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裡，正在誦經的周易聽到山下傳來的動靜，心中的大石頓時落了地……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拍了拍旁邊打盹兒的公孫大娘：
“醒醒，回房間去睡吧，事情結束了。”
公孫大娘打了個激靈，昏沉的睡意瞬間被好奇心驅得乾乾淨淨：
“道長，您是說那些人已經上山啦？”
周易搖了搖頭：
“不，已經快到地府了……剛剛山下傳來很大的動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出了車禍。”
白天卦象顯示，白虎位會出人命，還不止一條。
現在正好對應上，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跟卦象顯示的應該沒什麼區彆。
公孫大娘搓搓睡意惺忪的俏臉，興奮的問道：
“要不咱倆騎著摩托車下去看看？”
周易搖了搖頭：
“還是彆了，本來沒咱啥事兒，去了現場反而容易說不清。”
他起身離開蒲團，剛要喝點水，旁邊供桌上放著的手機響了。
周易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牛亞雯的丈夫、鎮派出所上班的劉鵬打來的。
他拿起手機，停頓一下才選擇接聽：
“喂？”
劉鵬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過來：
“小易，剛剛山上咋回事？那麼大動靜，不是你弄的吧？”
“不是，我隱隱約約也聽到了，要不我下山看看？”
“不用了，我開著巡邏車上去瞅一眼就行，你該睡就睡。”
掛斷電話，公孫大娘這才回過神來：
“剛剛你停一下再接電話，就是為了假裝在睡覺？”
周易笑了笑：
“為了減少麻煩……你去睡覺吧，我下山看看。”
公孫大娘躍躍欲試的問道：
“奴家能跟著去看嗎？”
“不能，去現場的人，有可能要做筆錄，你沒有身份證還瞎晃，容易被派出所的人盤問，還是彆湊熱鬨了。”
兩人離開三清殿，公孫大娘暗戳戳的問道：
“道長，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感受？”
周易隻覺得念誦《太上感應篇》念得口乾舌燥，彆的感覺倒是沒有。
他指了指小院說道：
“等我看完黑色記事本再告訴你。”
要是增加了功德，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再接再厲；要是沒功德，就深表遺憾，下次再遇到這種人，儘量收集證據交給警方。
或者效仿隔壁蘆山縣許首富那個大兒子的遭遇，想辦法送到精神病醫院，讓對方餘生都在痛苦和混沌中渡過。
兩人剛走，三清殿上方吹過一縷清風，這股風順著山坡吹下來，將山路沿途那些燒成灰燼的符篆吹得乾乾淨淨，沒留一絲痕跡。
清風剛過，一輛派出所的巡邏車呼嘯而至，開車的是個二十六七歲的警察，他穿著警用外套，和副駕駛上的搭檔認真觀察著山路上的變化。
一路向上走，就在兩人覺得山上無事發生時，前方的陡彎處突然出現了車子撞擊的痕跡，路邊的圍欄被撞得稀碎，山坡上的樹木也折斷不少。
不好！這是有人出車禍了！
開車的警察立馬拿起對講機開始呼叫：
“我是劉鵬，山上出車禍了，疑似一輛汽車撞開護欄順著山坡衝到了山溝深處，具體情況我們得下去看看。”
兩人把車子靠邊停好，帶上警用手電和防暴棍，順著車子撞擊的方向往下搜尋。
混元宮的小院裡，周易翻開黑色記事本，看到功德有了新的變化：
【功德：三兩一錢】
我日，功德大促銷嗎？
上次繳完稅還是二兩四錢呢，幾天沒看，居然暴漲了七錢。
他迫不及待往下看，頁麵上出現了一行行的備注：
【誅殺惡行累累之徒x4，功德+4】
【誅殺縣域惡霸，功德+2】
【全滅犯罪團夥，功德+1】
三條備注，周易愣是看了好一會兒。
四個惡行累累之徒，可能是跟班，但這個縣域惡霸是什麼情況？
謝煜堃是邑陽市的人，頭銜也是邑陽市風水民俗協會的一把手，縣域惡霸明顯跟他對不上號。
難道這次來的，隻是他的小弟不成？
不管如何，昨晚的收獲都是喜人的，整整七錢功德，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進項……說明昨晚來的五個人全是社會渣滓，拿放大鏡都挑不出優點的那種，
小弟的功德都這麼多，那謝煜堃本人更是超乎想象，周易覺得是時候把這位會長的名字列入計劃中了。
一斤功德的壓力那麼大，得讓謝會長幫忙分擔一些。
都是同行，他不會連這點兒小忙都不幫吧？
合上記事本，周易剛要起身，劉鵬再次打來了電話：
“小易，山路上出車禍了，有台帕薩特撞開護欄衝下去，速度應該很快，車子都解體了，現在找到三具屍體，沒一具是完整的，縣裡的支援馬上就到，山路會暫時戒嚴，你天亮前彆開車下山。”
劉鵬沒見過這麼慘烈的車禍，初步懷疑是醉駕，但具體還要法醫做血檢。
掛斷電話，周易也沒了下山看熱鬨的心情，翻身上床睡覺。
山下的救援持續了一夜，山溝裡地形複雜，吊車難以深入，直到天亮後，車架子才從山溝裡拖了出來，同時被運出來的，還有樊成業那具吊了一夜的屍體。
鎮上的人愛看熱鬨，一大早就圍滿了人，甚至連一些路過的車輛也停下來過來看。
樊成業的屍體往裹屍袋裡裝的時候，一個身穿稅務製服的中年人在旁邊瞅了一眼，驚訝的說道：
“咦，這個人前兩天去過辦稅大廳。”
劉鵬聽到他的話，抬頭問道：
“你認識他？”
“認識，前兩天他去辦稅大廳舉報混元宮偷稅漏稅，是我接待的，被我呲了一頓……今天我代表稅務局來混元宮送【納稅先鋒】的牌子，順便給公眾號拍點素材，沒想到又碰到了這個人。”
舉報過混元宮？
劉鵬覺得這是個線索，趕緊記了下來。
記完他忽然想到什麼，匆匆對著樊成業的豬肝臉拍了張照片，美化之後發給了老婆牛亞雯：
“媳婦兒，前幾天去鎮政府辦調查混元宮的人，是不是這個人？”
牛亞雯很快就回複道：
“就是他，叫樊成業，他咋這個造型啊？”
劉鵬立馬把照片撤回，發了個【老婆早上好】的表情包，將這個事兒搪塞了過去。
山上，周易正在做早餐，武媚娘匆匆從大雄寶殿走了出來，小跑著奔向小院，直到看見廚房裡紮著圍裙忙活的周某人，武媚娘臉上的擔憂才逐漸消退。
“媚娘姐姐，你終於來啦，昨晚我和道長聯手擊殺了幾個覬覦混元宮的惡徒，我們厲害吧！”
這丫頭滿臉【快誇我】的表情，把武媚娘逗笑了：
“公孫妹妹真厲害，你們沒受傷吧？”
公孫大娘捏了個道門手訣，故作輕鬆的說道：
“我們隻是在山路上貼了幾張符篆，彆的什麼都沒做……道行太高果然不好，都體會不到那種死裡逃生、反敗為勝的感覺了。”
看著這個調皮可愛的妹妹，武媚娘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碾壓局才舒服，勢均力敵隻會讓你的敵人產生努努力可以戰勝你的錯覺，就算你贏了，他也覺得是運氣使然，心裡一萬個不服氣。”
跟這丫頭聊完，武媚娘來到廚房門口，看著裡麵忙碌的人兒，一肚子話在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刹那，好像什麼話都不用多說了。
周易瞅了武媚娘一眼：
“今早喝小米南瓜粥配水煎包，拿碗筷開飯吧。”
“好的，妾身這就去準備。”
早飯過後，周易將摩托車推出來，打算去鎮上打探一下消息，結果他還沒出門，就看到一輛貼著【稅務稽查】字樣的汽車，緩緩停在了混元宮大門口。
一個中年男子推門下車，見到周易，主動問道:
“你是混元宮住持周易嗎？我叫田文峰，是稅務局綜合辦的主任，今天特意來給你送個【納稅先鋒】的獎牌，順便給你做個小采訪，你有時間嗎？”
麵對突如其來的采訪，周易有些懵，不過他還是很配合的點了點頭：
“有時間。”
接收混元宮時，周易幻想過自己被道教協會采訪，被電視台采訪，甚至被傳統文化類單位或部門采訪。
卻沒想到，第一個來混元宮采訪的，居然是稅務部門。
周住持接收采訪時，邑陽市風水民俗協會總部，謝煜堃拿著手機，聽著手機中一遍遍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臉上不免多了幾分急躁：
“這個樊成業真是一點都不靠譜，以後找到替代者，趕緊把他換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一旁的沙發上，吃過早餐的瞎子算命人正在抽煙，聽到謝煜堃的聲音，抬頭問道：
“你在找接我來邑陽的那個人？”
“對，電話一直打不通，昨晚肯定又……”
謝煜堃還沒說完，瞎子突然張口說道：
“他死了，惹了不該惹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這話讓謝煜堃臉色一變：
“昨晚他跟我說要去一座道觀嚇唬裡麵的小道士，難道那個道士是在扮豬吃老虎？不行，我得去一趟，找那個人說清楚，該服軟就服軟，免得節外生枝。”
瞎子彈彈煙灰，換了個舒服的坐姿：
“彆去，時候未到，你去了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謝煜堃向他請教道：
“我現在該怎麼做？”
“該乾嘛就乾嘛，隻要不去那座山，你就平安無事。”
謝煜堃有些不信，轉身去隔壁房間，打算平息一下內心的波動，給自己算一卦，確保萬無一失。
他剛走，瞎子彈彈煙灰，意味深長的自語道：
“這麼適合打生樁的名字和命相，現在去送死豈不是很浪費？還是開工了再去吧，難得能為這個社會做點有用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