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
程誌國長歎一口氣,終於往後退了一步。
“當年明敏也是乖巧聽話的孩子,可惜有些事情天意弄人!這不能怪我,我也沒有辦法的……清雪,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畢竟……是最後一程!”
鄔清雪看著他遞過來的白色卡片,一把奪過來把它撕得粉碎,猛然用力砸到了程誌國虛偽的老臉上!
“我母親她還沒有死!輪不到你這種人來貓哭耗子假好心!”
“她絕對不會有你這樣冷血無情,令人作嘔的父親!你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你滾!”
“滾!”她驟然抬手。
程誌國臉紅了又白,手臂頓時高高揚起。
可在他胸膛起起伏伏幾輪後,所有怒氣全都化作了一聲冷哼,終是拂袖離開。
鄔清雪看著他的背影,暗暗攥緊了雙拳,然後開始抱頭痛哭。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是這個樣子!
如果她母親真是被程誌國嬌寵長大的孩子,那這些年母親又怎會過得這般辛苦?
她為了養她、供她學舞,一天要打好幾份工,兩個人經常要趕在超市關門前去買打折的菜,熬一鍋排骨湯得分成好幾天喝。可就是這樣的生活,鄔明敏還不忘每年到了七月時,要給自己買兩罐蛋白粉調理身體,然後眼巴巴地等著程家來人聯係她去醫院獻血。
但凡程誌國對鄔明敏有一點點的父愛,母親的病都不會拖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
她去求程誌國來獻血救命的時候,他毫不留情的說自己不認識鄔明敏!甚至不惜拿煙灰缸欲砸她的頭,趕她走!
現在母親命懸一線,他卻說自己是父親了?
他有什麼資格當她母親的父親?!
他不配!
……
鄔清雪哭坐在冰涼的地上許久,直到有一隻手扶她起來。
她抬頭看著來人,一聲驚詫:“林……林團?”
林菲抬手拭去她臉頰的淚珠:“走,去旁邊坐著等。”
鄔清雪怔怔地點了點頭,身體僵硬地緩緩挪步。
等兩人走到長椅上坐下時,她已經用衣袖擦乾了眼淚,緩過了神。
“林團您怎麼來了?我……”
“我代表團裡來看看你媽媽,你要堅強點。”
鄔清雪緊閉雙唇,下牙齒咬著唇裡側點點頭,修看著腳下的米白色瓷磚發怔。
林菲也不說話就陪她靜靜坐著,溫柔的手掌在她後背上輕輕地順著氣,就像她剛被鄔明敏領回來時,鄔明敏哄她入睡時的動作。
鄔清雪不由鼻尖一酸,眼眶又紅了。
她實在不能理解,明明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溫柔善良什麼都好的女人,可為什麼程誌國要這樣對她?
到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意外,才能夠讓一個父親多年來無視自己的女兒,卻又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付出?!
到底是為什麼!
此時此刻的鄔清雪,心中對程誌國產生了濃烈的恨意。
隻可惜她不能對外人道。
林菲看著腳邊的被撕得粉碎的紙片,依稀看見了一個程字。
她忽得想起了剛停車時,從她車子麵前經過的程誌國。不過她什麼也沒有問,就這麼陪著鄔清雪靜坐了好長一會兒,直到團裡打電話來催時,她才眸光微斂。
“清雪,我昨天在氣頭上,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段時間你就安安心心放半個月的假。馬上年底了,團裡要籌備新項目了,下月月初會開始搞選拔,我等你回來。”
鄔清雪茫然地抬起頭:“選拔……”
林菲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是啊,這次舞劇的主配角都由團內競演決定,人人都有機會。”
鄔清雪眼淚唰的一下流出來,她抱著林菲道:“謝謝你林團,我差點以為我真的沒機會跳舞了。謝謝。”
林菲摸了摸她的頭:“堅強點,人隻要還活著就不能被生活打倒!日子還要過下去的,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她小聲抽泣了一下。
“那就好。我該走了,你多保重。”
“我……送送你。”
“好。”
鄔清雪的紙巾用完了,她想趁著送林菲下樓時順便去買。
下樓時,電梯久等不來。
她們便改走樓梯下去。
樓道裡光線昏暗,隻有她們兩人。
林菲猶豫了一下,隨口試探道:“時嶼呢?”
鄔清雪腳步一滑,同時忽略了林菲對他稱呼上的特殊,“林團你誤會了,我跟宋先生不是那回事兒。”
“時嶼也是不容易的孩子。你好好的,舞團等你回來。”她說完笑了笑,抬手便推開了一樓的防火門。
視線變得明亮。
“林團再見。”
“再見。”
林菲開車離開後,鄔清雪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緩緩做了幾組深呼吸後,轉身去旁邊的自助販賣機上買了兩包紙巾,然後重新回到了手術室門口。
這次她獨自坐在長椅上,開始閉上雙眼靜靜等待。
她希望上天能夠眷顧她們一次……
晚上八點,機場。
宋時嶼帶著助理,風塵仆仆地出來。
早已等候多時的司機,彎著腰幫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林函坐上副駕駛位置,轉身問道:“宋總,今天跟梁老簽的這份股權轉讓合同,需要我送回公司嗎?”
“不用,還不到時候。”
“好的,那我把合同給您,您帶回彆墅比較安全。”
“嗯。”
林函把合同遞給宋時嶼。
宋時嶼順手就擱在了一旁,顯得心事重重。
林函看著自己空癟的公文包,忽然想起那份從華藝拿出來的檔案,他不由試探提醒:“宋總,醫院那邊傳來了消息。”
“說!”
“鄔小姐的母親病危了,自從上午進了手術室後直到現在還沒出來,可能……情況不妙。”
宋時嶼沉默了一瞬,“嗯,知道了。”
林函與司機對視一眼,司機默不作聲地放慢了車速。
“宋總,聽說主刀的人是周教授!他還真是給麵子啊,您看要不要……”
宋時嶼眸光終是閃了閃,“走吧,去醫院看看。”
林函回身坐好,悄悄對著司機挑了挑眉。
司機還是昨天那個司機。他一腳油門就踩到了底,車子便飛快地駛向了醫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