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完學生,陳京華開始講課。
化學是向笛的短板科目,她得認真聽,這會兒終於老實了。
總算安靜了。
“上完這節課我走了,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柏江忻說。
“你剛不是還說你病已經好全了嗎?現在上一節課又走了?”葉旻嘉莫名齊妙,“年級第一也不能這麼作吧?”
柏江忻蹙著眉,語氣略有不爽:“我作?”
“那不然誰作?”葉旻嘉反問。
柏江忻被問得一時啞口。
算了。
不想說話,柏江忻開始補昨天發下來的化學試卷。
葉旻嘉不明所以。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感覺他這兩天脾氣格外不穩定,以前好歹隻是高冷不愛搭理人,現在感覺都要往躁鬱症方向發展了。
難道是考前焦慮症?
葉旻嘉想不通。
畢竟是班主任的課,也不好當麵說小話,作為班長,葉旻嘉有義務關心班上同學的心理狀況,更何況柏江忻還是他的好兄弟,那他就更要關心了。
葉旻嘉決定等下課,好好找柏江忻談談心。
上完一節課,他還沒開口,柏江忻撂下筆就出去了。
葉旻嘉叫住他:“喂,乾嘛去啊你。”
柏江忻頭都沒回:“上廁所。”
走這麼快,快尿出來了?
葉旻嘉撇嘴,總不能跟人在男廁所談心,還是等人回來再說吧。
低頭往課桌裡去找下節課可能會用到的卷子,忽然有人找他。
“班長。”
葉旻嘉抬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有局促的鵝蛋小臉。
真是稀奇,向笛居然會來主動找他。
女生乾什麼都喜歡成群結隊,包括來找班長的時候。向笛旁邊還有個梁芊芊,梁芊芊高一就跟他是一個班的,葉旻嘉更熟悉她。
於是他看著梁芊芊問:“你倆有事嗎?”
“哦,老班不是說最近流感多嗎?向笛聽她媽說有個專治流感的藥,一吃就好,我想著要不跟老班提議一下,用班費買幾盒藥在教室裡備著?”
這個提議可以,反正他們班班費多,放在那兒也是放,還不如買點有用的東西。
“看不出來你還挺細心的。”
“不是我,是向笛提議的。”梁芊芊說。
向笛立刻解釋:“我就是剛才上課的時候,聽到老師說柏江忻不是得流感了嗎,就恰好想到了這點。”
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是恰好,她用全班人作借口,隻為了讓自己對那一個人的關心不那麼明顯。
這樣下次柏江忻再生病,就不用擔心了。
一直到第二節上課打鈴,柏江忻才踩著點進教室。
“我還以為你掉廁所裡了。”葉旻嘉說,“中午陪我去趟藥店唄。”
柏江忻:“你有病?”
“你才有病。是去買預防流感的藥好吧?”
“不去。”柏江忻直接拒絕。
葉旻嘉毫不意外,平時喊他陪自己去買個奶茶都跟請老爺似的,更彆說買藥了。
“媽的無情,那你彆想我幫你跟老班請假了。”
大不了他自己去買,又不是女生,乾什麼都要人陪。
“我好像忘了問藥叫什麼名字了。”葉旻嘉忽然想起,朝著前麵的座位喊了聲,“向笛,向笛。”
柏江忻下意識地頓住,抬起頭。
向笛轉過頭來。即使已經清楚地聽見是班長在叫自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在轉過頭後,目光一瞬間停在柏江忻身上。
不敢停留太久,唯恐露出破綻,她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葉旻嘉問:“你推薦我買的那個流感藥叫什麼名字來著?”
回答了班長的問題後,向笛繼續做自己的事。
其實很想讓他知道,她是為了他才跟班長提議買藥的,可是又怕他知道了以後,她喜歡他這件事再也無處可藏。
【我喜歡柏江忻。】
可是表白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光是在心裡說,都讓人覺得很害羞,更彆說當著那個人的麵說了。
【啊啊啊好難為情!】
向笛忽然伏倒在桌上,半張臉埋在胳膊裡,隻露出一雙眼睛,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個名字的首字母縮寫。
【bjx,我真的很喜歡你。】
【……雖然你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
【有一種愛叫默默無聞,那就是我對你的愛。】
默默無聞?
明明就吵得要死。
吵得他沒有一分一秒忘記過她喜歡他這件事。
看著前排那個跟著主人伏桌的動作一塊兒耷拉下來的丸子馬尾,柏江忻扯了扯唇。
可是她的心裡喊再大聲有什麼用,還不是一隻有色心沒色膽的土撥鼠。
柏江忻突然說:“中午我陪你去買藥。”
葉旻嘉:“啊?”
柏江忻難得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中午陪你去買藥。”
“媽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葉旻嘉問,“那你待會兒還走不?”
“不走了。”柏江忻淡聲說,“畢竟還有八百張試卷要寫。”
看在她拐彎抹角關心他的份上,學習大補丸就學習大補丸吧。
就算是他回謝她的關心了。
雖然她也不會知道。
不過很快,柏江忻就後悔了。
今天的晚自習輪到生物老師負責。
生物老師拿著一摞試卷走進教室,大家夥一看,就知道今天晚上的晚自習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以前自習課被占用拿來考試,還能像個活人一樣抱怨兩句,現在都熬到這份上了,早就麻木了。
生物老師搓了搓手指,開始發試卷。
“這節課考試,來第一排的同學把試卷傳下去,不用答題卡都直接寫卷子上。”
“考吧考吧,考死我算了。”葉旻嘉邊傳試卷抱怨,“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備戰高考。”
再一看旁邊的柏江忻,已經開始寫了,前兩個選擇題都選好了,他都看到答案了。
“大哥,你能有點人類的七情六欲嗎?”葉旻嘉忍不住問,“你是al嗎?”
“趕緊寫吧你。”
柏江忻懶得搭理他。
葉旻嘉掃了眼試卷,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
“不想寫……”葉旻嘉捂著頭說,“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厭學了。”
不光他一個人不想寫,大部分人都不想寫,拖拖拉拉的,光往後傳個試卷,就傳了差不多七八分鐘才傳到最後一排的同學手上。
教室終於安靜了下來。
柏江忻已經寫到了最後幾個選擇題,直到這時候,他才聽見某個半死不活的聲音。
嗬,都已經開考十多分鐘了,終於開始審題了。
【下麵關於細胞結構的描述,錯誤的是,a,細胞膜具有選擇透過性……嗯對,b,線粒體是有氧呼吸的主要場所,嗯也對……c,核糖體是蛋白質合成的場所,靠,怎麼c也是對的?】
【選d?好煩啊為什麼要把正確選項放在最後一個,害我四個選項都要分析一遍,浪費我時間!第二題!】
【你怎麼也選d?!出題老師腦子有毛病吧!】
好大的怨氣,就因為連著兩個選擇題都選d,某個人聽上去要把出題老師給拉出去發賣了。
【第三題選a,嗯,表現不錯,朕要親封選擇題第三題為嫡長題,後麵的題目最好都懂事一點,自己把正確選項給朕標出來,不然全都發配為庶題,打入冷宮錯題本,永世不出!】
“……”嫡庶神教開始入侵生物試卷。
好在後麵沒有連著選d的選項了,後麵的選擇題都逃過了被打成庶題的命運。
【細胞周期中,dna複製發生在什麼時期?是什麼時期來著?完了,忘了。】
柏江忻有些無語。
s,s,這麼簡單的基礎題,知識點都背到哪裡去了?
【沒事,先看看選項,做個排除法,g1時期,s時期,時期,嗯?s|?好變態哦。】
s是dna合成期,是有絲分裂時期,明明變態的是她的腦子。
一碰到不會的題目就又開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柏江忻歎氣。
不過向笛的選擇題總算是平安寫完了,終於順利來到了下一個題型。
好在生物本來也沒什麼複雜的計算題,雖然考試的時候某個人的碎碎念依舊挺多的,碰上簡單的就感歎自己怎麼聰明,碰上難的就責怪出題老師不懂事,但姑且還在柏江忻能忍受的範圍內。
這麼幾天下來,他甚至已經有一點習慣向笛那些天馬行空的內心碎碎念了。
隻要她彆老想他。
考試的時候,雖然怨氣大,嘴也碎,但向笛確實還算是很專心的,直到她寫到一道有關於性狀遺傳的題。
原題是兩隻不同顏色的豚鼠交|配,計算它們的後代顏色概率。
沒什麼難度的題,這回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幺蛾子了。
但柏江忻顯然低估了向笛的搞事程度。
【黑色豚鼠是顯性性狀,雙眼皮也是顯性性狀,我是雙眼皮dd,柏江忻也是雙眼皮dd,那我們生出來的小孩是單眼皮dd的概率就是……】
“……”
不當土撥鼠要當豚鼠了是吧。
按了按太陽穴,柏江忻在心裡勸自己算了,做題而已。
事實證明柏江忻再一次低估了向笛強大的聯想能力。
【不過如果我和柏江忻要生小孩的話,那我們就要先……】
向笛輕輕咬著筆尖,眼神逐漸放空。
不多一會兒,她咬著唇憋笑,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旁邊的梁芊芊被她嚇了一跳,悄聲問:“你咋了?”
向笛回神:“沒咋。”
心虛地看了眼講台上的生物老師,老師正在玩手機,又看了眼周圍的同學,大家都在專心寫自己的試卷。
向笛再次小幅度轉頭,往後看去。
柏江忻也在專心寫試卷。
低頭看手機的生物老師這會兒正好抬起頭活動脖子,發現有個女生瞄來瞄去的,咳了聲,委婉提醒:“都自己寫自己的試卷啊,彆到處亂看,高考的時候能讓你到處看嗎?”
向笛臉上一紅,立刻轉過頭,死死盯著麵前的試卷,再也不敢亂瞄了。
同時心裡也鬆了口氣,好在隻是幻想,除了她自己沒人會知道。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要認真做題。
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可是這種想象就像是一種毒藥,一旦開始,就很難戒掉。
想象是一件神奇的事,能夠將人帶進一個完全的精神世界,讓人在精神世界中得到現實中得不到的爽感。
每當因為壓力而感到精神緊繃的時候,向笛就喜歡一個人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有收斂,也沒有克製,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私密行為,她可以儘情地沉浸在當中自得其樂。
等想象結束,她整個人都會得到一種特彆的滿足,然後又能夠乾勁滿滿地迎接現實生活。
即使她知道這種意淫很不切實際。
可是人就是要意淫一些不實際的東西啊,反正隻是意淫而已,她腦子裡在想什麼,又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怕丟臉,乾嘛不大膽一點,意淫個大的。
比如突然被億萬富翁的親生父母找上門,比如成為萬眾矚目的頂流大明星,這種在現實生活中基本上不可能發生的事才值得去意淫,否則怎麼叫意淫呢。
向笛咬著筆尖,課桌下的雙腿也悄悄夾緊。
安靜的教室裡,吸頂燈亮如白晝,生物考試還在繼續,葉旻嘉總算寫完了第一麵,翻麵的時候順便看了眼旁邊的柏江忻。
他的卷麵還停留在第一麵。
怎麼回事?明明一開始比他快那麼多,現在自己第一麵都寫完了,他還沒寫完?
葉旻嘉好奇地湊過去看。
搞什麼,居然連填空題都沒寫完?這麼久了,這小子壓根就沒怎麼寫啊。
不對勁,葉旻嘉將目光從試卷移到柏江忻臉上。
柏江忻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對。
嘴唇緊抿,臉色蒼白,又透著股非常不自然的緋紅,順帶連耳根和脖頸那一片的肌膚都是紅的,下顎繃緊,感覺他的牙齒都快把唇瓣內側給咬破了。
感覺像在忍著什麼,葉旻嘉悄聲問:“你咋了?想撒尿?”
柏江忻重重閉了下眼。
再睜開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有點啞了,有種說不清的味道,幾乎是咬著牙說:“想殺人。”
葉旻嘉額了聲。
這卷子有這麼難嗎?
連柏江忻都做到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