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藝，團長辦公室。
林菲把屋裡的人晾了半個鐘頭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你們明明都是團裡重點培養的苗子，現在鬨成這樣像什麼樣子！每人回去寫一千字檢討交給我，這事就算了。”
王雪早已冷靜下來，她知道再鬨下去自己也討不到便宜了，便連忙乖巧點頭：“是，林團。”
鄔清雪始終垂眸不語，不過林菲沒往心裡去。
她有些疲憊地揮揮手道：“早上八點，過時不候！你們都回去吧。”
王雪轉身時，再次瞪了鄔清雪一眼。
鄔清雪依舊站著不動，冷冷開口：“我不寫。”
所有人一怔。
“你說什麼？”林菲皺眉。
“我說，我不寫。”
林菲從鄔清雪素淨的臉上沒看出什麼情緒，可這三個字輕飄飄地說出來，真是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了！哎，還是年輕啊！
她把筆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聲色俱厲道：“行，那你從現在開始休假。我什麼時候收到你的檢討，你什麼時候再回來訓練。”
“好。”鄔清雪點點頭，轉身就往外走。
林菲覺得她此刻的態度，簡直與在台上爭取機會的她，判若兩人！怎麼這麼犟！
王雪幸災樂禍，急忙補刀：“鄔清雪，你對我動手就算了，你現在怎麼跟團長也這個態度！你彆以為自己天賦高就了不起，難道舞團少了你就轉不了了？你走了就彆後悔！到時候千萬彆哭著求著要回來。”
鄔清雪停下腳步，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神閃爍著帶著怒氣的火苗，可語氣卻依舊冰冷道：“沒錯，舞團是可以沒有我，但我不能沒有母親。”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
……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
咯吱一聲。
虛掩著的門被人推開了。
林函蹭地一下站起來，笑道：“宋總，您怎麼來了？”
鄔清雪呼吸一滯，整個身子僵在原地無法回頭，可那人腳步聲顯然正在靠近。
“鄔小姐的話說得在理。天大地大，的確是父母最大。”
“宋……宋總。”王雪傻了。
宋時嶼沒理她，視線看向林菲。
林菲陰沉著臉坐著沒動，語氣有些古怪道：“宋總這麼晚了還大駕光臨，看來是對我們舞團不放心啊。”
宋時嶼輕笑：“林團長說笑了，我隻是過來接人而已。”
“哦？”
“人我就帶走了，您慢忙。”
他說完，忽然伸手攬住了鄔清雪的肩膀。
鄔清雪僵硬的身姿被宋時嶼輕易調轉了方向，他滾燙的掌心透過薄薄的練功服烙在她的肩頭，還有他身上的淡淡鋼筆墨水味道令她格外臉熱。
她扭了一下肩膀，欲掙脫掉他的手。
可宋時嶼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尖，“走吧，車在外麵等了。”
鄔清雪忘記了呼吸，整個人便被他帶出了門。
站在一旁的王雪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背影親密的離開，下意識瞪大了雙眼，她捂著嘴與林菲麵麵相覷，餘光卻看見了沙發上暗暗欣喜的西裝男人。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這個瓜太大了。
她完了。
寬敞密閉的汽車後座。
以及，不斷後移的街景。
這是鄔清雪第一次坐宋時嶼的車。
內飾是深棕色的，沒有煙草味，隻有令人很容易放鬆的淡淡雪鬆氣息，輕易便能撫平暴躁的情緒。
“沒想到你居然是華藝的人。”
“嗯，我入職快一年了。”
“喜歡跳舞？”
“小時候有人說我有天賦，我就學了。”
宋時嶼停頓兩秒，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輕笑道：“那人挺有眼光。”
鄔清雪聞言，腦海中忽閃一抹高挑明媚的身影，她眸光一暗，沉默地看向了窗外。
這……
這不是回醫院的路。
鄔清雪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起自己之前說要試試的話。
她儘量露出一個好看的笑臉，“宋總，明天會診後我母親很快就能做手術了，謝謝你再次出手幫我。”
“嗯。”
宋時嶼壓根沒看她，他垂眸用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輕點幾下，然後把亮著光的手機遞了過來。
“給。”
“什麼？”鄔清雪一愣。
“微信。”
她接過手機，動作遲緩地輸入了賬號，等發送了添加信息後，她把手機還回去，然後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宋時嶼的頭像照片，是他跳傘時的背影。
身姿矯健，一躍而下，有一種義無反顧的豪情壯誌。
鄔清雪點擊通過後，想了想，主動發了一個笑臉過去。
至此，兩人正式加上微信好友。
宋時嶼把手機放到了扶手箱上，話鋒一轉問：“你昨天為什麼跑。”
鄔清雪呼吸一滯，為什麼……？她該怎麼說。
“我……我沒做好準備。”
“你要準備什麼？”
宋時嶼聲音輕輕淺淺，卻如同重錘敲在她的心上。兩個人之間明明擱在一隻扶手箱，可鄔清雪卻感覺近在咫尺似的，猶如昨夜。她唰地一下臉紅。
他側過身子，深邃的眸光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嗯？”
鄔清雪抬眸對上他的眼，餘光掃到他黑色襯衣微微敞開的領口，以及那上下滾動的喉結，她氣息猛地一停，潰敗地轉過頭。
可她看著窗外又隱隱不服氣，於是腦子一熱，未經思考的話便脫口而出：“宋時嶼，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宋時嶼忽地一笑，突覺身心暢快。
“行，以後就這麼叫吧。”
“啊？”
“我可沒有你這麼呆的下屬。”
鄔清雪一口氣遲遲吸不進肺腔，隻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分用處都無。
她沉默地看向窗外，經過一座人行天橋後，街景開始變得熟悉起來。
這是另外一條去醫院的路？
她輕籲一口氣，稍微放鬆了一點點。
宋時嶼察覺到她輕微的動作，好奇道：“你為什麼怕我？”
她身體僵了一秒，“你誤會了，我沒有。”
“我不瞎。”
“你……”
鄔清雪不願再繼續處於被動的位置，她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問：“那宋先生是希望我怕你，還是不怕你？”
宋時嶼到底沒有再跟她糾結稱呼的事情。
他掀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怕我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