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顆板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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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栗承認她撒了50的謊,點讚是她故意為之,目的是為嘲笑樹懶少爺。

但照片一事純屬手滑,照顧完小狗後,她走得急,一股腦選視頻交差,沒留意誤點當中一張夕照圖。

見雇主哥又無音信,她想應該是被她蒙混過關,沒再深想,吹乾頭發休息。

因為約了上午十點的看房,舒栗提前一刻鐘到達雲庭公館,準備將遛狗任務儘快清完。

狗主少爺毫無時間觀念,人也神出鬼沒。早到的話沒準撞上他的幾率還比較低。

今天稍有異樣,舒栗在底樓電梯間外碰到另一位打工人。

雲庭走高端路線,精工造景,樓間距寬綽,來這邊快一周了,她從未在同一部電梯偶遇過旁人。

刷完要去的樓層,身側的藍馬甲小哥與她搭話:“你也去十六樓麼?”

舒栗回眸,看眼樓層數字按鈕:“對。”

他的表情變得奇怪:“你住十六樓?”

舒栗答:“不是,我是上門遛狗的。”

“1602嗎?”

舒栗斟酌一下,猶疑是否該提及他人隱私。

小哥見狀,麵色鬆懈了點,闡明用意:“我沒彆的意思,是我接到這戶的跑腿單了。剛給我開門,不然也上不去不是?”

舒栗問:“你是什麼單?”

“就讓我扔個垃圾到樓下。”

舒栗:“……”

簡直離譜又合理。

不過,他為什麼不讓她帶垃圾?

不就是順手的事,何必再多花一筆跑腿費。

少爺的心非俗人能懂也。目送小哥將門口的兩坨外賣包裝袋一左一右提走,舒栗解鎖房門。

屋內隱約傳出打鬥音,看來咱們少爺並未晨憩。

舒栗穿上鞋套,尾隨小狗往裡走,發現男生正靠坐在沙發上玩紅藍機。

見她進門,他立刻將switch撂到一旁,下巴微昂,遙遙望向她。

他今天也不似往日一般隻穿寬大的短袖t,還在外添了件藍黑灰混毛質地的針織線衫。

舒栗抿笑跟他問了聲早。

對方卻一言不發。

依舊穩若泰山地半靠在沙發上,目視她橫穿客廳,到陽台給小狗套脖繩。

一抬頭,他還在看她,眼神頗具壓力,帶著點琢磨的意味。

舒栗不明就裡。

但她沒多問,抱小狗走回去。

而沙發上的男生,腦袋也跟自動攝像頭一般循過來。他脖頸頎長,膚色白得像是自帶打光板,餘光很難忽略。

哦!

舒栗忽的福至心靈。

少爺今日晨未寢,來了興致,想監工一下。

於是她在途徑沙發時,刹停腳步,即興扮演起古裝劇裡那些“主家抽空賞臉看眼剛出生庶子”的乳娘,舉高懷裡一隻狗爪揮揮,假惺惺示好:“來,跟你爸比問聲早。”

狗縮回小手,一聲未吭,眼珠咕嚕嚕轉兩下。

爸、比?

遲知雨震撼,套什麼近乎,她演都不演了是嗎,就差把目的寫臉上了,想步步為營當“媽咪”是吧?

他抑住翻湧的心緒,冷淡反問:“誰是它爸?”

馬屁拍在馬腿上,舒栗轉回日常畫風:“那你想當它媽?”

遲知雨語塞,就見女生傾頭貼近小狗腦門,好像在聽它心音,末了又自顧自喪氣安慰:“啊——看來你的主人不想當爸比,那我們就跟他當狗朋友吧。”

遲知雨:“……”

她跟狗說話的聲音,為什麼和跟他說話的聲音像兩種人格?還切換自如。

不過,這麼夾槍帶棒,看來是沒如願後惱羞成怒了。

見男生直勾勾的目光轉為莫測,莫測後又有點得意,舒栗更是一頭霧水。

常年通宵的人精神狀況確實不一般。

速速遠離,她率狗先行一步,不料卻被男生叫住:“電梯卡還在你那嗎?”

舒栗微微一愣:“在啊。”

遲知雨沉思。

現在就讓她歸還未免昭彰,但他必須掐滅她的全部希冀,讓她懂得知難而退。

他偽作隨意:“19號傍晚記得準時還我。”

女生神態如常:“好,那天完單後我會留在餐桌或書桌上。”

“還有事嗎?”她問。

遲知雨搖頭,觀察她遠去。

她抱狗離家,背影似乎沉靜又失望,遲知雨很滿意。首戰告捷,手癢難耐,很想打開cs2爆頭一把,但神槍手怎麼可以沒觀眾,於是點開微信,選個冤種彈語音。

倒春寒外加湖岸風大,舒栗走了一小段就開始有鼻涕。她停下來裹緊圍巾,恰逢狗友路過,駐足同她打招呼:“哇,又看見你了。”

舒栗抬頭,是位年齡相仿的男生,穿著全黑的羽絨服和牛仔褲,牽的狗是半人高的雪白微笑小薩。

舒栗極少細看臨湖一帶的人群,見沒見過自然無從知悉,但他的薩摩實在笑得太呆太可愛,就多應和兩句:“你家狗長得好甜。”

商業互吹模式自動開啟,男生受用地笑笑:“你家狗毛蠻長的,肯定有馬爾濟斯血統吧。”

舒栗:“……”

土狗確實比較難誇,很多時候還要靠品種犬抬咖。

就像麵對外形不太突出的人類,有時隻能給出“你牙好白”,“你頭發好長”等諸如此類的生硬捧場。

舒栗問:“它叫什麼?”

男生回:“叫yuy,就是好吃的那個yuy。”又問回來:“你家的呢。”

舒栗張口結舌,低頭看狗,而狗也憂鬱地看她。

最後,她無奈地擠出一彎尬笑:

“它不是我的狗。我不知道它名字。”

他真的不考慮給它起個名字嗎?不是都給了他選項101嗎?

回來一路,舒栗都在控訴狗主的懶到家和沒有心。誠然,動物也許並不介意有無“姓名”,野生的它們有自己的族群,有自己的定位。但被馴化家養後,寄生於人類社會,位高者通過冠名為位低者賦權,擁有署名和頭銜才意味著接納或進階。

沒有名字,等同於身份還在流浪。

舒栗打定主意,完單之前,她勢必要讓小狗擁有自己的姓名。

回來一路,舒栗都在打腹稿,思考要怎麼跟狗主提及,並強而有力地說服他。

但到家後,她的一腔熱血就被潑了冷冰。

看來她不在的這半個鐘頭發生了許多事。

沙發代言人已挪位至電腦前,但鏖戰途中睡意突襲。此刻一頭栽在鍵盤上,死機得很徹底。

頭戴式耳機被他胳膊擠移位,溢出些許漏音。

舒栗屏息去聽,裡麵好像有人在咋呼呼說話。

她不作思索地把耳機摘下來,也想借機弄醒男生。但此舉收效全無,男生一動未動,甚至連半句囈語都沒有。

一拿近,耳麥裡的聒噪更明顯了,似乎還在嘶喊。舒栗將它佩戴到自己頭上,差點沒被吼聾:“人呢!!!!你小子!!!!老子趕due停下來陪你組隊!!!!你他x的!!!!!人!!!!!!開遊戲啊!!!!!死了嗎!!!!!!”

樹懶少爺的朋友是炮仗成精。

舒栗瞄瞄伏桌的男生,淩亂額發下方潛著小塊慘白的皮膚。她心臟一顫,也有些起疑。

她伸手用食指指背探他鼻息,認證後緩了口氣,和對麵說明:“你好,他應該是睡著了。”

耳機那端旋即無聲。

狂怒的人遽然變得平靜客氣:“嗐,我們好厚米鬨著玩呢。”

又泄出高深笑意:“他睡了啊——不早說——害我白擔心,你讓他去床上睡,不打擾了,我先掛了啊……have a od one~”

祝好後就掛斷語音。

四周安靜得好舒心。舒栗歎口氣,把耳機掛回一旁支架。

再看一眼酣睡如泥的男生,舒栗決定不履行他朋友留下的建議。

她的業務內容僅限於遛狗,不包含叫醒服務。

遲知雨在腰酸背痛中睜眼。

他在哪,哦,電腦前,他抓抓頭發,撐著桌緣把上身支起,又仰靠到椅背。

雙手搓臉幾下強製轉醒,他拿起手機看時間,13:21,已是午後。惺忪幾秒,他猛然清明。

遛狗那個女生呢?

他居然草率地秒睡了。

這和把自己五花大綁送至敵營有何區彆?

他轉半圈椅子去看敞開的書房門,又清聲喉嚨。全屋靜謐,隻剩一條狗屁顛顛跑來房裡呼應。

看來她已經走了,心灰意冷地走了。否則怎麼不跟他打招呼。

再看看手機,看看她有沒有負隅頑抗地在微信上文字道彆尋求最後的轉機。

很好,聊天界麵前列並無小樹口袋。

但他的好友nio卻發來無數問號霸屏:??????????

中間摻雜著兩個字:是誰。

遲知雨:?

對方顯然在蹲等他回應:那個女生是誰?

遲知雨:什麼女生?

尼尼:裝什麼。

尼尼:大清早在你家。

尼尼:可疑,太可疑了。

尼尼:到底是誰?

遲知雨茫然:你到底在說什麼。

尼尼:再裝?你睡著之後我喊你半天沒動靜,後來有個女生回了我語音。

遲知雨頓住。

尼尼:你偷偷交女朋友了?

遲知雨大抵順出前後因果,立刻打字否認:?沒有。

尼尼已然化身複讀機:那人家女生哪來的?

遲知雨:隻是幫我遛狗的。

尼尼:你還養狗了?你到底瞞了我多少?

醒來就被拷問到崩潰,遲知雨很難不爆粗:艸,撿到的。

尼尼擺明不信:哦?幫你遛狗?隻是幫你遛狗?幫你遛狗還能幫你接語音?聲音還這麼好聽?

有病。遲知雨直接退出微信,解釋就是掩飾,犯不著在莫須有的瑣事上掰扯,白費口舌。

他瞥瞥顯示器旁妥善收置的白色耳機。

不會還戴了他耳機吧?

他扯過來,上下左右端詳檢查,又湊近聞兩下,並無異味,才隨手擱回去。

桌上飲用水水位見底,遲知雨起身,拿著空瓶去廚房。垃圾桶放置在櫥櫃角落,他不忙過去,瞄準桶口,將礦泉水瓶拋出去。三分,他在心裡為自己無聲喝彩,又將使用過的紙巾攥成團,準備再玩一次。

本輪缺點運氣,紙巾打在垃圾桶邊緣,墜向地麵。

狗在他不遠處,一眨不眨觀察他連番動作。

他也注意到狗,勾勾手。

狗對這個從所未見的指令無師自通,狂搖尾巴跑過去,彎曲後腿坐定。

遲知雨指指跟垃圾桶僅有小段距離的礙眼紙團:“看到那個紙了嗎?”

狗跟著望一望,又回頭看他。

遲知雨命令:“幫我叼進去。”

狗歪頭,不知他所謂,半晌未動。

“笨。”他輕罵一聲,自己慢吞吞走過去,屈身將紙團撿起,彈入桶內。

洗過手,打開冰箱,他單手拿出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路過腳畔垃圾桶時,他掃一眼,忽的渾身不自在起來。

再叫一次跑腿好了。

回到書桌前,遲知雨咕嘟灌下半瓶,剛把礦泉水放下,旁邊的手機屏幕熒熒亮起。

遲知雨滑開來,本還散漫的視線隨即聚焦其上。

他定睛看,小樹口袋卷土重來,內容還相當鄭重,莊重,隆重——

一條看起來像病毒網頁的鏈接分享,上附他家狗的肖像照,外加長段堪比小作文的文本消息:

「考慮到起名比較麻煩,你好像也很忙的樣子,我把我前幾天提供的小狗名字全部錄入這個自動抽簽小程序了,你打開後點擊最下方的【開始抽簽】,係統會自動為你隨機選名。小狗總要有個名字吧,萬一哪天走失了,誰還能把它喚回家。」

遲知雨怔在那裡。

強烈的敬佩從他心頭升起。

她真的……

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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