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北電攝影係課堂。
穆德遠推門而入,一眼掃過去,班裡十個人,幾人黑眼圈明顯,幾人精神亢奮,剩下幾人疲憊得連眼皮都抬不起
他愣了愣,隨即懂了——這幫小子大概是一宿沒睡。
“還是年輕啊。”穆德遠感慨道,他這年齡要是熬個通宵,那消耗的元氣喝枸杞茶都補不回來。
隨即嘴角一抽,憋住笑:“行了,今天改自習,都給我歇著!”
眾人歡呼一聲,癱在桌上,穆德遠卻點了點向灼:“向灼,出來一下。”
向灼一激靈,跟著穆德遠走到走廊。
冬風從窗縫鑽進來,涼得他縮了縮脖子。
穆德遠眯著眼,語氣不重卻威嚴:“昨天那帖子我看了,你小子罵得挺歡啊?都會用粵語了,以後用詞給我收著點!”
向灼撓頭嘿嘿笑:“老師,我這不是護著宸哥嘛,他們導演係太囂張了!”
穆德遠瞪他一眼:“回去吧。”
向灼點頭如搗蒜,心底卻嘀咕:下次換普通話罵,老穆這應該沒意見了吧!
教室裡,吳宸靠著椅子,揉了揉眼,看向灼回來,低聲問:“咋樣?”
向灼賤笑:“挨訓了,讓我文明點。”
褚天舒翻白眼:“早該訓,你那嘴拉仇恨一流。”
樸鬆日淡定補刀:“拉就拉,反正導演係先挑事。”
吳宸聽著,嘴角微揚,心底暖流淌過,這幫兄弟,沒白交。
千裡之外,仙靈島片場,劉伊菲頂著兩個淡淡黑眼圈,打著哈欠走進化妝間。
她昨晚熬到半夜,盯著bbs回帖,氣得差點砸鍵盤。
化妝師盯著她眼下,不禁問道:“茜茜,你這黑眼圈怎麼回事?昨晚偷牛去啦?”
劉伊菲嘟嘴:“才沒有,我幫朋友吵架了!”
化妝師一邊給她塗遮瑕,一邊笑:“吵架?誰惹你了?”
劉伊菲哼了聲:“一群討厭鬼,欺負我師弟!”
化妝師手一頓,八卦心起:“師弟?”
劉伊菲眼珠一轉,笑而不語。
北電導演係教室,田壯壯的交代昨天就傳下去了。
上午課上,授課老師照例敲黑板:“短片沒見你們拍的那麼起勁,一個個拍的,你們看看自己拍的作品啊,那是給人看的嗎?狗都不看!
在bbs上吵架你們倒是有一手啊,一個個的,熱鬨得很,告訴我,有什麼用?”
台下學生一片鴉雀無聲,看著台上的授課老師,欲哭無淚。
不是,老師,你是咱們導演係的嘛?
不會是攝影係派來的臥底吧
“狗又看不懂”嘴硬的輕聲地回了一句。
“誰說的,站起來,我找條狗給你驗證一下”
“”
兩天後,京城迎來一場大雪。
鵝毛般的雪片從天而降,鋪滿北電校園,鏽鐵校門裹上白紗,枯樹枝頭掛著晶瑩,像潑墨畫裡添了層銀霜。
吳宸站在班級窗前,看著雪花飄落,吐出一團白霧:“下雪了,期末也快了。”
大一首學期將近,離《黑暗麵》開機隻剩過年這道坎。
不過對比起吳宸的輕鬆寫意,樸鬆日幾人卻苦不堪言,低頭複習。
“靠,就宸哥這麼淡定!”向灼一臉羨慕道。
“趕緊吧,實踐課比理論課考的更早,這種考試,宸哥閉著眼都能過”褚天舒埋頭苦讀,頭都沒抬。
時間如雪消融,2004年悄然而至。
劉伊菲跟周揚一提小提琴手角色,周揚爽快答應,還在企鵝上感謝吳宸一番。
而攝影係和導演係bbs大戰這事,在時間麵前熱度漸消,也許隻有等吳宸電影出來那一刻,熱度才會燃起。
期間娛樂圈內發生最大的事,莫過於一代歌後梅燕芳去世,引起了轟然大波。
隻是大一期末考就這樣來了。
1月13日,北電正式開啟寒假,吳宸眾人也紛紛離校,回家過年。
重生的意義不僅在於彌補遺憾,也在於提醒自己,這一世的浪漫和感情,給父母留一份。
為此,他十分珍惜在家裡的日子。
身為母親的袁曉琴和身為父親的吳陽明,關懷截然不同。
一個噓寒問暖,生怕他吃不飽穿不暖。
一個沉默寡言,卻總能不經意間把人生經驗傳授出來。
換成上一世的吳宸或許不屑一顧,但是這一世,他卻安靜地聽著。
他記得後世網上流傳著這麼一段話:中式父子關係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懂的關係,前麵宛如仇人,中間卻像朋友,直到辭世前才是真正的父子。
其實大部分人驀然回首,最後發現還不如自己父親。
學生時代父母每個月給的費用,出來後才發現等自己拿出時,心宛如刀割。
“爸,我想去拜訪一下張叔!”吳宸趁著吳陽明喝水的間隙,插了一句話。
張澤民作為他的投資人,願意扔下十五萬,於情於理回來後也應該見一見,否則未免太令人寒心,順道讓張澤民準備好用於拍攝的道具,過年後就得郵寄過去了。
吳陽明愣了一下,欣慰地點了點頭,“嗯,是應該去一下。不過他最近找我聊的挺多的,我跟你一塊去吧”
2004年的春節就這樣來了,除夕夜,佛山街頭燈火通明,爆竹聲此起彼伏。
現在還不像後世那樣,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佛山作為珠三角輕工業基地,打工人眾多,因此格外熱鬨。
吳宸家裡也是如此,親戚都來了,背後的電視機放著春晚,然而沒有一人觀看,隻是開來當儀式感,用做閒聊時的背景音樂。
閒聊完,該走花街的走花街,該開台的開台。
這年代,三公火的很,吳宸陪著父母逛花街的時候,便看到不少人圍著一起,一張張百元鈔票壓在上麵,神色緊張,眼眸緊緊盯著台麵。
初一坐莊大殺四方,初二微亮背井離鄉的故事發生在廣府的每一個角落。
吳宸逛完花街回來後,便一個個發短信給熟悉的人祝福拜年。
隻是可憐的劉伊菲依舊還在劇組附近,就地過年,畢竟年初二《仙劍》劇組就得繼續開工,壓根不夠時間給她來回折騰折返。
年後,初七一過,吳宸背著包回到北電。
京城的雪還未化儘,校園裡積雪堆成小丘,空氣裡彌漫著鞭炮殘留的硝煙味。
樸鬆日等人還未歸來,隻是身為導演,很多活他要提前開乾了。
“終於該乾活了!”
吳宸淡笑道,抬頭看向天際,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