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庭開車先回了一趟小區,餐邊櫃地下還有一箱茅台和一桶茶餅,又去煙草店拿了6條香煙,這才帶著潘潘去了盛豐家的廠裡。
潘潘覺得會不會太著急了,可大伯和高庭,一個馬上想去,一個馬上要見。
雖然說五一工廠人少,盛建興也不在,可潘潘總覺得太倉促了。
可高庭很明顯,下了狠心,今天之內,要把長輩這關,一氣嗬成給過了!
直到看到他關後備箱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開口說:“要這麼多嗎?”
高庭笑著說:“我這算女婿第一次上門,後備箱都沒塞滿,都算我失禮了。”
這一說潘潘心就焦起來:“可是上次見你媽媽,我也隻是送了兩套化妝品呀。”
“那不一樣,我是求娶,比你矮一截。”
潘潘不懂這些,但是高庭好像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她也不較真了。
倆人在下午3點左右趕到了盛豐家的工廠。
這是新搬的廠,潘潘也是頭一回來,高庭的路虎剛到門口,盛豐就已經出來接人了。
高庭搖下車窗,想問他能不能開進去,盛豐給指了個方向:“筆直開到接待室門口,我爸在裡麵。”
高庭一腳油門,開進去,還把盛豐給丟下了。
盛豐在後麵看著他的車屁股,低聲罵了句:“臥槽,高庭……”
看門的大爺是以前同村的,看見盛豐一臉灰,也上來打趣:“小老板,誰啊,這麼牛逼,要你出來接,還把你丟下。”
盛豐於是分了一支煙給看門的大爺:“一個客戶,有錢脾氣大。難伺候。”
“我看挺年輕的一個小夥子,估計飄起來了。你管他呢,錢賺到手才是實在的。”
盛豐說:“是啊,大爺,等會我叔叔要是回來了,您給我打個電話,我找他有點事兒。”
“你叔叔不是出去送貨了嗎?今天怕是來不及回來吧。”
正說呢,大爺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看著大路遠方的車子,手指一伸:“巧了,還真回來了。估計今天五一,路上堵車了。”
媽的!盛豐心裡低罵一句,怎麼正趕上這時候來。
高庭停穩車,就在接待室門口,他把茅台茶葉和香煙全都扛進去。
潘潘率先開門進去的:“大伯。”
大伯一直在等她,等得有些眯著了,門一開,他使勁眨著眼睛,這才清醒:“回來啦。”
緊接著就看見抱著堆砌的禮物的高庭,像一座小山一樣站在潘潘身後,臉色當即就是一冷。
“大伯,這是我男朋友,高庭。”
潘潘說著讓開了路,高庭走進去,將這些東西放在門腳邊上,這才撣了手上的灰,主動走過去,伸出手:“大伯,您好,我是高庭。”
大伯上下打量他,有些勉強地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注意力還是回到潘潘身上:“大伯都多久沒見你了,我忙你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快過來坐。”
他拉開身邊的椅子,但是潘潘卻沒走過去,她想,今天自己還是陪著高庭坐會比較好吧。
“大伯,之前我生意也沒起色,我覺得沒臉回來。現在生意有點起色了,我歲數也大了,所以今天專門帶男朋友回來,看看你。”
大伯看了高庭一眼,就在他們到來之前,盛豐已經替他當過說客了。
大伯一把年紀,是過來人,男人的套路他一眼就能洞悉——盛豐為什麼來說那些話?那肯定是高庭提前打過招呼了。
加上現在得知了,當初潘潘流產的孩子也是他的,這麼久了,人都來家裡露過麵,辦法倒是很滑頭,迂回作戰,先把盛豐買通了。
大伯於是問高庭:“小高,你帶這麼多東西,是給我的,還是給潘潘爸爸的?”
其實很明顯,潘潘沒有要去見自己爸爸的意思,大伯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父女的情況呢?
但他偏這麼問,實際就是在試探高庭的態度。
高庭也聽出來了,潘潘的大伯可比盛建興聰明多了,也乾練多了,談話三言兩語就戳到核心,他於是也就開門見山直言:“是給大伯您的。
實不相瞞,我們今天來之前,我已經見過潘潘媽媽了,我們也是剛從我父母家回來。是專門為著結婚的事情見麵的,來這裡,也是這個意思。
原本潘潘的媽媽說,如果要結婚,潘潘娘家的親戚,是想請大伯出麵的。但是潘潘說,她想親自來請您。她是您帶大的,所以我們今天來,也算是我正式登門,這點東西希望您彆嫌棄。”
高庭又恢複了一本正經的成熟模樣,話說得體麵又漂亮,但是聰明人不聽表麵意思——正式登門是來見他這個大伯,而不去見潘潘爸爸,又說已經見過她媽媽了,意思是這都已經商量好了,結婚的事情,想直接把盛建興撇開。
大伯實際思想上還是有些傳統,他能理解潘潘對自己爸爸有怨氣,但畢竟父女一場,哪有結婚不讓自己親爹參加的道理?更何況高庭是個外人,他有什麼立場說這樣的話?
“小高,我覺得你重點弄錯了,重點不是東西貴不貴多不多,而是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應該先去見見潘潘爸爸。”
高庭聽出大伯語氣裡的些微不滿,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潘潘就打斷他,嚴肅無比地對大伯說:“大伯,我不想讓我爸爸參與,結婚我也不想請他。結婚以後,我就不會再跟他來往了。這件事兒,我希望你也彆告訴他。”
大伯對潘潘強硬態度感到很意外——他也許久沒有見過她了,隻記得她向來是逆來順受的,從前對盛建興不滿也是有的,但她從來不表現出來,怎麼突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潘潘,你爸爸活得好好的,哪有人結婚不請自己爸爸的。我知道你對他有意見,但你這樣,說不定也會有遺憾的。”
“我不會有遺憾的!”潘潘斬釘截鐵,“大伯,你知道他又生了個兒子的事情嗎?”
大伯臉色一僵,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哪裡來的兒子?和誰生的?”
“和王雨芬。拆遷的錢,他隻給我30萬,但他給了王雨芬100多萬,實際上是給她買了套房子,兒子都已經生下來了。我之前被車撞了,司機賠的錢,也都被他拿去補貼他們了。
大伯,除了錢,我們之間還能談什麼感情呢?我要結婚去過自己的日子了,我再也不想跟他這些事情有瓜葛了。你能理解嗎?”
潘潘說這些的時候,堅定又平靜。
大伯驚訝異常,既驚訝於自己弟弟毫無底線的操作,也驚訝於眼前的潘潘,就像是一塊在狂風暴雨中矗立的磐石,堅定且有力量,她是真的變了很多。
“潘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
潘潘平靜地搖了搖頭:“沒有,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小區地址都報給你。”
大伯這才有幾分相信了——其實盛建興的經濟情況他也多少有點了解,有時候從廠裡刮點小錢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現在兩兄弟無論是拆遷賠款,還是事業上,差距都太大了。
他念及兄弟情,自己過得好了,也不希望這個弟弟過得太差。
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還敢出軌,還敢再生!
大伯越想越氣,拍案而起,說什麼都要去找盛建興問清楚。
潘潘卻攔住他:“大伯,你先彆生氣,能不能聽我們把話說完?”
大伯憋著一肚子火,但是看在潘潘的份上,忍了下來,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好,你說。”
“我和高庭認識挺久了,我想和他結婚,不請我爸爸,你能不能代替他出麵?”
迎上潘潘懇求卻堅定的目光,大伯也動搖了。
他心裡其實是把潘潘當成自己半個女兒的——這兩年多潘潘沒回過家——實際上她大學開始就很少回家了,她是刻意地想要脫離這個家庭的,大伯其實心裡也清楚,這樣的家庭,試問誰想多待呢?
可這麼長時間,他在忙著搬新廠的事情,一直沒抽空去她店裡,其實是非常想她的。他一直等著潘潘開口,要是她遇到困難缺錢,大伯也是願意出錢出力幫她的。
可她看著軟,骨頭卻硬得很,以前她大學的時候,盛建興經常不給她生活費,有時候甚至連學費都忘了給,她大二的時候臨近開學,可是身上就隻有一千多塊錢,也隻有那次,她開口跟大伯借了錢。
也從那以後,她就去兼職賺錢了,暑假也不回家,學費都是她自己掙來的。
這麼要強的一個人,她今天能來說這番話,說明自己養她這麼多年沒白養,她就算不認自己親爹了,還認自己這個大伯。
他心裡是有些感動的,但還是有些猶豫,要是真瞞著盛建興,到時候說出去,彆人還能推脫,自己可一點兒也逃不了乾係。
“潘潘,你要結婚,大伯沒有意見,但是你這麼做,會不會極端了一點兒?”
潘潘心裡其實感受並不好,在和大伯談話的短短時間裡,她回憶起了從前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比如,剛開始的時候,盛建興為了不讓親戚們指指點點說他虧待原配生的女兒,過年的時候,會強行帶她去拜年,強行讓她跟著王雨芬,做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樣子,他教她要喜歡妹妹,喜歡阿姨,改口叫媽媽。
可是戲做完了,她還是像流浪狗一樣,被丟到小房間裡,無人問津。
再比如,有一年除夕,媽媽明明提前打來了電話,說想接她一起過年,給她過生日,可盛建興無論如何都不同意,離不同意媽媽來看她,更不同意媽媽帶她走——可那一年,他帶著王雨芬和盛雪晴,去家庭旅行了。
除夕的時候,冷冷清清的,下了雪,她剛開始發育,身上來著姨媽,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
她清晰的記得,奶奶撕下了一張日曆,塞在她書包的側口袋裡對她說:“記牢了,以後每個月這個時候就是身上來的時候。”
她茫然又無措,對身體的變化,對灰色的將來,充滿了害怕和無助。
可沒人仔細教她。
這一切,都是盛建興造成的!
這麼多年她一直埋藏在心底,但不代表她不怨不恨!
她恨盛建興不斷地出軌,更恨他明明不想要自己,卻還要一次次阻止彆人給她幸福!
從前是媽媽,這次是高庭。
她和高庭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她好不容易敢想象他們的將來了,卻偏偏要在這個時刻想起這些,她恨極了!
“大伯,我以前或許很好欺負,但我也是個人,以前的事我都記得,我隻是不說,不代表我接受和原諒了。
我現在隻是想過自己的日子而已,您可以成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