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來幫個忙。”拉貨的師傅此時已經把大部分東西搬上車,隻剩下一個大缸。
高庭這次沒讓他搬,搭了把手。
趁著他們搬上車的功夫,潘潘從店裡拿出了自己和高庭脫下的外套,鎖了店門。
等魚缸放妥了,她已經幫著高庭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並把外套遞給了他:“好了,走吧。麻煩你給師傅指路。”
高庭接過衣服:“我發你定位了,你給他指吧。”他剛把缸搬上後車廂,他知道那有多矮多狹窄。
可潘潘裹緊了自己的外套,笑著朝後跑了:“沒事的,我比你矮,坐後麵剛好可以扶一下。彆擔心,我會照顧好小魚的。”
他才不擔心魚。
師傅立即將後車廂的門鎖上了,並催促高庭:“小夥子,抓緊了,上車。”
就這樣,車子跟著導航,一路朝縣城邊緣開去,途中有幾條鄉間小路,很顛簸,高庭聽見後車廂傳來動靜,像是有貨物滾動,而有人竭力扶著。
“慢點。”他聲音有些冷,對著貨車師傅說。
師傅卻很不耐煩:“這個地不平,又不是我車要顛。有點錢乾什麼不好,年紀輕輕養魚,那都是退休老頭乾的事兒,拉一趟不是怕碎了,就是怕給顛死了,小夥子,我給你說句實話,要不是看這小老板娘可憐,我才懶得接這個活。”
高庭目視前方:“都是做生意,混口飯吃罷了。”
有什麼高低貴賤,可憐不可憐的!
師傅斜眼翻他,笑意有些猥瑣:“小夥子,小老板娘挺漂亮的吧。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就是住老街的,她搬過來,過年都沒回家,開業了連個送花籃的人都沒有。八成是個孤兒,要麼就是家裡困難。
還有這魚,有幾個吃飽了飯沒事乾的有閒錢買?要我說,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在這裡吊凱子。隻要釣上一個,也就翻身了。不然能這麼積極跟你回家?
不信你等會留她過夜,你看成不成。嘿嘿嘿。”
說到過夜,司機笑的更猥瑣了。
高庭目光帶著嫌惡,沒接話。
終於到了目的地,車子停在田間一棟帶院子的三層小樓房門口。
高庭第一時間跳下車,去開後車廂的門。
車廂裡幾乎沒有光,潘潘一直拿手機打著光,突然開門眼睛還不適應,眯起來。
他臉上看不出高興的模樣,隻見她蹲在地上,手機擺在腳邊打著光,雙手緊緊扒著魚缸的邊緣,防止魚缸挪動。
她大衣下露出紫色的連衣裙裙擺,拖在地上,被踩的很臟。
她就這樣蹲了一路?
她很快適應了光線,眼睛亮亮的,笑著問:“這麼快到了呀。”
他輕點了一下頭。
她彎著腰站起來,腿有些麻了,好不容易走到口子上,卻實在彎不下腿。
“不好意思,我腿麻了,要不讓師傅先卸貨吧,我馬上就好。”
此時師傅已經繞過來,高庭二話沒說,就像剛才在店裡一樣,雙手掐著她的腰,像抱孩子一樣,將人提了下來。
潘潘的腿還是麻的,落地時她格外小心,好在高庭也沒放手,等她雙腳落地後,他的手就從腰間拿開,扶住了她的胳膊。
潘潘有些不好意思,用力跺著腳說:“馬上好了。謝謝。”
師傅斜眼看他們,果然是有苗頭的。
“你們是誰啊?”院子裡走出來一個老太太。
高庭聽見聲音應了一聲:“阿婆,是我。”
“奧,阿庭啊,這是什麼啊?”
阿婆是當地的叫法,意思是奶奶,奶奶尋著聲音來到車後,先是看到了魚缸,和一袋袋的水,接著就看到了,靠在高庭身上的,潘潘。
奶奶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姑娘,這是給自己帶孫媳婦回來了?
潘潘立馬拉開距離,紅著臉喊了一聲:“阿婆好。”
“這是?”
高庭麵不改色的說:“我朋友,開金魚店的,送魚過來。”
奶奶一臉疑惑:“魚?鯽魚啊?你買了多少啊,要這麼大的車裝。”
“不是鯽魚,是金魚。”
“金魚?養在哪裡啊?養來乾什麼?好吃嗎?”
“養來看。”高庭說著,去提了裝著藍麒麟的水袋,走進院子。
潘潘和奶奶跟在他身後,院子裡頭有個小花壇和一個台麵,是農村裡常用來洗衣服的室外台麵。
台麵上麵還做了擋雨的陽光棚,高庭讓師傅把東西堆在陽光棚下麵,對潘潘說:“放這兒。”
潘潘看了一下,有電路,有水路,點點頭說:“可以的,等缸過來,我就幫你裝。”
“小夥子,來搭把手。”最後的缸,拉貨的師傅又在喊他。
他這回動作倒快,幾乎是自己一個人把大缸提了過來,想要打發人快走。
“貨卸完了,老板娘,運輸費100搬運費60,一共160。隻收現金。”
潘潘早就準備好現金,拿給他。
那師傅又說:“我沒活了,直接回老街,你要不要跟車回去,收你20。”
潘潘想了想,自己打車更貴,跟車回去劃算,正想說讓師傅等等她,高庭就打斷了她:“我等會送你回去。讓人家先走吧。”
“那太麻煩你了。”
“我晚上剛好有事要去縣城。”
師傅小眼神瞟了他一眼,果然,晚上八成是家裡不方便,帶去開房的。
他不自討沒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潘潘的心思都在完成生意上,根本沒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微妙的氛圍,貨車師傅明顯是猥瑣的,可高庭,卻透著一股厭惡。
貨車師傅走了之後,高庭按照潘潘的指揮把缸擺好位置,她又脫了外套,擼起袖子,像組裝大型玩具一樣,把過濾箱和水泵鏈接起來,又再過濾箱裡布置好過濾的材料。
最後一袋一袋解開裝水的袋子,緩緩倒入缸中。
通電以後,過濾箱正常運轉了起來。
她沒立即把魚放進去,而是把魚連著袋子,放進缸裡:“新的過濾棉會有些雜質,讓係統先運作一會,把魚放進來,讓水溫一致,大概半小時以後,再回放進去吧。今天先觀察魚的狀態,明天再喂食,不過應該問題不大的。”
室外沒有空調,她指尖的紅蔓延到小臂,呼出的氣帶著白霜,卻也隻是在交代完一切後,用隨身的手帕擦乾了水漬。
手指好像凍僵了,高庭看見她擼袖管的手指動作有些不自然。
好不容易拉下袖子,她終於雙手捧在嘴邊,輕輕哈著氣,暖了暖。
一張小臉藏在白霜後,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些苦難,眼睛亮晶晶的,惹人無比心疼。
奶奶給她倒了杯熱茶,她捧在手裡,像大雪裡的炭火一樣溫暖了掌心。
“就是養這個魚啊?”奶奶湊到魚缸邊,佝僂著背朝裡看。
潘潘解釋說:“嗯,養著玩玩,解解悶的。”
“這點東西多少錢啊?”奶奶又問。
潘潘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對於農村的老人家來說,1500塊錢,是一筆巨款,能買很多很多魚和肉來吃了。
高庭替她解了圍說:“不要錢,人家送的。”
奶奶一聽是送的,鬆了一口氣,又說:“送的你還讓人家小姑娘這麼冷的天跑過來給你弄啊,真是神經哦,快快來,到家裡坐坐,晚上在這裡吃飯好了。”
潘潘連忙擺手推謝:“不用不用,阿婆,我要回去看店了,店裡沒人。不要麻煩了。”
說著又對高庭說:“不麻煩你了,你告訴我哪裡能打滴滴就行。”
高庭壓根沒去看那缸魚,他進屋拿了個車鑰匙,院子裡停著一輛豐田suv,燈亮起來:“走吧,我送你。”
“真不用。你剛回家,太麻煩了。”
高庭不管她說什麼,打開車門已經坐在主駕駛上,把車開到院子外麵。
“上車,我有事問你。”
潘潘盛情難卻,於是向奶奶禮貌地道了彆,坐上了副駕駛。
奶奶又走出來喊高庭:“那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吃了,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