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咣當一聲，半扇門都變形了。
醫生從一堆病案中抬起頭，噌的一下站起來，“怎麼回事？”
“她高燒暈倒了。”宋時嶼話比腳步更快。
醫生帶上聽診器，扯著喉嚨叫護士進來量體溫和抽血。
“心律異常，高燒四十度，她剛剛受過刺激？”
“嗯，”
“她今天吃東西了嗎？”
“不清楚。”
“算了，你先趕緊把人送到急診去掛號建檔。”
宋時嶼沒轍，隻好打電話叫林函帶著帶上鄔清雪資料檔案去掛號。
接著，他再次俯身，將手臂穿過她纖細的腿彎，重新抱起了鄔清雪。
鄔清雪腦袋一偏，滾燙的臉頰無意識地輕蹭他西服前襟口袋裡插著的金屬鋼筆筆帽。
他身體滯了一秒，隨後默默收緊雙臂，快速出門。
哢嚓——
哢嚓哢嚓——
就在宋時嶼腳步匆匆往電梯間走時，身後再次傳來相機快門聲，他心一沉，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可饒是如此，他依舊腳步沒停，抱著懷中的女人就閃身進了電梯。
當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朝那頭射出了一道銳利目光。
這些人竟跟到醫院來了？
真是夠了！
出了電梯，醫院的值班院長已經帶著人趕來。
宋時嶼把鄔清雪放到移動病床上，默不作聲地朝後麵的林函使了一個眼色。
林函頓時色變，腳尖一轉進了樓道裡。
……
鄔清雪很快被送進病房。
為了避免麻煩，宋時嶼將她送去了鄔明敏空置的那一間病房。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
醫生道：“她是情緒波動太大導致高燒不退。另外她可能很長時間都沒怎麼吃東西，休息情況也不好，所以有些低血糖。”
“什麼時候能醒？”宋時嶼問。
“不好說，我先想辦法給她退燒。”
“嗯。”
很快有護士拿著藥，進來幫她輸液。
當針頭紮進皮膚裡的那一瞬間，鄔清雪病態緋紅的小臉明顯皺成了團，可人卻還是沒有意識地昏迷著。
宋時嶼忍不住抬手去幫她撫平眉心。
當他粗糲的指腹觸及她皮膚的滾燙時，他驟然想起之前程家那人說的話。
她是程誌國的外孫女？
那鄔明敏豈不是程誌國的親女兒！
他對鄔清雪在程家求助無門的狼狽與被逼到動刀的瘋狂，還記憶猶新，認為就算程誌國為人虛偽冷漠，那不至於會如此才對。他覺得此事不可輕信。
宋時嶼眸光一暗，掏出手機接連發了幾條消息出去。
指尖還停留在屏幕上，門口卻傳來輕微的響動。
“宋總，人跑了。”林函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查監控。”
“好。”
病房的門打開又合上。
宋時嶼一把扯下西裝扔到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迅速卷高衣袖，結實的小臂肌肉在動作間緊繃，他指節攥緊病床的金屬欄杆，用冰涼的觸感來緩解心頭的煩悶。
鄔清雪的臉頰還在泛著不正常的紅，一雙眼睛帶著明顯的浮腫，靠近鬢角耳垂的位置還隱約能瞧見一些淺淺的淚痕，而修長的脖頸因為枕頭的異位正繃住一道脆弱的弧度。
脆弱，纖細，像一個易碎的娃娃。
宋時嶼鬼使神差地俯身，左手指節纏上她頸後的發絲，微微用力將她的腦袋稍稍托起，她鼻梁小巧而高聳，睫毛濃密而卷翹，唯有眉心始終緊鎖不放。
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放輕動作，探身伸出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越過她的腦袋，扯住枕頭的一角往下拉，重新幫她墊好了枕頭。
鬆開手，又幫她撚了撚滑落的被角。
滋滋——
手機上有消息傳回。
「鄔明敏的確是程家人，但鄔清雪可能是領養的」
「程誌國與鄔明敏幾乎有二十年未曾相見，具體緣由還需再查」
宋時嶼蹙眉。
他能輕易查出來的事情，程誌國不可能不知。
這幾年程家的產業被程誌國那個混賬兒子弄得烏煙瘴氣，而一向極為看重名譽的程誌國竟然要在公司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突然認下病危的私生女？甚至還對一個身份不明的外孫女這麼上心？這怎麼都說不過去。
宋時嶼思索片刻，覺得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他當日心軟幫了鄔清雪的事情，讓程誌國嗅到了機會，欲以此來避免與宋氏集團解約。
他攥緊了掌心，氣場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四年前他在無意識間狠狠傷害過鄔清雪一次，那時他親眼看見她眼裡的光在頃刻間覆滅。
現如今，她又要因他而卷入旋渦……
宋時嶼覺得自己欠鄔清雪，根本就算不清了！
他必須將危機提前引爆，牢牢占據主動權。
轉身走到窗邊。
猛然用力推開了半扇的距離。
深夜的寒風撲麵吹來時，宋時嶼已經將新嶼的幾位高管拉進了線上會議。
“宋總。”眾人上線。
“新產品發布會要提前，公關部現在去準備稿件，擬定各家媒體的名單。市場部去準備下放的物料，研發和產品部趕緊把最新的檢測數據拉出來，這一次我們不要藏拙，該是我們登場的時候了。”
“好的，宋總。”
“具體時間就在這幾天，給你們二十四小時準備，夠嗎？”
“沒問題！”
所有人眼裡都在閃著激動的光芒，低調了四年後，新嶼終於又要重回舞台了。
會議結束，宋時嶼關上窗，回到床邊的沙發上坐下。
他不知道鄔清雪什麼時候會醒，但他就是想為她做點什麼。哪怕隻是靜靜盯著輸液吊瓶裡的藥液擰成渾圓的珠體，再搖搖欲墜地拉成透明絲線，看著它緩慢規律地砸向下方的液體旋渦，不斷泛起細小漣漪……
中途，護士進來了好幾輪換藥，可無論她們怎麼偷偷打量他，宋時嶼的目光都始終圍繞著病床上的鄔清雪。
直至天亮，他都沒有合過眼。
就在時針快要臨近七點的時候，林函頂著一雙黑眼圈回來了。
“查清楚了，是家不入流的小媒體。照片已經全部刪了，對方老板保證沒有下次。”
“嗯。”
宋時嶼捏了捏眉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起身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鄔清雪的額頭，微熱的觸感沾著點細汗。
“去叫護士進來再量一次體溫。”
“好。”
林函迅速退去。
可還沒到半分鐘，門突然被人撞開。
他神色倉皇，麵如土色道：“宋總不好了，熱搜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