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血紅轉學生
青丘高中是一所奇怪的學校。
奇怪的，不隻是教學樓每年自動加一層；
也不隻是圖書館後院的櫻花，四季不謝、但從不飄落；
最奇怪的是——每年轉來的學生，總有那麼幾個，“氣質不同”。
比如今天。
風很大，天很晴，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糕與碳烤魷魚的混合香味。高二（3）班正圍著一張空桌竊竊私語，神情緊張，像是在等待什麼異象降臨。
“聽說今天要來個新同學……”
“而且是個女生！早上班主任還特意叫我們彆亂說話。”
“重點是她轉學申請上——地址寫的是‘忘川以北’？”
“真的假的啊……難道是地獄寄過來的推薦信？”
門“吱呀”一聲打開。
秋風吹起窗簾的一角，帶來一股淡淡的焚香味。穿著血紅色連衣裙的少女慢悠悠走進教室，步伐不快不慢，像是在走秀，又像在飄。
她太紅了。
裙擺是血色重綢，像極了民國時期的新娘裝束；
指甲塗成深黑，眼尾畫著微翹的紅線；
長發披肩，眼神清冷，仿佛一眼能望進黃泉；
胸前掛著一個古舊的銀鈴，一走動便發出細碎的清響。
她站上講台，輕輕一笑——
“大家好，我叫聶小倩，轉自……地下，組……呃，轉自山外中學。”
鈴聲響起，銀鈴與上課鈴聲交織。教室溫度似乎下降了三度。
沒人敢笑，連最愛起哄的林文澤都悄悄把嘴裡的棒棒糖吞了下去。
隻有後排一個男生舉了舉手，神情警覺，低聲喃喃：
“她身上有怨氣……濃度超標了啊！”
“寧采臣你彆裝神弄鬼了，今天剛考完數理化，你是被卷瘋了吧。”
“我說真的！”寧采臣拍桌而起，掏出一個迷你羅盤和一疊符紙，神情嚴肅，“我家祖傳除妖術告訴我——這個新來的，不是人！”
眾人：“……”
“新來的同學，去坐寧采臣旁邊吧。”班主任笑容略僵，“他挺熱情的。”
【續二】同桌冤種寧采臣
“你身上，有股不屬於陽間的味道。”
寧采臣雙手結印，嘴角一揚，自信爆表地看向坐在他旁邊的新同桌——聶小倩。
“彆緊張，我不怕鬼的。”
小倩斜了他一眼，眼尾挑著輕蔑：“你是說，你不是人？”
“……呃？”
“既然你不怕鬼，那怕不怕物理掛科？”她笑得意味不明，掏出一疊練習冊，“我剛轉學，學業要補，作為同桌你是不是該負責輔導我？”
寧采臣還想再說什麼，銀鈴一響，小倩就不再搭理他了。她的字寫得工整且複古，每一個“橫”都像是毛筆落下的軌跡。
但寧采臣的視線卻一直落在她手腕處——那根綁著銀鈴的紅綢帶，在空調的冷風裡微微擺動，邊緣是被火燎過的焦痕。
那是招魂綢的一種，隻會出現在“死得極不甘心”的怨靈身上。
而且……她的影子剛才在走廊上，好像和她沒同步。
“你到底是——”
“叮！”她抬手按住他的額頭，一根指尖碰到他眉心，“你再吵，我就封你舌頭。”
那一瞬間，寧采臣腦海裡突然湧現出無數模糊畫麵——
紅色嫁衣、破碎的鏡子、飛濺的血、倒影裡有人在哭。
他猛地搖頭，畫麵瞬間消失。
小倩卻笑眯眯地望著他：“嗯？是不是感受到什麼了？你祖傳除妖術很靈的嘛。”
“你對我做了什麼？”
“試試你說的‘怨氣濃度超標’理論。”她靠近些，語氣幽幽，“你猜我，是不是來複仇的？”
“……”寧采臣縮了縮脖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坐在了鬼邊上。
而他還偏偏不信邪，嘴欠得很。
【續三】紅衣幽影
第二節課是語文。
老派的女老師講《滕王閣序》，聲如風鈴，句句清晰，聽著倒像在念祭文。
講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窗外忽然風起，講義夾頁翻飛，黑板上的粉筆字也一行行被抹去似的。
“今天風真大……”前排有女生嘀咕了一句，忽地捂住手臂，“怎麼起雞皮疙瘩了？”
寧采臣也皺眉。他是有點靈感的，自小體質偏陰，總會在鬼節前後夢見奇怪東西。
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的教室裡，看見黑板的反光裡，多了一排空座位上的人影——都穿著紅衣，頭低垂，看不清臉。
而現實中，那些座位上明明沒人。
他猛地轉頭，看了眼小倩。
她低頭抄筆記，唇角帶笑，一副毫無異樣的樣子。可寧采臣卻發現，紅綢帶此刻輕輕晃動——像是和空氣中什麼東西，在交流。
“同學。”
講台上老師突然喊他，“你看哪呢？‘落霞’後麵是什麼？”
“呃、呃……共長天一色？”
“那是‘秋水’後麵！”
全班哄笑。
寧采臣訕訕地坐下，卻餘光瞥見小倩拿毛筆在本子上寫字。她居然不用鋼筆？她寫的，還不是現代字——是那種清代碑文上才有的繁體行草，古韻盎然。
更奇異的是，每寫完一個字，她筆下墨跡會自動浮出紅光，在紙上“燃”出一朵櫻花的痕跡。那不是錯覺，是真的！
小倩察覺他偷看，忽然反筆一劃，將紙卷向自己，聲音低低地響起：“你盯著我乾嘛？你也想借我的筆？”
寧采臣一時語塞。不是，他根本不敢碰你那支會噴火的筆。
而這時，前排的女生忽然抬手：“老師，我……我的筆自己在寫字。”
全班嘩然。隻見她的水筆筆尖在紙上跳躍，寫出一行行字：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每一行都像血寫的一樣，猩紅刺眼。
老師臉色一變：“彆鬨了！”
可下一秒，教室所有同學的文具盒同時掉落，鉛筆自動立起，一支支筆像被磁力牽引，筆尖直指——聶小倩。
“滋啦——！”電燈爆閃，整個教室黑了一瞬。
而在那黑暗的一秒中，寧采臣清清楚楚看見——
小倩的背後，站著一個穿著嫁衣、額上纏綢的“新娘影子”，她的頭是歪的，像斷了脖子，雙目空洞，正緩緩向他伸手。
“——啊！！”
學生們尖叫，老師試圖穩定秩序：“都彆慌！隻是跳閘——”
啪。燈又亮了。
一切歸於正常。
筆安靜地躺在地上，紙上不見字跡，隻有前排女生滿臉淚痕地發抖：“剛剛……剛剛我看到她站在黑板上……她衝我笑……”
而此刻，聶小倩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對全班鞠了一躬，聲音溫柔：
“對不起，我的‘緣氣’太重，嚇到大家了。”
“我保證，下次會收斂。”
全班鴉雀無聲。
寧采臣咽了口唾沫，忽然覺得這位新同桌不僅是“轉學生”——她更像是從黃泉路轉來的“乘客”。
【放學後的驅靈通報】
當天下課鈴響起時，教室裡依舊死寂。原本最吵鬨的一班，此刻鴉雀無聲，學生們低著頭收拾書包，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驚擾什麼不該驚擾的存在。
而“她”，依舊坐在最後一排，安安靜靜地把筆收進一個黑漆木盒，那木盒上刻著繁密的浮雕紋——櫻花、鎖鏈、與……骷髏。
寧采臣悄悄問：“你那支筆，到底是什麼做的？”
小倩偏頭看他一眼，笑了：“冥鐵和狐骨。”
“……開玩笑的吧？”
“你猜。”
寧采臣打了個冷顫，發現自己的符咒書角開始自燃，趕緊用喝了一半的奶茶撲火，心痛地看著那頁“低階封靈術”化為灰燼。
“你到底是什麼？”他終於忍不住問。
“你不該問的。”小倩站起來，整了整紅色校服外套，“我不是你們這屆的‘考核對象’。”
“什——”
突然，廣播響了。
“青丘高中驅靈事務通報——今日第三學年一班發生異常能量反應，檢測等級：c+，性質：非主動侵擾，初判為‘低危靈體共鳴’。處理措施如下：”
廣播語速極快，語氣卻仿佛新聞播報那般平靜。
“……當事人‘聶小倩’已列入臨時觀察名單，由教務處指導員監管。建議目擊者前往學生事務處登記心理輔導申請，勿私下傳播相關影像或言論，違者按‘校規第十三條’處理。”
啪，廣播中斷。教室裡鴉然若無聲，許多學生甚至不敢抬頭看她。
寧采臣猛地回頭，卻發現聶小倩早已離座。
而講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穿黑西裝的青年，正撿起她掉落的一片紅綢——那是她的發帶。
“她來得太早。”那人喃喃，“不該在第一學期就現身。”
寧采臣攥緊拳頭。他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卻隱約感覺到，青丘高中這所“全國優秀靈能融合試點學校”，遠遠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正常。
他低聲道：“她究竟是鬼，還是人？”
那黑衣人回頭，麵無表情：“如果你要在這所學校活下來，就最好彆試圖分清這個問題。”
說完，他消失在教室門口，隻留下一縷白煙散作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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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四】紅綢入夢
夜深。寧采臣宿舍。
窗外月光如水，教室的一切似乎隻是夢境。但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手機亮了一下。
是一封匿名郵件，標題隻有四個字：“她不該活。”
附件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一個穿著紅嫁衣的女子，吊死在老榕樹下，腳邊滴著血。
寧采臣手指發抖地劃開第二張圖，赫然是：青丘高中舊校舍前，三十年前的集體合影。
最右邊那個女孩的臉被塗黑了，唯獨她的發帶清晰可見：櫻花綢緞。
“聶小倩……她到底是誰？”
他低聲呢喃。
而在他床頭，那個被丟在角落的紅綢發帶，微微動了一下。
窗外的風鈴，響了一聲，不知是風，還是低語。
……
【續五】暗夜驚雷
“我說——”班主任笑容有些僵硬地環顧教室，“大家都認識新同學了吧？”
沒人回答。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暗了幾分，明明才上午第一節課，卻像是暮色提前降臨。教室裡的燈管忽閃了一下，發出“嗞嗞”的電流聲響。
“電壓不穩？奇怪……”寧采臣嘀咕著，拉了拉插在課桌下的符紙試圖壓製晃動的羅盤——沒用。那隻手持小旗的羅盤靈雀幾乎要原地轉圈了。
“她絕對不是普通人。”寧采臣蹙眉，自言自語。
他剛要轉頭再看小倩，卻發現她早已坐在靠窗的空位上，手撐下巴，正在看窗外發呆。
沒有人看清她是怎麼走到那個位置的。
“你不覺得她和傳說中‘午後三點那道紅影’有點像嗎？”小青忽然低聲說。
“哪個紅影？”
“去年有個靈異貼吧說過啊，在青丘高中舊校區，下午三點時會出現一個穿紅衣的女生從教室窗前飄過去……後來貼吧被封了，那帖子也刪了。”
“你彆這麼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寧采臣搓了搓手臂。
他再次看向聶小倩，發現對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眼神清冷，嘴角卻似笑非笑。
寧采臣趕緊轉過頭，心裡默念：“冷靜冷靜，她可能隻是美得有點妖而已。”
但下一秒，整個教室的燈滅了。
“砰！”一聲悶響，講台上的電子黑板居然自己亮起，一行血紅的字緩緩浮現出來：
歡迎回來，聶小倩。
全班陷入死寂。
“是不是新生玩惡作劇？”有同學試圖笑著化解尷尬。
“老師……黑板……”另一個膽小的女生顫聲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班主任冷汗直冒，連忙按了講台上的緊急斷電開關。
黑板熄滅，燈光恢複。
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集體幻覺。
但沒人敢再說話。
寧采臣悄悄把一張符紙按在書桌底下，低聲念咒激活“窺靈術”。一縷淡青色的煙霧從他指尖升起，彙聚成一隻模糊的眼形，懸浮在半空中。
他轉頭看向小倩。
——然後，他看到了一片紅海。
那不是幻象。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氣場圖像”——聶小倩身上纏繞著大量未化解的怨氣，像是來自地獄的櫻花，在她肩頭、發間、指尖緩緩飄動。
其中一朵紅櫻花幽幽飄來，竟穿過他布下的窺靈法陣，貼在了他額頭上。
“砰！”
寧采臣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全班同學一陣驚呼。
“你又暈咒了？”小青蹙眉扶他起來，語氣有些無奈，“新學期第三次了吧？”
“她……她不是人……”寧采臣額頭冷汗直冒。
而站在他們前方的聶小倩，忽然輕笑一聲，那笑意卻冷得像初春的風。
“我當然不是人啊。”她緩緩說，聲音輕得像羽毛掠過耳際，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我可是青丘高中的……傳說。”
——
（待續）
【續六】紅影現身
教學樓天台上，風聲獵獵，烏雲掠過天邊，像是在為一場不該被看見的秘密低聲哭泣。
聶小倩的身影靜靜立於天台邊緣，紅裙如血，綢帶盤旋於空，在風中畫出詭異的螺旋。剛才被她收進掌心的，是濃重到近乎液化的怨氣，一團團如霧似煙，悄然沒入她的手心。
“你……你不是人。”寧采臣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手指微微顫抖著，卻沒有後退。
“你終於看出來了。”小倩偏過頭，唇角掛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不過，我已經很克製了，不然那男生早該魂飛魄散。”
“你、你到底想乾什麼？”寧采臣握緊背後的書包，手指偷偷探入那內層夾層——他藏著符紙的地方。
小倩一步步靠近，步伐輕盈卻像踩在他的心尖。她抬起手指，指腹微涼地劃過他的額頭：“這學校，有太多肮臟的執念。這些東西不處理，會長蘑菇哦。”
“你是說……你是在幫我們？”
“嗯哼。”她收回手，動作利落，“彆用‘除妖師’的眼光看我，我不屑那些惡意，但也沒興趣保護誰。我隻是想找回我的記憶，順便，清理點礙眼的怨氣。”
“記憶？”
小倩沒有回答，轉身時，紅綢在空中盤旋，像是在告彆，又像是下了一道看不見的結界。
寧采臣愣在原地，腦海裡一團混亂。他原以為的“轉學生目睹靈異事件需要保護”劇情，怎麼就突然變成了“強勢女鬼主動收怨淨場”？
但更讓他不安的，是她臨走前說的一句話：
“彆再偷偷跟著我了，寧家少爺。你那破羅盤，一公裡外我就能聞出它漏電的味兒。”
“……我那是風水磁場乾擾！”寧采臣當場氣結，但等他反應過來時，天台上已經隻剩一地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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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青丘高中教學樓走廊】
寧采臣百思不得其解，一邊心煩意亂地揉著腦袋，一邊把一張張符紙貼進筆記本裡。
“小倩到底是鬼？還是彆的什麼？為什麼她的氣息不穩定？”
他一頭撞進講台邊的儲物櫃，差點撞上一個身影。
“哎喲，寧采臣，你最近怎麼魂不守舍的？”林佳佳蹲下幫他拾起散落的文具，笑著打趣，“是不是新來的聶小倩讓你春心萌動啦？”
“怎、怎麼可能。”寧采臣慌忙擺手，“我隻是覺得她……很特彆。”
“當然特彆。”林佳佳湊近低語，“你沒聽說嗎？有人在男廁鏡子裡看到她的影子——穿著紅衣站在第三個隔間前不動，鏡子卻沒有她的倒影！”
“……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寧采臣嘴硬，心跳卻不爭氣地加快。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突然響起一陣異響。學生們紛紛望去，隻見一個麵色蒼白的男生搖搖晃晃地走來，渾身濕透，嘴裡念著：“那雙眼睛……鏡子裡的眼睛不是我的……”
“又來了！”林佳佳驚叫。
寧采臣眉頭緊皺，猛然起身：“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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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男生廁所】
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寧采臣走進第三隔間前，腳步頓住。他突然記起，昨天有同學在社交平台上傳一張詭異照片，拍的是廁所鏡子裡模糊的倒影，有雙眼睛血紅，直勾勾地望著鏡外。
此刻，鏡子裡空無一人，但地板上卻積著一灘水，像是從鏡麵中滲出的。
“嘖。”寧采臣咬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著“淨影”的符紙，貼上鏡麵。
“啪——！”
鏡子震動了一下，接著——碎裂出蛛網般的裂痕，一隻慘白的手，從鏡子內部伸了出來！
“靠！”寧采臣倒退一步，眼看那隻手就要攫住他的脖子，忽然——
“繃——！”
一條紅綢從天而降，纏上那隻手腕，用力一扯，將其拽回鏡中！
聶小倩的聲音悠悠響起：“說了彆亂跑嘛，小除妖師。”
她的身影從天花板橫梁輕輕躍下，落地無聲，裙角蕩起層層紅波。
寧采臣怔住了：“你一直在暗中保護？”
“你不傻嘛。”她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鏡鬼不過是碎片之一，真正的麻煩，還在夜裡——”
她望向窗外，夜幕已深，一輪蒼白的月亮掛在天邊。她喃喃道：
“……月下妖市，要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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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七：紅絲印記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暗了幾分，明明才上午第一節課，卻像是暮色提前侵襲，整個教室仿佛被誰按下了“夜色濾鏡”。
寧采臣感到胳膊一涼，低頭一看——那道被紅綢擦過的地方，竟浮現出一道極淡的紅絲印記，宛若某種舊時印章般的古符殘痕。
“你也看見了吧。”
耳邊，是熟悉卻又透著陰冷的女生聲線，仿佛隔著幽冥輕聲貼近。
他猛地一側頭，聶小倩正趴在桌子上，額發遮住半邊臉，眼尾的紅痕似笑非笑，目光卻仿佛透著千年舊恨。
“紅綢的味道……你還記得嗎？”
她聲音輕飄飄的，卻叫人無法忽視。寧采臣隻覺得腦中一閃而過什麼——山道、哭聲、血與櫻花交織的畫麵，但一眨眼便被教室的日光燈刺得空白。
他皺了皺眉，剛想說話，講台上的班主任突然提高了音量：“寧采臣，回答一下，剛才的問題是什麼？”
“啊？”寧采臣一個激靈，看向黑板，卻發現上麵早就寫下了幾個字：
“生與死的界限，你覺得在哪裡？”
——這，居然是“道德與哲學”選修課。
聶小倩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們人類，總是喜歡在課堂上問一些自己根本不敢直視的問題。”
寧采臣看著她紅衣半展、眼神冰冷，隻覺得那句話，似乎不僅僅是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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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八·暗夜鈴音（上）
“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又有學生說在教學樓聽到怪聲了。”
“不會吧？彆騙人了，那棟樓不是裝了監控的嗎？”
“真的！說是晚上十點，教學樓走廊儘頭響起了鈴鐺聲，像……那種紙紮人手上的銅鈴——”
清晨的教室依舊熱鬨，但空氣裡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學生們三三兩兩地低聲議論，眼神不時瞟向走廊儘頭那扇通往舊教學樓的鐵門。
聶小倩坐在靠窗的位置，紅色發帶隨風輕輕搖曳，纖長的手指在課本邊緣輕敲，眼神卻落在窗外一株早落的櫻樹上。
鈴聲。
她昨夜也聽到了，在夢與醒之間，那清脆的聲音仿佛穿透結界，直接扣擊靈魂深處。
“你昨晚沒睡好嗎？”寧采臣不知何時靠近，悄聲問道。
“夢到了以前的事。”小倩回答得輕描淡寫，但眼神中閃過一絲晦暗，“不太確定是不是夢。”
“又有妖怪作祟？”寧采臣立刻坐直了身子，警覺地掏出一張半完成的符紙，想隨時準備出擊。
“不是外麵的妖，是……我自己記憶深處的影子。”她聲音低沉。
寧采臣正要追問，教室門口卻突然傳來敲門聲。
“是校醫室的林老師。”有同學認出那身白大褂。
林老師目光穿過教室人群，準確地落在聶小倩身上，緩緩開口：“聶小倩，校長請你現在去一趟舊樓，說是有事要交代。”
空氣瞬間靜下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小倩身上。
“舊樓？”寧采臣下意識抓住她的袖子，低聲問，“你確定要去？”
小倩回頭一笑，那笑意淺而堅定：“你忘了我是鬼嗎？怕這些作什麼。”
她站起身，紅綢輕揚，如紅霧掠過長廊。
她當然記得——那棟舊樓，她第一次“覺醒”的地方，也是她死亡前最後留下的記憶斷片所在。而現在，它又對她發出了召喚。
或許，真相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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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八·暗夜鈴音（下）
舊教學樓被封鎖多年，鐵門鏽跡斑斑，門縫卻仿佛透出一股淡淡的寒氣。林老師領著小倩走進那片廢棄的樓道時，腳步卻比她更快一步，像是對這裡極為熟悉。
“校長在哪裡？”小倩開口打破沉默，腳步在一塊裂開的地磚上停頓。
林老師的身影頓了頓，緩緩側過臉，笑容卻有些勉強：“他說……你到了就知道。”
話音未落，樓道深處竟傳來“叮鈴——叮鈴——”的輕響，仿佛有人在晃動一串銅鈴。那聲音輕細卻清晰，像是隔著時間傳來，卻又仿佛就貼在耳邊。
小倩腳步一滯，眉頭輕皺。
“這聲音……你聽不到？”她低聲問林老師。
林老師神色一僵，旋即笑得更深：“聽不到，也許是你太緊張了。”
小倩不語，眼神卻變得冷冽。她在心中輕喚，紅綢如靈蛇般纏上手腕，微不可察地震顫起來。
她沒有說錯——這是來自靈界的信號，隻有和“死亡”有聯係的靈體才會察覺。
樓道儘頭的教導處舊辦公室門半掩著。林老師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並不打算跟進去。
“你不進去？”
“你一個人……也該學會麵對些事情了。”他淡淡地說。
小倩冷笑，推門而入。
昏暗的房間，桌椅堆積，粉塵飛揚。唯有一盞老舊的吊燈搖曳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腳步踏入的瞬間，那盞燈竟無風自滅——
黑暗中，一隻銅鈴從天而降，輕輕搖晃，落在她腳邊。
“歡迎回來，聶小倩。”
一個模糊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熟悉的詭異。那聲音從空氣中傳來，似乎直接落在她心底。
小倩猛地抬頭，房間深處，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牆角浮現。那是一團半凝固的黑霧，中央浮著一張隱約的人臉，嘴角微勾，如霧中魔神。
“小倩，我終於……等到你了。”
那銅鈴再度響起。
下一秒，整間屋子牆壁上的日曆自動翻飛，日期倒轉，最終定格在三年前——她死去的那一天。
紅綢陡然揚起，護主而動。
小倩卻盯著那日曆的日期，目光死死鎖定那一行字下方被圈起的一句：“祭日：勿忘。”
“你是誰？”她低聲問。
那黑影微笑：“你心裡……早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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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九·鏡中真影
小倩盯著那行“祭日：勿忘”的字，心臟莫名收緊。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紅綢靜靜地垂在她身側，卻如同沉睡前的野獸，蓄勢待發。
“你不是人。”她緩緩道，眼中浮現一抹幽光。
那團黑霧發出一陣輕笑，低沉沙啞，仿佛從地底傳來。
“可你……確定你自己是嗎？”
話音落下，牆角忽然亮起一麵模糊的銅鏡。
鏡中浮現的，不是她此刻身穿校服的模樣，而是——
一襲血紅長裙，額前朱砂未乾，腳下漂浮，眼中血淚倒流。
是她死前最後一刻的樣子。
小倩怔住，指尖微微顫抖，哪怕已經經曆多次靈體出巡，此刻看到鏡中之影，依舊讓她有種刺骨的寒意。
“你想告訴我……這是我真正的模樣？”她喃喃。
“那不是模樣。”那黑霧笑聲低沉，“那是你，被抹去的部分。”
話音一落，鏡麵波動，仿佛湖水微瀾，又浮現出另一幕畫麵：
一座村莊。
祭壇上，紅衣少女跪伏於地，周圍是跪拜的村民，哭聲陣陣。
火光將夜色燒得通紅，少女卻不發一言，隻將紅綢親手係在自己腳踝。
下一秒，鏡中畫麵倏然崩碎！
小倩猛地倒退一步，眼前發黑，紅綢自動纏繞住她的腰肢，穩住了身形。
“夠了。”她冷聲道，聲音在寂靜中回蕩，“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想用這些……撬開我的情緒，不會得逞。”
黑霧微頓，隨即嗤笑：“嗬，真不愧是……紅綢之主。”
小倩眼神微變：“你認得紅綢？”
“那不是普通法器，那是——”
“聶小倩！”
一聲急促呼喚從遠處傳來，打斷了黑霧的話。
是寧采臣的聲音！
小倩回頭，發現門縫處微光晃動。那一刻，她明白：如果現在不離開，這一切將再次將她吞沒。
她不再猶豫，紅綢纏繞雙臂，一甩之間，強行撕裂牆壁的幻境，轉身衝出那間詭異的舊教導處。
身後銅鈴聲再響三下——仿佛某種詛咒已然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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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出舊樓，看見寧采臣正氣喘籲籲站在門口，手裡抓著一張泛黃的紙符，神色凝重。
“你去哪兒了？你知道你進去多久了嗎？”
“多久？”
“三小時。”寧采臣皺眉，“可你手機記錄的時間隻過去了七分鐘。”
小倩沉默。
她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們必須聊聊關於紅綢的事……還有我自己。”
遠處的青丘中學大鐘敲響晚八點整，烏鴉掠空而過，陰雲遮月，一切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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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緋月下的誓言
寧采臣將那張舊符紙收回懷中，仍舊滿臉困惑地盯著小倩。
“你進去前還神色正常，出來就像剛打了一場仗……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小倩沒有立刻回答。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腕纏繞的紅綢帶，那上麵染了一抹淡灰色的霧痕，像是某種意識的殘渣。
她知道——那個黑霧生物，絕不會隻是個虛影。
“采臣，”她抬頭，語氣前所未有地平靜，“你相信……人死之後，還能保留完整的自我嗎？”
寧采臣一愣，眼底閃過幾分錯愕。但他很快正色點頭：“我不但相信，我覺得你就是。”
小倩輕笑一聲，笑意裡藏著某種苦澀。
“我今晚見到了我的‘死相’。”她緩緩道，“真正的我，在鏡中。紅裙、血淚、跪在祭壇上的模樣。”
寧采臣神色陡然一緊。
“而且……那鏡子，還顯示了一段我不記得的畫麵。我，好像……是自願死去的。”
這句話落下，周圍一陣風吹過，街邊電線發出細碎的嘩啦聲。
寧采臣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開口：
“所以你的記憶，真的有問題。”
小倩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紅綢：“我懷疑，這紅綢不僅是我留下的武器，它更像是——某種封印。”
“封印記憶？”寧采臣立刻跟上她的思路，“還是封印力量？”
“也許是兩者。”
他們沉默地並肩走在夜色中的校園林道裡。天邊有一輪詭異的殘月，泛著緋紅，仿佛夜空被誰劃了一刀。
忽然，小倩停下腳步。
她轉頭看著寧采臣，目光定定地望進他的眼睛。
“采臣，我可能不會一直是你認識的我。”
“我知道。”寧采臣聲音低沉，卻不猶豫，“可我也知道，我不會因為你曾是誰，就放棄你現在的樣子。”
小倩眼眸微顫，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風吹動她的長發與紅綢，在月下舞成一個模糊的輪廓，如同她命運中的未來——模糊、危險，卻不再孤單。
遠處，教學樓上，一隻夜鳥呱然啼叫，從窗簷躍下。
月光照亮它眼中的倒影：兩個並肩而立的少年，一個是人，一個是鬼；卻比世間最純淨的誓言，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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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一·鏡中人未眠
夜已深，青丘高中的女生宿舍樓早已熄燈，唯獨三樓儘頭的那間房，窗簾微掀著，漏出一道朦朧的紅光。
聶小倩靜靜站在書桌前，窗外風吹進來，帶起她烏黑的發絲與手腕上垂落的紅綢。她將那截綢帶纏繞在掌心，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來吧——”
她低聲道，掌心紅綢隨即輕輕一震，像是感應到什麼，她猛地睜眼，指尖在空氣中一抹。
鏡子泛起漣漪。
“夢境通靈術，‘緋鏡臨’——”
她輕念咒語，鏡麵迅速化作一麵仿佛浸滿血月之光的湖泊，浮現出斷斷續續的畫麵。
——一隻蒼白的手正將她按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祭壇下，是成排的村民低頭跪伏，無人敢看她。
——紅綢飛舞，纏繞她的脖頸，如同溫柔的鎖鏈。
她的呼吸微滯，剛想靠近鏡麵，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哢噠。”
門口響起一聲極輕的開鎖聲，接著——一張符紙悄然飄入，落在地板上，閃著微弱的藍光。
小倩目光一凜，隨即以極快的動作收起紅綢，鏡麵也迅速回複原狀。
門被推開，寧采臣探頭進來，一臉無奈地低聲嘀咕：
“你怎麼還不睡？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念咒了。”
“偷窺鬼魂做夢是你的新愛好嗎？”小倩挑眉。
“我才不想偷窺你……”寧采臣一邊小聲抗議，一邊走進來，把門關上，“我隻是覺得你今晚情緒太不對了，怕你夢魘。”
小倩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語氣微軟：
“你是青丘學院的保姆，還是我的‘護魂符’？”
“我寧願是你床頭燈。”寧采臣笑著半蹲下身，從懷裡掏出一個老舊的小夜燈，啪的一聲打開——竟是一盞發出微光的“桃木符燈”。
小倩看著那微光，微微一怔。
“怕黑？”他問。
她輕輕點頭。
“怕的不是黑，是黑裡一個人都沒有。”
寧采臣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把燈放在她桌角，然後站起身。
“有我在，不會一個人。”他說。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剛拉開門，忽然又停住。
“對了，剛才我路過樓下操場……好像看見有人穿著戲服，在跳舞。”
“什麼戲服？”小倩神情一凜。
“像是狐妖妝扮，披著白色九尾，背上還寫著幾個字。”他撓撓頭，“我看不清，隻有三個字特彆亮——‘月下市’。”
小倩猛地起身，眼神淩厲地看向窗外。
她知道——妖市的召喚，提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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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二·午夜狐影與月下邀請函
夜色如墨，青丘高中的操場被霧氣吞沒。
聶小倩披上校服外套，悄無聲息地從宿舍窗口躍下。腳尖剛落地，紅綢自動化作一枚輕薄的滑翔符，借著夜風將她送至操場邊緣。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息，仿佛不屬於人間。
她站定，目光掃向操場中央——
那裡，燈柱熄滅，跑道上卻憑空浮現出一圈圓形陣法，中心是一麵半透明的帷幕，上麵浮現出濃淡相間的幻影：一隻身披雪白九尾的女子正翩然起舞，身形曼妙、步履生煙，像極了戲台上的花旦，又像來自異界的妖精。
她的麵具上繪著狐紋，嘴角揚起妖冶的弧度。
小倩凝視良久，忽然覺察出不對勁：那舞者的動作，竟與數年前她練過的“攝魂陣步”完全一致！
“是故意給我看的。”
她低聲道，正準備靠近時，幻影突然頓住，那女子猛地回頭，眼神穿過帷幕，仿佛與她四目相對。
隨即，一張赤紅色的請柬緩緩自空中飄落，輕飄飄地落在小倩腳邊。
她彎腰拾起，指尖觸到那一刻，符紙竟像活物一般悸動了一下。
請柬正麵是三個金字：“月下妖市”。
背麵則是用朱砂血書寫的一行字：
【聶小倩閣下：
今夜子時，青丘操場·東南角·非人限入。
有關您的記憶碎片，將於拍賣會亮相。
請準時赴約，切勿缺席。】
——緋櫻級特邀來賓】
“‘緋櫻級’……是專為我設立的等級？”
小倩眼神漸冷，緊緊攥住請柬。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她背後響起：“你果然來了。”
她迅速回頭，紅綢同時飛出，如毒蛇般纏向來人——卻在半空被一枚黃符截住。
“彆彆彆，是我啊！你這紅綢真不長眼。”
寧采臣抱著書包躲在欄杆後麵，一臉心虛。
小倩收回紅綢，冷聲道：“你跟蹤我？”
“我是怕你出事。”他聳聳肩，又小聲補一句，“其實……我也收到邀請函了。”
“你？”小倩一愣，隨即警覺：“誰給你的？”
“宿舍床頭，貼在我額頭上的。”
“……”小倩沉默三秒，“……妖市的品位越來越差了。”
“我懷疑他們認錯人了。”寧采臣攤手，“但既然有你的記憶在拍賣，我得幫你搶回來。”
小倩沒再多說，隻將請柬插入操場東南角的鐵柵欄縫隙中。
下一秒，大地微震，鐵柵欄竟像機關般緩緩後退，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暗紅色光門。
風，忽然變得潮濕而詭譎。
妖市，開啟了。
小倩踏前一步，卻被寧采臣一把攔住。
“等一下。”
“又怎麼？”
“進去之前——”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符籙項圈，顫顫巍巍地遞給她。
“萬一你暴走，我可以遠程控製你。”
“……”
她盯著他看了足足五秒。
“你知道你現在很像是在給寵物戴項圈嗎？”
“是你讓我戴紅繩的，彆說我不講平等。”
空氣短暫靜默。
半晌，小倩忽然勾唇一笑，將項圈拿在手裡，轉身走入光門。
“那你也彆掉隊，‘項圈主人’。”
紅光一閃，兩人雙雙踏入未知的妖怪深夜市場——
幕布，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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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三·妖市初臨與緋櫻玉簪
耳鳴。
進入光門的瞬間，聶小倩隻覺得一陣極強的失重感，仿佛靈魂被抽離，身體卻還停留在地麵。下一刻，腳下重重一踏，霧氣驟散，一條燈火通明的街道豁然在眼前展開。
這是一個位於異空間的“市集”。
仿古木石鋪路，兩側屋簷高挑、紅燈成串。沒有月亮，卻有一輪血色光球懸在高空，像一隻凝視眾生的妖眼。
街市上，不是人類的腳步聲，而是混雜的爪爪踏地、蹄鐵噠噠與鱗片摩擦。走動其中的“客人”，有穿漢服的貓妖，也有披黑氅的狐狸、戴骨麵具的幽魂，還有低頭斂眸、卻周身籠罩濃霧的不明存在。
“小倩……”寧采臣從她身後鑽出來，眼神緊張地掃視四周，“我是不是進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
“歡迎來到妖市。”
聶小倩語氣冷靜，目光卻凝在遠處一座高台上——那是整個市場的中心，朱紅八角亭，樓閣之上懸著一麵錦簾，上麵一行金字閃耀：
【本夜拍品·緋櫻級專屬·封存記憶·限時競拍】
而其下方的展櫃中，赫然放著一隻古老發簪。
那發簪通體晶紅如血，綻放出淡淡緋光。最末端是一瓣未綻的櫻花瓣，隨著光線緩緩旋轉，似要開口低語。
小倩瞳孔微縮：“……緋櫻玉簪。”
她認得那簪子。
它曾在她有生之年，作為陪嫁之物放入棺中，隨她下葬。之後便再未現世。
如今卻被放在妖市高台，冠上“記憶碎片”的名義，竟成了可被競拍的物件。
“你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寧采臣察覺到她神情異動，低聲問。
“記憶碎片不是虛指……這是真正屬於我靈體的部分。”小倩沉聲，“如果那簪子落入不當之手，我可能會被徹底控製。”
“好家夥……那還等什麼？直接搶回來！”
“這不是簡單地‘搶’。”
小倩目光掃過台前眾妖，靈識迅速擴散開來——
每一道氣息都不容小覷。她分明感知到三位來自“魘部”的夢妖，一名混血骨獄蛇，還有一頭偽裝成孩童的螭龍。
而台下最前排，正坐著一位身披紫衣、額飾青銅葉的青年，麵容俊逸，卻帶著無比危險的沉靜。他正緩緩抬頭，朝小倩這邊望來。
那一刻，她幾乎本能地想後退一步。
那不是妖，是神——不屬於這個層次的存在。
她立刻轉移視線，與寧采臣對視一眼：“我們必須提前布局，不能直接出手。”
“聽你的。”他點點頭，忽然又疑惑道，“等等，剛才你說……‘陪嫁之物’？你結過婚？”
聶小倩一頓，斜眼冷看他：“我死的時候比你還小。”
“哦……那就是個封建糟粕。”
“你再多嘴一句，等會把你拿去當拍品。”
“閉嘴了閉嘴了。”
他們很快混入人群。妖市中人聲鼎沸，卻無人察覺這對“紅衣女鬼與高中男生”的組合正悄悄靠近高台。
而遠處那位額飾青銅的青年，再次望向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緋櫻……終於回來了。”
他低聲喃喃，抬手間，一枚黑色花簽落入掌心，指尖燃起紫火：
【緋櫻玉簪——競拍資格認證：冥環·神子·羲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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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四·競拍開幕與隱秘盟約
“咚——！”
一聲重鐘，在妖市上空炸響。
血色光球劇烈震顫，一道紅光自中心垂直灑落，正好落在高台之上。原本紛擾喧鬨的街道，在鐘聲之下竟奇異地寂靜了三息，隨後眾妖紛紛麵色肅然，齊齊朝台前看去。
“拍賣開始了。”寧采臣咽了口唾沫，“你確定我們要……硬闖嗎？”
“不是硬闖。”
聶小倩目光冰冷，神識悄然外放，在空氣中編織出一張看不見的靈陣，借妖氣做掩，借陰氣為線，悄悄鋪向高台周圍。
“是先引起混亂，再趁機奪回。”
台上，紫袍司儀已經上場。他頭戴金冠，眼中燃著兩道幽藍火焰，聲音含著靈力，在眾妖耳中如夢似幻地響起：
“歡迎諸位來自四方六道、萬族百靈的貴客，參與本次緋櫻專場拍賣。”
“本次壓軸拍品，正是失蹤數百年、傳聞中封存記憶的——【緋櫻玉簪】。”
“簪者，可封魂；緋者，通冥；佩者，有憶歸來。”
話音一落，下方瞬間騷動。
“真是那支簪子？”
“緋櫻級物品？居然不是喚醒類的？”
“嘿嘿，如果落到我們血吟部手裡，豈不是……”
台下喃語不斷，有的低頭打量拍賣冊，有的則早已在暗中摩拳擦掌。
而聶小倩則目光緊鎖著那位坐在最前排、氣場最強的紫衣青年——羲若。
此人，絕不是普通妖族。
他有神族血統，且明顯覺醒了某種特殊能力……最可怕的是，他剛才已經看了她三次。那種目光，不是純粹的敵意，更像是——舊識。
“小倩，他看你了。”
“我知道。”
“又看你了。”
“我看他也看夠了。”
“你要不要假裝不認識我，免得我被順便收拾？”
“你現在已經是共犯，逃不掉的。”
寧采臣：“……”
就在這時，司儀高聲宣布：“競拍開啟！底價三萬妖幣，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五百。”
話音剛落，第一道聲音毫不猶豫地響起：
“羲若，出五萬。”
是那位紫衣青年。他將花簽輕輕插入前方的金盞，盞中火焰頓時騰空而起，形成一朵黑色火蓮。
“好大的手筆……”寧采臣一驚。
“他這是在下馬威。”小倩輕聲回應，“而且他有把握穩贏，不在乎花多少。”
“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不出價。”
“啊？”
“我們，搶。”
她說完的瞬間，指尖一彈。
靈陣瞬間引爆！
台前的妖氣炸裂成五道火光，一頭骨蛇妖應聲倒地，狐影四散，陣中一隻金鈴猛然響起——那是她在圖書館中拿到的“幻鈴”，正好用於製造幻象與假象。
緊接著，整個高台瞬間陷入霧靄之中。
而聶小倩身形在霧中一閃，直接掠向高台。
“那支簪子……我來取回。”
可她才剛伸手碰觸展櫃，忽然——
一隻手掌，猛然按住了她的手背。
“太晚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她回頭一望——竟是羲若，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她身後，眉眼沉靜如水。
“你是誰？”她警惕後退。
羲若卻並未追擊，隻淡淡地開口：
“彆急。我並非敵人。”
“你拿走了我的記憶簪子，還說不是敵人？”
“那支簪子本應封印著不該存在的東西。”羲若沉聲，“若你強行取回，它反而會吞噬你自身靈識。”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他看向她的眼神，忽然變得遙遠，“你早該知道的……我們曾是並肩作戰的存在。”
“現在，不如先聽我說個交易。”
“什麼交易？”
“我保你取回記憶，但你必須——與我結下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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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五·靈約之誓與鬼紋初現
霧氣未散，高台如夢如幻。
聶小倩的手，還停留在那塊透明的靈玻璃罩上，簪子近在咫尺，卻仿佛橫亙了一整段命運的迷霧。
“結靈約？”她眉眼微挑，語氣冷淡中帶著鋒芒。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羲若的聲音依舊平和，“你隻需知道，沒有我，你取回這根簪子，也會被它反噬成魂飛魄散。”
“它裡頭……封著的東西不止是你的記憶。”
聶小倩眉頭一緊。
“你在拖延時間。”她冷聲，“你是在故意拖住我，讓守衛趕來。”
“我不是妖市的守衛。”羲若輕笑，“而且，他們三息後才會到。你有兩息時間思考，是否與我結約。”
小倩凝視他，眼底閃過一抹幽紅的光芒。
“靈約有代價。”
“我隻取一物。”羲若答，“我幫你打開記憶封印，你需付出一個‘未來可能存在的承諾’。”
“你還真會玩玄的。”
“這是舊約之術。”他低聲道，“以未來之名，換取過去之鑰。”
聶小倩沉默一息，然後伸手——
一指，在空中劃出血線。
“用我的本名立誓——”
“我，倩女聶氏小倩，以魂火為誓，立此靈約。”
“若未來違約，今生神識永滅，不入輪回。”
她話音落下，一縷血紅自指尖飛出，在空中凝成一隻蝴蝶般的鬼紋，輕輕飛向羲若眉心。
羲若也抬手畫符，在自己掌心寫下“羲”字。
兩道靈力交織，一道幽藍，一道血紅，悄然在半空中融合、燃燒、消散。
靈約成立。
下一瞬，靈玻璃罩自動碎裂，緋櫻玉簪無聲無息地懸浮在空中，緩緩飛向聶小倩。
小倩接住它的那一刻，一股鋪天蓋地的血色記憶，猛然灌入腦海。
——破碎的櫻林。
——火海中掙紮的紅影。
——一道背影、一道劍光、以及一張模糊卻熟悉的臉……
“啊！！！”
她猛地跪倒在地，簪子幾乎要從她手中滑落。
“冷靜。”羲若迅速半蹲下來，按住她肩膀，聲音低沉如引魂鐘。
“這隻是第一道封印鬆動，不代表你已恢複全部記憶。”
“接下來，還會更痛。”
小倩咬緊牙關，血從嘴角溢出，卻始終未讓簪子脫手。
“我可以忍。”
她眼中燃燒著兩團鬼火，愈發明亮。
羲若盯著她，眸光複雜，低聲道：
“你跟以前，果然一模一樣。”
“哪怕再來一次黃泉，也不肯低頭。”
“可惜——”他輕聲歎道，“這次，敵人不會讓你再活一次。”
此時，霧氣已經開始散去。
妖市的守衛終於破陣而來，一頭九尾蠍妖帶隊，身披青金戰甲，眼神鎖定了台上的二人。
“擅闖高台，重罪——就地魂祭！！”
“嘖。”寧采臣終於從混亂中衝了過來，手裡拎著一把不知道從哪搶來的破傘，“小倩！我來救你了——”
“我不需要。”
“啊？”
“你負責斷後，彆死太快。”
“啊？？？”
聶小倩站起身，簪子斜插鬢間，紅衣翻飛。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要我的命？”
“先問過我的記憶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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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六·血戰高台與靈火初燃
九尾蠍妖的身影如雷霆而至，尾鉤高懸，泛著幽藍毒芒，腳步所過之處，地麵被侵蝕出焦黑痕跡。
“結界已經破了。”羲若一手護住聶小倩，神情冷峻，“我們現在沒有退路。”
“那就殺出去。”小倩聲音淡然，緩緩抬頭，紅衣如血，鬢間的緋櫻玉簪在靈光中微微顫動。
她伸出左手，五指間鬼火浮現，竟凝成一柄血色短刃，刃鋒寒冷，隱約刻著古老符文。
寧采臣瞪大眼睛：“你居然真的能打？”
“你以為我靠臉吃飯？”
“……這回答不太好評價。”
還未等他們繼續貧嘴，那九尾蠍妖已揮尾突襲，空氣發出一聲銳嘯！
“快閃開！”羲若一掌打出一麵靈盾，堪堪擋住尾鉤，但毒力太強，盾麵應聲碎裂。
小倩趁隙閃身而出，腳尖輕點，整個人在空中旋轉，短刃橫削！
“魂刃·奪命舞！”
血色刀光如飛燕般劃過蠍妖側身，劃出一道深深裂口，妖血飛濺，卻並未致命。
蠍妖怒吼一聲，九尾猛地齊出，像利鞭般狂抽向她。
“小倩小心！”寧采臣抬手拋出破傘，居然激發出一道屏障，擋住一尾。
小倩沒有回頭，隻低聲說了句：“謝了。”
羲若在旁補刀，一枚“淨魂符”貼中蠍妖麵門，符紙爆燃，令其一陣哀嚎。
三人聯手，勉強堪戰。
但周圍的守衛正不斷趕來，黑壓壓一片，各種妖族靈力交錯，壓得空氣都在震蕩。
“不能久戰。”羲若沉聲，“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小倩冷靜地掃視四方，忽而看向拍賣台的地麵，眼神一亮：“我來時感覺這下方有暗紋陣脈。”
“你的意思是……”
“炸了它，借著崩塌混亂逃出去。”
“你瘋了？”寧采臣震驚，“這可是妖市中心，你知道塌下去是什麼概念嗎？！”
“知道。”小倩回頭望他一眼，神情淡漠卻清晰：
“但你想活下去，沒彆的路。”
“或者——你現在可以走。”
寧采臣咬牙，手緊了緊破傘，半晌才爆出一句：“你瘋我陪你瘋。”
小倩輕笑，不置可否。
她舉起短刃，將簪子貼於其上，靈火瞬間被引爆——
“魂火·焚脈紋！”
轟——！！
一聲驚雷般的炸響，整個拍賣台劇烈震顫！
地磚開裂，靈陣逆轉，原本藏匿於地下的陣紋浮現，如同血管般扭曲發光，猛然炸裂開來！
高台四周的建築開始塌陷，煙塵衝天而起，守衛驚呼逃竄。
“跑！”小倩拉起寧采臣，借著衝擊波躍向遠方的巷道，羲若隨即釋放一枚遁符，護著他們穿越迷霧。
在火光中，三道身影，破陣而出——
血與火的洗禮，喚醒了沉睡的鬼紋與記憶的碎片。
小倩回頭看了一眼那坍塌的妖市拍賣場，目光幽冷而清醒。
“這隻是一場前奏。”
“真正的祭壇，還在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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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十七】月光如剪，緋櫻落雪
夜色如墨，青丘高中的操場早已恢複如常，霓虹燈影消散無蹤，連那座曾在月下浮現的牌樓也仿佛從未存在。隻有破碎的紅綢殘片還飄在半空，在風中卷出一道極輕的弧線。
“我們……活著回來了？”寧采臣虛弱地靠在操場邊的鐵欄上，手上還有符紙焦黑的痕跡，臉色蒼白得幾乎和月光融在一起。
聶小倩沒有應聲。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緋櫻玉簪”——那原本應作為拍賣品的神秘物件，此刻竟悄無聲息地融入她的紅綢發帶之中，一絲絲緋紅蔓延，像是血染，又像是花開。
“這是什麼東西……”她喃喃自語。
身旁的小青走近一步，語氣裡夾著從未有過的凝重：“這東西……是你生前佩戴過的飾品。它認你。”
“我生前？”
“拍賣會上那張照片，不是偽造的。”小青一字一句地說，“小倩，你真的……死過一次。”
空氣在此刻仿佛被時間凝固。寧采臣下意識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被一陣強烈的眩暈壓倒，他蹲下身，大口喘息，眼神迷離。
“你的符力枯竭了。”小青扶住他，皺眉道，“彆硬撐。”
“我沒事……”他看著小倩的背影，低聲說：“她比我更需要答案。”
夜風再次吹來，聶小倩緩緩抬頭，望向天空。
青丘的月亮，圓得詭異，邊緣卻像被刀裁出缺口。仿佛在警告她——真實的世界，遠比她看到的更殘酷。
她忽地緊握手中紅綢，心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
——白色的棺材、鮮紅的花瓣、跪在地上的人群……
——她站在火堆中央，一字一句地說：“我願意。”
——然後，一把長劍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的瞳孔倏地收緊，冷汗從額角滑落。
“我想起來了……”她低聲說，聲音中摻雜著驚懼與痛苦，“我……是自願死的？”
小青猛然抬頭：“你想起了什麼？”
但聶小倩已經搖頭，手一抖，那緋櫻玉簪再次泛起微光，像是拒絕她深入記憶。
“太亂了……記不清。”她喃喃著，轉身走出操場，步伐卻比來時沉穩。
寧采臣掙紮著站起：“你要去哪？”
“回寢室，”她淡淡道，“明天還有課。”
兩人愣住，然後異口同聲地喊：“你還有心思上課？！”
聶小倩回頭，月光下露出一個帶著疲倦卻堅定的笑：“我來這裡……本來就是轉學生啊。”
微風卷起她的紅裙，緋紅如雪，飄飄灑灑。
—
妖市散去，陰影未退。
緋櫻將開，命運重寫。
第一章《紅衣轉學生》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