開，匕首精準地紮進它的耳後。
喪屍的動作頓了頓，緊接著更瘋狂地抓撓他的手臂。
“嘶——“蘇銘吃痛。
但下一秒他就眯起眼——喪屍的指甲在他小臂上劃開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而喪屍的脖子上，被匕首刺中的位置正滲出黑血，傷口周圍的皮膚像被腐蝕了般快速潰爛。
“真實傷害“他低喃。
腦海裡的提示音比上次更清晰：力量值+1（當前10）。
喪屍轟然倒地。
林婉清舉著的手電筒掉在地上，光束亂晃：“它它剛才明明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她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按在喪屍的頸動脈上，“沒有脈搏，體溫 27度這根本不是活人！“
蘇銘抽出匕首，在喪屍後頸劃開道小口。
林婉清湊近看，瞳孔劇烈收縮——原本該是神經組織的地方，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病毒結晶，正隨著心跳（如果它還能算有心跳的話）發出幽藍的光。
“這就是血疫的真麵目。“蘇銘擦乾淨匕首，“現在信了？“
林婉清猛地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其他停屍間的屍體呢？
有多少被感染了？“
話音未落，金屬門突然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砰！“
林婉清的臉瞬間煞白。
她看見門縫裡伸出幾隻青灰色的手，指甲縫裡沾著停屍袋的碎布。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像是有什麼東西正用身體撞門。
“通風管道。“蘇銘拽著她衝向牆角的檢修口，“醫院建築圖紙我熟，這管道能通到地下車庫。“他單手扯開檢修口的鐵絲網，先把林婉清推上去，自己跟著爬進去。
管道裡彌漫著黴味。
兩人貓著腰往前挪，身後的撞擊聲越來越近。
林婉清突然抓住他的衣角：“等等——你怎麼會熟醫院的圖紙？“
“上輩子學的。“蘇銘沒回頭。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末世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了。
當他們從地下車庫的通風口鑽出來時，黃昏的天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蘇銘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他摸出來，屏幕上是李叔發來的消息：“小區裡老張頭家的狗瘋了，咬了三個人，現在整個單元都鎖門了“
更遠處，傳來刺耳的刹車聲。
蘇銘轉頭，看見輛外賣車歪在路中央，騎手倒在地上，脖子上有個血洞。
不遠處，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正圍上去，其中一個突然低頭，咬向騎手的手腕。
林婉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喉嚨裡發出壓抑的抽氣聲。
她的白大褂下擺還沾著停屍間的冰渣，此刻卻被風掀起，露出裡麵染血的內襯——剛才鑽管道時劃破的。
“蘇銘“她的聲音在抖，“這才剛開始？“
蘇銘望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遠處有火光騰起，是某家超市的方向。
他能聽見警笛聲由遠及近，卻也能聽見更清晰的、從各個角落傳來的、類似野獸的嘶吼。
“不。“他把林婉清往懷裡帶了帶，“這是末世的序章。“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個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第三醫院停屍間監控錄像已備份，想知道更多真相，明早八點人民廣場噴泉見——趙】
蘇銘的拇指懸在刪除鍵上，最終按下保存。
他抬頭時，林婉清正盯著他，目光裡的懷疑已經變成某種更堅定的東西。
晚風卷起地上的宣傳單，上麵印著女主播甜美的笑臉：“請廣大市民切勿輕信謠言“
蘇銘把林婉清的醫用口罩往上提了提，遮住她緊繃的下頜線。
“走。“他說，“該回家收拾東西了。“
而在他們身後，整座城市的燈火正一盞盞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