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能怪向笛有如此大的落差感。
畢竟她當初對柏江忻一見鐘情,是在高一的開學典禮上。
燕十四中的校服分為禮服款和常服款,當時開學典禮,所有高一新生穿的都是禮服款,男生白襯長褲,配馬甲打領帶,女生白襯短裙,打蝴蝶結。
穿上高中校服,向笛有種自己已經是大人的感覺,從今天開始,她就再也不是初中小屁孩兒了。
就在這時,對高中生活充滿了無限期待向笛,看到了同作為高一新生的柏江忻上台發言。
冷冷清清的眼底裡一片漠然,黑發冷膚,身形修長,像一株寒風中被落滿霜的冬日雪鬆,當他低沉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入向笛的耳中時,明明語調平緩,不帶情緒,句尾輕輕落下,卻在她心中重重砸下一道痕跡。
向笛有個愛看偶像劇的小姨,小姨最寵她,她才屁大點兒,什麼都不懂,小姨就帶著她看偶像劇。
向笛的媽常說這個妹妹,外甥女還這麼小,就帶著看這種情情愛愛的東西,以後外甥女長大了要是變成了一個戀愛腦,就是她這個小姨教壞的。
小姨理直氣壯地反駁,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帶著笛寶兒看偶像劇,就是為了讓笛寶兒從小就養成看男人的眼光,免得以後隨便來一個男的,買一杯奶茶煮一碗粥,就把她的心給騙走了。
很多人說女孩子看多了偶像劇容易養成戀愛腦,但從另一方麵說,看偶像劇也是有好處的,看多了,挑男人的眼光也會提高,一般男的都很難看上。
也因此向笛的小姨至今未婚,而且前男友不論在感情方麵專一還是渣,至少全都是養眼的大帥哥。
小姨從小就告訴向笛,反正戀愛談了也會分,婚結了也可能離,與其喜歡一個醜男,然後被醜男傷害,那為啥不乾脆喜歡一個長得帥又聰明的男人呢?
於是向笛就這樣被小姨給洗腦了,從小學到中學,男孩子見過不少,也有對她有好感的,但至今她也沒遇到過一個值得她喜歡的。
直到高一的開學典禮,她看到了柏江忻。
向笛人生的第一部偶像劇,就是她上小學時,小姨帶著她看的一吻定情。
小姨最中意的男人類型也是入江直樹這種的,英俊、高冷、高智商,如果家境好還有錢,那就更加分了。
隻可惜這種男人脫離了偶像劇的光環,在現實生活中一般都是死裝男,除了一張臉之外毫無人格魅力,令人下頭,所以向笛一直對這種類型不感冒。
直到她遇到柏江忻。
她當時突然就理解了小姨的諄諄教誨。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呢,一個甚至都不如自己優秀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喜歡一個普男,那還不如直接單身算了。
雖然向笛是中考走了狗屎運才考進十四中的,但他們十四中在全市其實算不上特彆拔尖的重點高中,像柏江忻這種各方麵都頂格拔尖的尖子生,應該去更好的學校才合理。
後來向笛才聽其他同學說,柏江忻是從富人區那邊的國際中學轉過來的,本來他的人生軌跡應該是直升國際學校的高中部然後申請出國,走精英養成路線,但不知道為什麼,跑過來讀公立高中,改走普羅大眾的高考路線。
這種條件,無論被誰碰上,都高低得暗戀一下意思意思吧。
一開始是被他的皮相和氣質所吸引,久而久之,注視他久了,感情在心裡慢慢發酵,就這樣一直喜歡了他三年。
到後來,喜歡他變成了一種習慣,向笛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堅持這麼久,哪怕柏江忻不知道她是誰,她還是喜歡了他這麼久。
她就是慕強,她就是喜歡優秀的,男的滿大街都是,就算是暗戀,她也要挑最好最優秀的那個來暗戀。
見到柏江忻的第一眼,向笛就像是一吻定情中琴子給直樹君寫的那封情書裡描述的一樣,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好像被流星擊中了一般。
向笛在心裡訥訥說,小姨,我好像遇到屬於我的直樹君了。
可惜她不是琴子,也沒有她的勇氣和直率,彆說寫情書表白,她連上前跟柏江忻搭話都不敢。
不過好在她腦子不笨,性格也不錯,不敢表白,那就默默努力,爭取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從一開始中考踩著錄取分數線才考進十四中,到如今坐在重點班的教室裡,和她心心念念的“直樹君”成為了同桌,她離他真的越來越近。
然而這次生物考試,就連她都考了九十二分,她心中那如天上月般清冷高貴、令她仰望的柏江忻卻隻有六十八分。
“……”沒有看不起六十八分的意思,六十八分很好,有六有八,很吉利,但她前兩年拚命努力把自己考進重點班,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唉,蘇感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
莫名有種追了三年的愛豆突然塌房的感覺,就連向笛都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太拜高踩低了,趕緊又在心裡找補。
【沒事,至少臉還是帥的,就當是笨蛋老公吧。】
柏江忻現在的臉色比石頭還臭。
她還勉強起來了?
搞笑。
一群人圍過來看柏江忻的成績,晚自習的教室裡亂七八糟的,生物老師拍拍講桌,維持紀律。
“好了好了,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待會兒教導主任來了,又要說我們班是整個年級最吵的。”
一群人隻好老實回到座位上,有人對柏江忻的成績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開口問道:“老師,你是不是給柏江忻的成績改錯了?”
生物老師說:“沒改錯,柏江忻那天晚上身體不太舒服,試卷沒寫完,後麵兩道大題空著,三十分直接沒了。 ”
所有人頓時露出了“我就說吧”的神情,原來是兩道大題沒做,果然學神還是那個學神,沒塌房。
葉旻嘉也突然想起來了,那天考試柏江忻好像確實身體不舒服,卷子後半張幾乎都是空的。
一時間內心挫敗無比,雖然這次自己考得比柏江忻好吧,但柏江忻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他算不上堂堂正正的贏。
梁芊芊就高興了,在他旁邊幸災樂禍。
“認清現實吧班長,有柏江忻在,你還想當1?”
葉旻嘉不客氣地反駁回去:“考89的垃圾彆跟我說話。”
生物老師這會兒又在講台上說:“這次卷子比較簡單,就沒必要全部講一遍了,你們同桌之間互相交換試卷,看看有什麼因為粗心寫錯了的題,互相給對方講一講,都不會的題,我再統一講。”
教室裡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得知緣由之後,向笛也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是因為大題沒做才隻考了六十八,老公的蘇感還在。】
柏江忻冷嗬一聲。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來還以為自己終於能解脫了,不用再當她的黃片兒男主角了。
老師讓同桌之間交換試卷,向笛輕咳一聲,鼓起勇氣開口:“那個,我們要交換試卷嗎?”
柏江忻直接拒絕:“不用。”
向笛額了聲:“那你後麵沒寫的兩道大題……”
他還需要她來教?柏江忻扯了下唇,問她:“你都寫了,那你考了多少分?”
沒聽出來他語氣裡的暗諷,向笛誠實地說:“九十二。”
柏江忻神色一滯,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
他那天晚上被她腦子裡臆想出來的黃色畫麵打擾得連試卷都沒寫完,考出了自己有史以來的最低分,結果她居然利用他考了九十二?
就算她的學習方法很變態,但能考九十二,是她自己的本事,他沒什麼好說的,但她憑什麼剛剛因為誤會了他的實力隻有六十八分,覺得他不是她心中的那個碾壓眾人的學神了,就突然對他祛魅?
本以為向笛會不一樣,但現在看來,向笛也跟那些人沒什麼區彆,她的喜歡太膚淺了,膚淺到跟那些人沒有區彆。
之前讀私立的時候,他看起來在學校裡很受歡迎,朋友多,喜歡他的女生也多,但他很清楚,自己其實並不討喜。
之所以那些人還是願意跟他打交道,純粹就是跟他交朋友有麵兒,以及他爸有錢有勢,以後畢業了,是個人情上的好資源。
爺爺說得對,人心複雜,會讀心不是什麼好事兒,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會真心愛你,甚至是至親。
他之前經曆過那麼多,此時應該沒什麼感覺才對。柏江忻說不清楚自己在氣惱什麼,又在失望什麼。
左一個喜歡他,右一個喜歡他,喜歡到把他當成意淫做|愛的對象,說他的全部她都喜歡,可他一沒考好,她就立馬沒那麼喜歡他了。
她喜歡的到底是他這個人,還是他能考年級第一?
如果他考不到年級第一,如果年級第一是其他人,那她現在暗戀的是不是就會變成其他人?
見柏江忻不說話,向笛又好脾氣地問了一遍。
回過神,柏江忻語氣冰冷:“不用了。”
他那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讓向笛一時間有些無措,尷尬地哦了聲,低頭盯著自己的卷子看。
教室裡的討論聲很熱烈,她抬頭,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在跟自己的同桌討論試卷,隻有她和柏江忻跟陌生人似的。
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她轉過頭,想找芊芊討論,可是芊芊這會兒正跟班長在那兒鬥嘴鬥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注意到她。
好像又回到了高三剛開學那會兒,她剛考進重點班,雖然如願和跟喜歡的男生做了同班同學,可那種一個班裡誰都不熟悉的境況,還是讓她覺得孤獨和不安。
她是喜歡柏江忻,可是一個柏江忻不足以她克服那種初來乍到的孤獨感,她更需要的是朋友。
好在後來她跟班裡的女生慢慢熟悉了起來,還有了芊芊這麼一個吃飯上廁所都在一起的好朋友。
本來對跟柏江忻做同桌這件事很興奮的向笛,在遭到了柏江忻的冷待後,那種興奮的心情突然有些轉變了。
突然感覺,跟喜歡的男生做同桌,也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開心的事。
被暗戀的男生莫名甩了臉色,比起那股小小的酸澀和難過,從小就不缺愛的向笛心裡更多的,是埋怨和不忿。
【拽什麼拽,我又沒得罪你,對你好聲好氣的,乾嘛對我那麼冷漠。】
【暗戀的人也是有尊嚴有人權的好嗎?我又不是你的舔狗,不要仗著我暗戀你就對我亂甩臉色ok?】
【不就是這次沒考好嗎,又不是我害你沒考好,關我什麼事啊?態度這麼差,畫個圈圈詛咒你下次還考六十八!】
柏江忻眼皮一掀,側頭看她。
女孩子嘟著嘴,秀氣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肉眼可見的不開心,她趴在桌子上,枕著自己的胳膊,手裡拿著筆,竟然真的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圈圈。
她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在那兒委屈,而且還詛咒他?
發現他在看自己,向笛一抿唇,轉過頭去,拿後腦勺對著他,繼續畫圈圈。
【還是跟芊芊做同桌比較快樂。】
柏江忻抿唇,眉宇壓上一道陰影。
這麼喜歡和其他人做同桌,那他就如她所願,正好,他也不用照顧她的感受了,等下課他就重新去找班主任,讓班主任把他們分開坐。
她對他祛魅了,估計過不久就會換個人喜歡,他求之不得,這下他的世界終於又恢複清淨了,再也不用在她腦子裡陪她演黃片兒了。
他謝謝她了。
這聲謝謝說得頗有種咬牙切齒的凶狠感,柏江忻越想越動氣,在心裡冷笑,等不到下課,恨不得現在就拉著她去找班主任換座。
而向笛此時完全沒有察覺,在心裡抱怨了一大通,最後在心裡罵爽了,深深歎了口氣。
【詛咒他有什麼用,向笛,承認吧,你還是喜歡柏江忻,喜歡到無可救藥。】
看著她的後腦勺,聽到她心裡無奈的歎息,柏江忻突然愣住了,什麼叫,還是喜歡他?
還沒等他消化完她又一次沒有預兆的表白,她又在心裡呐喊。
【啊啊啊可是被甩了臉色還是好氣啊!】
【柏江忻,我要罰你當我的舔狗。】
柏江忻皺眉。
給她當舔狗,除非他瘋了。
【我要你用嘴巴口我一百次!把我口爽了為止!】
……她說的是中文嗎?
就在柏江忻愣神間,向笛已經開始了她窩囊的想象式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