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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穆驍看向裴遠之,想從那張慣來冷淡且處變不驚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裴遠之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你從哪聽說的?”

“有人看到你跟人在醫院產科,消息都傳到我這兒了,你知道的,圈裡不少人都關注著你的動向。”穆驍說。

這話是實話,原話更難聽一些。

不過他對這類小道消息都持懷疑態度。

在美國時,他就了解裴遠之的性格,典型的工作狂,讀博三年從未跟人date過。

回國後,裴遠之的桃花也泛濫,從同圈層書香門第的千金,到年輕漂亮的女學生,再到賞識有加的上司公司女老板,主動的、溫婉的、熱烈的……數也數不清,眾人一度感歎,都被他這幅好皮囊蒙蔽了。

奈何他本人過分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加上堪稱薄情的拒絕方式,久而久之,敢主動迎難而上的人就不多了。

穆驍很難想象裴遠之談戀愛的狀態,甚至懷疑對方的字典裡就沒有成家這個計劃,畢竟他常年996甚至是007的狀態,眾人曾打趣過掙那麼多錢做什麼,畢竟單身,沒有家庭的壓力,更彆說結婚、做爸爸。

光是想象那個場景,都有些世界觀崩塌。

初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穆驍也被嚇了一跳,恰好當時裴叔也在那一桌上,多問了幾句,他便笑著主動攬過這個差事來打聽打聽。

“所以到底真的假的?我有個朋友,盤條靚正,碩士剛畢業,還尋思著幫忙牽牽線,認識一下,真的的話,我就婉拒人家了。”

穆驍將話題拉回來,半是試探半是認真。

“事是真,但是是幫朋友的忙,陪他妻子去產檢。”裴遠之言簡意賅地解釋,反問穆驍,“你什麼時候改行做紅娘牽線了?”

“沒有沒有,我猜也是假的,不知道誰在背後亂傳,那我幫你辟辟謠。”

穆驍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拍了拍裴遠之的肩,語氣促狹,“作為辟謠的辛苦費,你那邊如果有什麼優質女客戶,彆忘了介紹給我。”

裴遠之身形微動,避開了他的手,輕笑了一下,語氣淡淡嘲諷,“你想當鴨,當初就不該學法。”

穆驍笑容凝固在臉上:“………?”

裴遠之輕飄飄地上下打量穆驍一圈,下結論:“挺適合你的,趁沒到三十歲,想轉行儘早。”

穆驍:“…………??!!!”

穆驍正要反駁,遠處有一個助理模樣的人揚聲喚了一聲‘裴律’。

裴遠之彬彬有禮地頷首,幅度很淡,“助理叫我,先失陪了。”

穆驍站在原地,看著裴遠之離開的背影,仍有些沒緩過神來,真實消息沒打探到,反倒被人損了一道。

本以為裴遠之回國這幾年鋒芒有所收斂,然而嘴還是跟當初一樣淬了毒。

想起裴叔叔的話,穆驍又搖了搖頭。

男人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等著吧,以後總有人讓裴遠之吃苦頭。

捏著診治單轉了一會兒,這樣的大事,季舒楹有些想給媽媽打電話。

一個月沒見媽媽了,她有些想念。

躊躇著,季舒楹指尖落在那串號碼,卻難得的有些膽怯。

未曾想,屏幕忽而跳動起來。

竟是季母率先打來了電話。

季舒楹指尖頓了一下,點了接通。

那邊的人像是沒想到會有人接,驚喜而又不可思議:“楹楹?!”

久違地聽到媽媽的聲音,季舒楹心頭有些酸澀。

無論如何,父親出軌,母親都是受害者,不離婚,或許是母親有彆的考量。

季舒楹應了一聲,有些彆扭地道:“是我,媽媽,我好想你呀,你最近怎麼樣?身體還好嗎?……那個誰,沒有欺負你吧?”

隻字不提季父。

季母又是驚喜又是酸澀,怨女兒離家出走不打招呼,搞僵家裡的氛圍,又酸澀女兒這樣做隻是為她、為自己爭口氣,一時間心情複雜。

“家裡一切都好,媽媽也想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上來了,這段睡眠質量不是很好……”

兩人聊了會兒,季母試探性地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總不能一輩子在外麵吧。”

一提起這件事,季舒楹又有些炸毛,“那個人什麼時候從公司滾出去,我就什麼時候回來!媽,爸都這樣對你了,你為什麼不離婚呢。”

她想不明白。

季母五味雜陳,要怎麼告訴嬌養長大的女兒,這背後的利益牽扯太多,彎彎繞繞,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的女兒從小無憂無慮長大,但有些事,不是黑白分明。她不想讓女兒變成第二個自己,一生都在拿自己做籌碼。

“下個月媽媽的生日,你總得回家吧?媽媽想見你一麵。”季母語氣溫和地轉移話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你來看看媽媽,好嗎?”

季舒楹下意識地看一眼時間。

離開家的這一個月,她刻意地逃避所有季氏有關的消息,竟然都沒發現下個月馬上就是媽媽的生日。

心底掠過幾絲愧疚,像被螞蟻啃噬著,絲絲縷縷的疼。

季舒楹很快下了決定,“好,我肯定會回來的,媽媽你準備到時候在哪過?在季家老宅嗎?”

那是她的家,哪怕父母關係破裂了,不複之前,也依然是她的家,媽媽的生日,她作為女兒,回去給母親撐腰理所應當。

季母說了一個地址,就這樣商定了這件事,又開始絮絮叨叨地關心女兒,“最近的錢夠不夠花?媽媽往之前給你的那張副卡又打了點錢,你該吃吃該喝喝,千萬彆委屈自己。”

那張卡是季舒楹16歲的時候,媽媽給她開的副卡。每年年底,都有季氏家族辦公室準時準點給打過來的分紅和基金。

離家後,季父凍結了彆的卡,唯獨這張媽媽給的卡沒動,但是季舒楹有自己的堅持,一分都沒動過卡上的錢。

季舒楹哼哼唧唧地撒嬌,“還是媽媽最好了,不像某個人,壓根不在乎我的死活。”

季母歎口氣,“你爸爸也有自己的考量……”

在季舒楹炸毛之前,她轉移話題:“你住的習不習慣?媽媽在那邊有套房子,要不你住過去,彆租房了。而且夏天到了,不準吃涼的知道沒,不然等你小日子來了,又要痛得臉都白了。”

季舒楹頓時有些心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單子,邊角卷起邊,“我現在住得挺好的,懶得搬……知道啦,我肯定不會吃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三言兩語敷衍過去,還是沒敢跟媽媽說懷孕的事。

掛了電話,季舒楹短暫地茫然幾秒——這樣的大事,還能跟誰說呢?

她很快下了決定。

隻是第一步,就折戟——她壓根沒有裴遠之的電話號碼。

荒謬。

荒謬至極。

她準備打掉孩子,卻聯係不上孩子的爸。

好在互聯網時代,一些基礎信息還是好找。

季舒楹滑動著手機,搜索,找到ks中華區的官網,翻啊翻,不出意外地在領導團隊展示裡,找到了裴遠之的名字。

很商務簡潔的攝影風格,黑底,在一眾或平庸或臃腫的中年男人裡,那張臉顯得過分優越,清爽悅目,攫人視線。

下麵有ks律所的聯係方式,一串座機號。

怎麼沒有私人的聯係方式?

季舒楹蹙眉,勉勉強強輸下這串數字。

律所電話居然還在通話中。

等了又等,電話終於通了。

“您好,這裡是ks律師事務所……”

“我找裴遠之。”季舒楹徑直打斷。

那邊的人有些為難,“裴律暫時不在律所,有什麼事我幫您轉達?或者我幫您聯係他的助理?”

“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聯係他本人。”

季舒楹故意加重了語氣,誇大事情的緊急程度,又兼糖衣炮彈、撒嬌賣萌,彎彎繞繞的,終於從助理那邊拿到了裴遠之的工作電話。

電話打過去,這次接通倒是很快。

“你好?”

冷淡低磁的男聲,禮貌,疏淡,像是在什麼很嘈雜的地方,環境雜音很大。

聲線卻很抓耳,似一捧雪,讓人瞬間清明。

“我是季舒楹。”季舒楹開門見山,“有點事想找你麵談。”

那邊沒說話,像是在走路,周圍的環境雜音稍落下去,裴遠之的聲音再度傳過來,清晰了很多,“什麼事?”

季舒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電話裡說不夠正式,我想約你麵談。”

答應她不就好了,具體什麼事見麵的時候她肯定會說。

“什麼時候?”

“今天,或者明天,比較急的事。”

“稍等。”裴遠之說。

季舒楹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情況,似乎有人交談的細碎聲響,除此之外,空氣很安靜,遲遲沒有回應。

等得有些不耐煩,季舒楹正要開口催促的時候——

“我下午三點要見客戶,六點的航班,出差四天後回來。”裴遠之慢條斯理道,語氣清淡,“你現在來ks,來得及的話,我們可以談半小時。”

季舒楹:“……”

她瞬間想掛電話。

指尖都快按到掛斷鍵了,又覺得不對。

這是他應當肩負的責任,憑什麼因為他一段話她就嫌麻煩不乾了。

她偏要浪費他的時間,他必須為此付出精力和代價。

“行,那半個小時後ks見,就這麼定了。”季舒楹乾脆利落道,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掛了電話,她直接打車殺去律所。

再次來到ks律所,身處繁華金融中心的大廈高層,依然是鋥亮的大理石地麵,乾淨得近乎透明的落地窗,外麵高樓佇立,繁華如織,空氣裡彌散著咖啡的醇厚香味和高級香水味,時而有穿著正裝的精英模樣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卻又和上次不一樣。

上次初來乍到,有同事作伴,什麼都是新奇的體驗,這次季舒楹卻來勢洶洶。

“季小姐,麻煩您稍等一會兒,裴律跟我交代過,他大概十分鐘後到。”

會客廳裡,說話的前台小姐姐一邊倒了杯熱茶放在桌上,一邊偷偷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分明極具攻擊力的一張臉,眉眼精致,明媚而又張揚,偏偏那雙清麗的荔枝眼又減弱了幾分攻擊力,顯得甜美無害,惹人心憐,忍不住想靠近。

白襯衫,霧藍色半身裙,收腰設計,掐出細腰,流暢優雅的剪裁,一看就極有質感的麵料,價值不菲的奢牌包就這麼隨意地扔在沙發上,閒適得像是出門買菜提了個包當籃子。

很有幾分都市麗人的味道,又帶著幾分千金的驕矜感。

“謝謝。”季舒楹隨手撩了撩長發,長腿交疊,端起茶杯來,熱氣蒸騰而上,氤氳了那雙漂亮靈動的眸。

她想起什麼,衝前台莞爾一笑,“能幫我換成白水嗎?我不喝茶。”

“好、好的……”盛世美顏攻擊,前台說話都有些磕巴。

ks律所時常有客戶來訪,但客戶大多都是商務人士模樣,甚少有這樣長得漂亮且氣質出眾的。

律所的眾人看似忙碌到飛起,實則私下偷偷議論。

“來了個絕世大美女,聽說是等著見裴律的,不會又一個主動出擊的吧?”

“應該不是,上一個暗戀裴律的實習生都沒通過試用期,被毫不留情拒絕,最後哭著離開的。”

“也可能是前女友?”

有人惋惜:“這麼漂亮的大美女,怎麼就想不開看上裴ar這種大魔王了呢?不如看看我。”

說話的人遭到了旁人一致的唾棄:“呸,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配嗎。”

“房貸還了沒?車貸還了沒?還想談大美女,白日做夢吧你。”

也有人小聲道:“有沒有感覺這個美女很眼熟……好像前段時間見過?”

“我也有印象,好像是君德那邊的律師。”

人影來往,或打量或驚豔的目光一一而過。

季舒楹從小到大都習慣了接受這樣的目光,很是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隻是等著等著,困意後知後覺地泛上來,季舒楹今天沒午休,撐著下巴,等得有些昏昏欲睡。

還是前台過了會兒叫醒她,“季小姐,裴律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季舒楹睜開眼,‘唔’了一聲,迷迷蒙蒙地被前台帶到辦公室外。

前台禮貌地敲了敲門,“裴律,季小姐到了。”

裡麵有人應之後,前台才打開門,請季舒楹進去。

哢嗒。

辦公室門被輕輕關上,隔音極好,將一切討論都阻隔在外。

合夥人都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但是在寸土寸金的cbd,辦公室的麵積也有限,一般放個書桌、飲水機、一體式書櫃,就差不多塞滿了。

譬如季舒楹所在的君德,合夥人的辦公室也不大,隻能說堪堪夠用。

裴遠之的辦公室則不然,相當的大,開闊,視野極佳。

——還挺會享受的嘛,這個人。

季舒楹心中嘀咕了下,一眼看到站在落地窗邊的身形。

頎長,落拓。

裴遠之正在打電話,單手抄兜,聽見響動,側身對季舒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季舒楹視線停留在那雙骨節明晰的手上,冷白的皮膚,青筋微凸,腕表換了一支,更冷淡一些。

她不客氣地推開皮椅,坐了下來,環顧打量著。

設計也是意式極簡風,黑白灰的色調,顯得正式、沉穩、理性。

看著就很壓抑。

季舒楹還是喜歡鮮亮的顏色,亮藍、玫紅、草綠……等等,隻要是生機勃勃的顏色,富有生命力的,她都喜歡。

桌上隻一個灰色筆記本,一個筆筒,一疊文件,顯得過分闊落。

內飾裝潢簡單,棱角分明鋒銳,線條居多,更顯得空間大。

書櫃也不像其他律師,密密麻麻地塞滿各類法律相關的書籍和報紙,相反,黑胡桃木的書櫃上隻簡單地撂了幾本。

有公司法,也有股權架構,還有幾本認不出具體名字的拉丁文小說,參差錯落地擺放著。

季舒楹皺了皺眉。

無論是在律所還是在家,她都喜歡把自己獨屬的一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擺滿一切她可能會用到、需要的東西。

這擺放設計,她實在欣賞不來。

季舒楹打量完的當,那邊裴遠之也打完了電話。

“裴律業務繁忙,想見一麵還要預約。”

看他忙完,季舒楹將手機丟到桌上,頗有幾分上門找茬的氣勢。

裴遠之拉開皮椅,並不在意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季小姐什麼事?離三點還有半小時。”

言下之意,讓她抓緊時間。

季舒楹反骨上來,他想速戰速決,她偏不,就要浪費他的時間。

她看一眼桌上,“你們律所就是這麼待客的嗎?水都不給喝一杯。”

麵對她的挑刺,裴遠之挑眉,“待客待的是客,而不是同行,還是說季小姐已經從君德辭職了?”

“……”季舒楹一噎,隻當做沒聽到,繼續找茬,“這就是裴大律師連杯水都舍不得給我喝的理由?”

“想喝什麼?”裴遠之不欲多糾纏。

“白水吧。”季舒楹說。

等裴遠之用紙杯接了放到桌上時,季舒楹看一眼一次性紙杯,嫌棄地開口:“有茶嗎?突然不想喝白水了。”

裴遠之淡淡看她一眼,那目光讓季舒楹後背涼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季舒楹忍住退讓的衝動,盯著書櫃,故技重施:“ks這麼大個紅圈律所不會連杯茶……”

嗒。

茶杯被取出的清脆琳琅聲響。

裴遠之沒喊外麵的助理,紆尊降貴地又泡了壺茶。

淡淡的茶香在室內漫漶開來,霧氣散開。

男人提起茶壺,修長如玉的骨節下是青瓷茶壺,手背上浮著淡青色的經絡,白玉與淡青色交錯,色彩鮮明,像一幅清冷悠遠的水墨畫。

“請。”他將茶杯推過來。

季舒楹端起茶杯,嗅了一口,秀眉微蹙,“西湖龍井?像是舊茶,我喝不太慣,有大紅袍嗎?或者金瓜貢茶也行,我不挑。”

“想品茶,你可以現在出門下樓,找個茶館。”裴遠之已經打開筆記本,點開合同文檔,不再正眼看她。

這是在趕她走了。

季舒楹放下茶杯,正要說話,裴遠之一邊滑動鼠標,一邊閒散地補了句:“實在想喝也行,我現在請助理出門買了大紅袍送上來。”

季舒楹頓時一滯。

她是想折騰裴遠之,但並不想折騰無辜的助理。

季舒楹眼睛眨了眨,“那我還是喝溫水吧,不能太燙,也不能太冷,最好是剛好40°的那種,稍微超過一點……”

“季小姐。”

裴遠之指尖點了點桌子,打斷,像是耐心告罄,提醒,“有什麼事,可以直說,你的時間也是時間,不是嗎?”

季舒楹看出他指間的淡淡不耐,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沒耐心的男人,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呢,再說了,能跟她說話,應該是他該珍惜才對。

真是沒意思。

還好她準備將一切意外扼殺在搖籃中。

想到這裡,季舒楹也失了耐心,隻把檢查單從包裡拿出來。

薄薄一張紙,被她卷得有些皺了。

季舒楹將檢查單放到桌上,咬字清晰:“是這樣的,想告知你一件事——”

裴遠之很輕地抬了抬眉梢,示意他在聽。

“我懷孕了。”

季舒楹說。

裴遠之神色未變,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檢查單,“我的?”

尾音微微上揚,是平靜的反問語氣。

“……”季舒楹默了一秒,蹭的一聲站起來,“不是你的,跟你沒關係。”

她啪嗒一聲取走桌上的檢查報告,冷笑:“放心,我會給孩子找個好爸爸,以後再見麵,保證讓孩子叫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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