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的臉色有些難看——
看到老板回答得如此爽快,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虧了。
他此行的目標自然不是為了和騙子練習砍價。雖然情報員信誓旦旦,但他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認定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野豬」伊爾,需要親自調查確認一番。
就這樣進門直接問老板找人太過明目張膽,肯定會讓目標產生警覺。於是他決定扮作顧客先來探聽一番虛實,因此才有了之前那番討價還價。
艾德本還想跟老板再扯皮一會兒,找機會將話題引到目標的身上。可還沒等他繼續聊下去,眼前這位“船長”就已經開口成交了。
算了,一先令就一先令吧,至少目標已經出現了……他隻好這樣寬慰自己。
咚咚咚——
腳步聲很沉悶,仿佛一頭大象踩在台階上,連地板也微微顫動。但步伐聽上去很穩健,說明來者將重心控製得很好。
這確實不像是一般人的腳步。
艾德將身體背了過去,裝作一副正在打量貨架上商品的樣子,透過一旁的鏡子觀察著對方:
土豆形狀的身材,黑色硬短發、厚嘴唇,體態厚重,臉紅的像一顆熟透發爛的蘋果,爬滿了紅彤彤的痘印。
懷裡的大木箱子足有一人環抱的大小,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儘管很是沉重,眼前的胖子卻絲毫沒有喘粗氣。
看樣子他就是「野豬」伊爾本人沒錯了。
眼看對方越來越近,艾德心中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隻不過他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哎呦……”隻見他緩緩轉過身來,裝作沒注意到對方已經離得這麼近,被嚇了一跳,向後踉蹌了半步,手杖碰到了一旁的長筒玻璃花瓶。隻見花瓶沿著邊緣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倒在兩人中間。
就在花瓶砸到地板上的前一刻,一隻靴子抵住了花瓶的邊緣,控製住了就快倒下的花瓶——那是胖子穿的棕黃色大皮靴。
乾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手裡的大木箱子甚至沒有搖晃。
“蠢貨,你差點碰碎了我從猩紅群島交易來的精美水晶花瓶。”丹佛還以為是夥計乾的,一瘸一拐地走上來,“要是裂開了我就從你的工錢裡扣!”
說罷,他用僅剩的一條膝蓋跪下小心翼翼地檢視花瓶。
“不好意思,這不是他的錯,都怪我沒注意到……”艾德語氣中帶著歉意,“對了,我怎麼記得猩紅群島好像不產水晶來著?”
作為一個以地貌複雜而著稱的熱帶群島,猩紅群島盛產寶石、橡膠、茶葉、熱帶木材,卻唯獨沒有水晶礦藏。
“啊……也許是其他人運到那裡去的,我確實從一個土著酋長那裡收來了這隻花瓶。”
“您不要緊吧?”艾德與伊爾對視了一眼。
“沒關係。”伊爾甕聲甕氣地說道。
沒有反應,看樣子那晚在控製室遇到的人並不是他。
“把箱子放在這裡,小心點!彆把東西……寶物磕碰壞了。”丹佛拍著身旁的地板大聲叫道,隨後換了副嘴臉對艾德說,“您看看這裡麵還有什麼需要的嗎?藏寶室裡麵還有很多珍寶。”
“轟——”
木箱與地板碰撞激起了一層灰塵,艾德彎下腰來,裝模作樣地挑挑揀揀。
雖然他完全可以正麵對付一個不會使用秘文的二級非凡者,但在這裡打起來難免會傷及無辜……
不過這位店老板算得上無辜嗎?這個問題恐怕值得商榷。
最重要的是,就算艾德抓住了野豬伊爾,對方也未必就會透露給他真實的情報。想要得到真實可信的信息,就必須得用上一些“特殊手段”了……
“算了。”從雜物堆挑揀片刻後,艾德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塵,略顯遺憾地說道,“暫時就先買這些吧。”
“沒關係,丹佛船長的神奇藏寶室每個月都會上新,記得常來看看!”
艾德的舉動似乎也在木腿丹佛的預料之中,畢竟箱子裡都是些沒人要的破爛。他邁開腿將自己的屁股拉回椅子上,抿了一口酒壺,招呼著伊爾:
“行了,把箱子搬回去吧。”
伊爾的喉結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咳出一口痰,但最終還是彎下腰,將箱子抱了起來……
……
深夜,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將伊爾從昏昏沉沉的迷夢之中攪醒。
該死的老鼠……
伊爾活動了一下嘴唇,翻了個身。
對於這種聲音伊爾早已經見怪不怪。剛來的那幾天裡,他一直保持著警惕,每次半夜聽到輕微的響動都要爬起來,結果每次都被這些該死的小老鼠搞得精疲力竭。
這些該死的小動物他用一根小拇指都能弄死,但想找到它們卻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老鼠會藏在垃圾貨色的縫隙裡,而他又不敢去碰這些垃圾,免得瘸子丹佛找他的麻煩。
至於請人來解決……瘸子丹佛是個吝嗇鬼,絕不會雇傭捕鼠人。
這些小耗子讓他想起了菲茲,那個喜歡躲在老鼠身體裡的討厭鬼。菲茲的行為就和這些老鼠一模一樣,膽小、狡猾、總是會沒完沒了地磨牙,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
霍芬德則是另一個極端——殘暴和貪得無厭的家夥,充滿了暴力和嗜血。如果不是為了賺大錢,他才不會和這種人共事。
誰成想,他現在竟然也像隻耗子一樣,卑躬屈膝、隱姓埋名地躲在潮濕悶熱的地窖裡,被一個又老又壞的瘸子頤指氣使。
再忍一忍吧……相信烏鴉的預言。我會拿到錢的。
畢竟,他的每一句話都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