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她倚著蘇燕回的腿,閉上了眼睛:“我這一生受他人掌控,可我不願看到你也如此,蘇燕回,來生我們彆再見了。”
她的手垂了下來,可是唇角卻掛著笑。
蘇燕回手裡的傘掉在了地上,他就那麼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長寧。
許久,他都沒有動一下。
大雨拍在他身上,浸濕了他的衣服。
雨水順著臉頰流下,滴入衣領。
他看著緊閉雙目的長寧,緩緩伸出手將她額前的頭發,撥到了腦後。
此時的長寧不再是那個囂張跋扈,草菅人命的公主。
細細看來,她的臉色還略顯稚嫩,有著嬰兒肥。
蘇燕回看著看著,無聲的笑了起來。
可笑,真是可笑。
明明是最恨她的人,此時他卻半分也恨不起來了。
“你,當真是惡毒至極,要麼你就壞到徹底,偏偏在臨死前還要充當一次好人。”蘇燕回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卻把傘撐在了長寧的頭上。
他坐在台階上,神情似哭似笑。
到了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長寧。
恨吧,偏偏她最後又救了他。
愛呢,半分沒有。
明明是夫妻,可是他卻成了手刃她的劊子手。
蘇燕回笑聲逐漸收斂,他看著掌心的藥,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
活到這個份上,他是真的倦了。
若是真解藥那就是老天又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若是毒藥,他也就解脫了。
然而等了有一會兒,胸口處那股悶痛卻逐漸消失了。
蘇燕回自嘲的一笑,沒想到還讓他賭對了,是解藥。
“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個人情,我會把你的屍身運回封地,將你葬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蘇燕回彎腰,把長寧的屍體抱了起來,而後一步步的走向殿內。
仁帝接到長寧氣絕身亡的消息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麵上露出得意之色,長寧一死,他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再也無法被世人知道。
而他,則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名垂千古。
“傳令下去,長寧心懷愧疚,自絕於公主府,命蘇燕回七日後將她靈柩送回封地。”
海公公聽完後,又問了一句:“皇上,那喪葬規模按公主還是庶民的來辦?”
仁帝身體重重的往龍椅上一靠,眉頭擰了起來:“她罪行累累,不配用公主的規模下葬,能讓她有個厚棺下葬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若是還用公主規模葬她,如向何那些枉死的人交待。”
“是,皇上英明。”海公公低聲道。
“也不必吊唁,讓蘇燕回操辦她的後事即可。”
仁帝交待完以後,海公公就命人敲響了喪鐘,並將仁帝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此時的林姝和景桓,並不在京城。
兩人早在四更天的時候,就踏上了去皇陵的路。
京城雨大,可是出了京城卻是一片晴朗。
道路乾爽,風和日麗。
林姝端坐於馬車之內,指尖輕輕拂過車窗帷幔,望著道路兩旁沉寂的密林。
往日裡這片山林該有鳥鳴獸吼,今日卻安靜得過分,連風聲都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隻餘下單調的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
身旁的景桓一身玄色勁裝,手按腰間佩劍,目光銳利地掃過兩側山梁,眉頭微蹙:“今日這路,太過安靜了。”
不止是他,就連林姝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山林裡連聲鳥鳴都沒有,太不正常了。
兩人互視一眼,不由的握住了對方的手。
車駕之後,一百精兵身披鐵甲,腰懸利刃,沉默地跟隨。
白術從後麵打馬上來,敲了敲車窗。
林姝打開窗子,白術麵色凝重的對著景桓說道:“王爺。”
他對著景桓點了點頭,說道:“山林裡有些不對勁,是否要繞行。”
去皇陵的官道就這麼一條,若是再繞行的話,還要再多走一個時辰。
吉時不能厭惡,景桓果斷下了命令:“不必。”
“夫君。”林姝不讚成的按下了景桓的手臂,說道:“明知有異,為何還要前行?”
她信任景桓,他帶兵打仗經驗老道。
如此明顯的異常,林姝不信景桓不知道。
景桓卻道:“皇陵也有守軍,你不必害怕。”
他對著林姝勾唇一笑,林姝看他神情自若,便也放下心來。
不遠處的山梁之上,兩道身影隱於茂密的樹叢之後。
林錦書一襲紫袍,麵色陰狠,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身旁的林琅則握緊了手中的弓箭,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殺意。
他們居高臨下,清晰地看著下方緩緩移動的車馬,神情瘋狂而自信。
這次,林姝必死無疑。
為了這一天,他們等的太久了。
“承晏哥哥,你說他們是不是該死。”林琅撒嬌的挽住了陸承晏的胳膊,討好的向他一笑:“林姝害的我們兩家這麼慘,你不會對她心慈手軟吧?”
陸承晏一襲黑衣黑帽,麵紗下隻露出一雙陰鷙的眼。
他緩緩攥拳,沉聲道:“父母之仇不可不報,這次我要讓她血債血償。”
林琅聽完心花怒放:“承晏哥哥,待大仇得報我們就攻入皇城裡去,到時你還做你的侯爺,好不好?”
說到這裡,她似是看到了自己身著皇後朝服,頭戴鳳冠的模樣。
林琅搖了搖頭,又道:“你功勞這麼大,區區侯爺怎麼配得上你,我讓錦書封你為異姓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我們共享江山。”
林錦書聞言看向陸承晏,等著他的回答。
陸承晏卻道:“官職於我而言,隻是枷鎖,我現在隻想報仇不想其他。”
聽他這麼說,林錦書笑了笑:“到時再說。”
林琅看著官路上緩緩駛動的馬車,不解的問:“錦書,我們為什麼不在此動手,以我們埋伏的人手,定能將他們一舉拿下!”
“景桓身邊那一百精兵,皆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在此處動手,我們未必有勝算,一旦驚動了附近的守衛,更是功虧一簣。”
林錦書眼裡露出誌在必得:“將他們引入皇陵,截斷他們的人馬,到時他們就是甕中之鱉,任我們拿捏了。”
“還是大哥厲害。”林琅驕傲的揚著下巴,眼裡透著快意:“到時我們的火炮,定會把他們轟成碎片,方能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