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像一灘爛泥般砸在腐朽的木牆上,噴濺的血跡在斑駁牆麵上暈開刺目的猩紅。
手腕扭曲的劇痛和胸腹間翻江倒海的鈍痛讓他眼前發黑,淒厲的慘叫卡在喉嚨裡隻剩嗬嗬的氣音。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幾步之外那個看似瘦弱的身影——蕭羽。
“魁哥!”那幾個跟著王魁一同前來的凶悍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凍結,被巨大的驚駭取代。
他們從未想過,在人仙中期橫行小隊駐地多年的王魁,竟會被一個剛來的、“人仙前期”的難民一招重創,而且是毫無還手之力的碾壓!
蕭羽那瞬間展露的速度和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殺…殺了他們!給老子殺了他們五個!!!”短暫的劇痛和恐懼過後,被當眾打臉、重傷的屈辱瞬間點燃了王魁胸腔裡的瘋狂。
他眼珠赤紅,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吼,唾沫混著血沫噴出,指著蕭羽五人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快動手!弄死他們!!!”
他癲狂的命令如同信號。
幾個凶悍壯漢也是狠角色,雖然驚駭於蕭羽的雷霆手段,但長久在王魁淫威之下養成的服從慣性以及對新兵的蔑視,瞬間壓倒了恐懼。
他們怒吼一聲,不再有任何遲疑,仙力湧動,拳風腿影裹挾著凶煞之氣,齊齊朝著蕭羽五人猛撲而來,首要目標,自然是剛剛顯露出不凡實力的蕭羽。
然而,他們快,蕭羽身邊的人更快!
“找死!”
幾乎在壯漢們撲來的同一刹那,蕭羽甚至沒有動彈,站在他身後的寧溪、周英、葉茜、青陽四人,眼中壓抑已久的怒火和殺意驟然爆發。
偽裝被打破的一絲裂隙轉瞬即逝,更強大的氣息轟然迸發。
四人身影如鬼魅般閃出,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殘影。
砰砰砰!
噗通!噗通!噗通!
一連串沉悶的擊打聲和重物落地的悶響幾乎是瞬間響起。
沒有華麗的仙法,隻有精準到冷酷的近身搏殺,乾淨利落。
寧溪的掌刃切中一人臂膀,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周英的腿鞭如鋼鞭掃過,將一人直接踹得橫飛出去;葉茜和青陽更是配合默契,一個絞殺卸掉對方關節,一個直拳重擊胸口,打得對方口中噴血倒飛。
僅僅一個照麵,前後不過兩息功夫,氣勢洶洶撲來的幾名壯漢便如同秋風掃落葉般,一個不落地慘叫著倒飛而回,重重摔在王魁身前的泥地上。他們或捂著手臂,或按著胸口,蜷縮在地痛苦呻吟,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剛剛掙紮著坐起、還想看手下屠戮蕭羽等人的王魁,親眼目睹這一幕,臉上的瘋狂和憤怒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唰”地褪去得乾乾淨淨。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他看向蕭羽和寧溪四人的目光,已經不再是憤怒,而是徹頭徹尾的驚悚!
這哪裡是四個“剛踏入人仙初期的軟骨頭”?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爆發出的速度和力量,分明遠超他的的這群手下,甚至…甚至可能不止。
“人…人仙前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王魁聲音都變了調,尖利刺耳,充滿了恐懼,“你們…你們隱藏了修為!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在烈陽軍隱藏修為?!”
他猛地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揣測,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顧劇痛嘶聲尖叫道:“對,你們故意隱藏實力混進烈陽軍,你們肯定是…你們是異族的奸細!來人啊!快來人!抓奸細!第八營有異族奸細混進來了!”
這指控極其惡毒,在戰時軍營,一旦被貼上“奸細”標簽,往往就是死路一條,甚至可能牽連旁人。
蕭羽眼中寒芒暴漲,殺機如同實質,他本意隱忍低調,隻想儘快站穩腳跟,卻不料剛來就遇到如此欺淩,手下被言語羞辱甚至差點被打傷,如今這王魁竟還敢汙蔑他們是奸細?忍無可忍!
“不知死活的東西!”蕭羽一步踏前,凜冽的氣勢驟然鎖定王魁。
王魁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快要凍僵,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咻——
但就在蕭羽蘊含殺意的一掌即將拍出的瞬間,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營房門口,恰好擋在了蕭羽和王魁之間。
來人身材精壯,身穿製式的都使甲胄,麵容冷硬如刀削斧鑿,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帶著久經沙場的煞氣和威嚴,淩厲地掃過混亂的現場。
他渾身散發著接近人仙後期的氣息,是蕭羽這支小隊所屬的第八營都使——鄭屠!
“住手!”鄭屠一聲低喝,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他的目光先在地上的傷員和王魁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王魁扭曲的手腕和地上的血跡,眉頭皺得更深,隨後冷冽如冰的目光才落到蕭羽和他身後氣息尚未完全平息的寧溪等人身上。
“怎麼回事?”鄭屠的聲音陰沉如水,透著不耐煩和審視的意味,營房裡的氣氛瞬間壓抑到了極點。
“大人!”寧溪向前一步,率先開口,聲音清脆但帶著壓抑的怒意,“王魁隊長帶著這幾人闖入,不由分說便辱罵我們是‘喪家犬’、‘娘們唧唧的軟骨頭’,要我們跪下給他舔靴子,又要我們五人趴在地上用號衣擦洗地上的臟水和油漬,更過分的是,他竟敢對我動手,寧凡隻是出言勸誡,他竟拔刀相向,意圖斬殺,我等被迫自衛,才將他們打傷,這絕非什麼‘教導’,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迫害!”
寧溪語速清晰,條理分明,將方才的屈辱和衝突的核心直指王魁的惡行。
蕭羽此時用的也是化名,為寧凡。
她們四人,也都是一樣的,都用了化名。
寧溪叫做齊飛,周英叫王烈,葉茜叫張角,青陽叫李輝。
“放屁!血口噴人!”王魁掙紮著嘶喊,打斷寧溪的話,他臉色煞白,但此刻為了活命和自保,隻能瘋狂狡辯:“都使大人明鑒,屬下隻是看他們新來,按照烈陽軍祖輩傳下的規矩,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教教他們軍營裡的禮儀,讓他們懂懂規矩!誰知他們不但不識抬舉,還公然違抗命令,惡語相向,更可怕的是,他們故意隱藏了實力,暴起傷人,大人,屬下懷疑他們來曆不明,隱藏修為進入我烈陽軍,必是居心叵測的奸細,請大人將他們拿下嚴審!”
“胡說!分明是你仗勢欺人!”周英怒斥。
“就是,什麼祖輩規矩,分明是欺壓新人的惡習!”葉茜也忍不住反駁。
“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是王魁隊長先羞辱動手!”青陽也站出來作證。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營房內吵成一團,嘈雜不堪。
“夠了!”鄭屠聽得心煩意亂,猛地一聲斷喝,聲音如同炸雷,震得整個破木棚嗡嗡作響,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聲音,他眼神掃過爭論的雙方,最後定格在始終神色平靜、眼神沉靜的蕭羽身上。
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蕭羽,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和濃濃的壓迫感:“你,叫寧凡是吧?新來的?你說!你為何以下犯上,打傷你的隊長?是不服管教,蔑視我軍法威嚴?”
蕭羽迎著鄭屠逼視的目光,不卑不亢,聲音清晰地響起,將王魁如何帶人闖入、如何言語羞辱、如何指戳自己、如何用刀威脅同伴、如何命令舔靴擦地、如何意圖斬殺自己而自己被迫自衛、以及對方被寧溪等同伴擊倒的過程,簡潔客觀、條理清晰地複述了一遍。
“大人!他…他……”王魁還想插嘴辯解,說蕭羽隱藏修為之類的。
“閉嘴!”鄭屠冷冷地打斷了王魁,顯然他對王魁平日的惡行並非一無所知。
他沒有去看王魁,目光依舊鎖在蕭羽臉上,仿佛早已做出了某種決斷。
“以下犯上,在軍營確是重罪,不可饒恕!”鄭屠的聲音冰冷無比,不帶一絲情感,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規則,“不過——”
他話音陡然一轉,帶著一絲殘酷的意味:“在我烈陽軍,仙將之下,尚有一條規矩可行,若下屬不服上官管束,認為上官無能、不配為尊,可憑實力說話,登生死擂台,生死自負,勝者,取代敗者之位,敗者…身死道消!”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蕭羽的偽裝:“寧凡,你既然不服王魁管教,出手傷人在先,那就給你一個機會,今日,便與王魁,於此地校場設擂,生死一戰,你贏,王魁之位歸你,你便是第十三小隊的隊長,你輸…你連同你身後這四個…一並處死,以正軍法!”
鄭屠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倘若你畏戰不登擂…視為認罪,此刻便以叛逆犯上、目無軍紀之罪,就地處決,你,選哪一個?!”
空氣瞬間凝固了。
寧溪四人心弦緊繃,擔憂地看向蕭羽,同時暗自戒備。
王魁的眼中則閃過一絲驚懼,讓他和寧凡上擂台?
蕭羽微微垂下眼瞼,似乎在思考。
僅僅一息之後,蕭羽抬眼,目光平靜地看向鄭屠,沒有任何波折地說道:“我選登擂。”
“很好!”鄭屠聞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似乎對蕭羽的“識時務”和“乾脆”有些許欣賞,或者說是對即將看到一場好戲的玩味。
“都使大人,使不得啊!”王魁聞言,臉色卻是唰的變得慘白如紙,剛才被一招重創的陰影瞬間籠罩心頭。
他太清楚自己絕對不是隱藏實力的蕭羽對手,上去擂?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這…這事太過突然,屬下…屬下方才重傷未愈,恐難發揮實力!請大人暫緩幾日,容屬下去……去尋屬下大哥商議…”
王魁慌亂地搬出他可能在軍中有點背景的兄長,企圖拖延時間或尋求庇護。他口中的大哥,似乎在萬嶽仙軍中擔任更高一級的職務。
“哼!”鄭屠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看王魁的眼神如同在看一隻礙眼的老鼠,“王魁!你當本都軍營是市井之地,容你討價還價?今日之事,由你而起,便由你結束,就在此地解決、此時解決!處理完之前,你半步不得離開第八營,不上擂?也由不得你!若敢違抗軍令,本都現在就可以按你汙辱、毆打下級新兵,挑動營中私鬥的罪名,將你就地處死,以儆效尤!你想死在這裡,還是去擂台上博一線生機?自己選!”
最後四個字,鄭屠說得陰冷無比,完全沒有給王魁任何退路。
他豈會不知王魁那點關係和依仗?
但在這第八營的地界,鄭屠就是絕對的權威。
王魁渾身劇烈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對鄭屠的怨毒,心中早已將這百戶詛咒了千萬遍:“鄭屠!你這狗東西!!”
他知道,鄭屠這怕是想要借刀殺人。
他和這個鄭屠早有嫌隙,鄭屠一直不喜歡他,想要找機會將他除去。
但他嘴裡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鄭屠冰冷的眼神告訴他,對方絕對是說到做到。
“屬下…遵命!”王魁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麵如死灰,他知道,今天這一戰,避無可避了。
很快,整個第八營校武場被清空。
一座由數名懂得陣法的老兵臨時布設了基礎防護屏障的石台矗立在場地中央。
四周很快圍滿了聞訊趕來的士兵,議論紛紛,目光在狼狽不堪、麵色慘白的王魁和那個一臉平靜、看起來並無出奇之處的新兵蕭羽身上逡巡。
關於新兵反殺小隊長的流言和賭局在人群中迅速傳播開來。
鄭屠高坐在主位,神情冷漠。
寧溪四人站在擂台下,眼神緊緊追隨著蕭羽的身影,手心裡都是汗。
蕭羽穩步登上石台,神色依舊平靜無波。
王魁則腳步虛浮,如同上刑場般,帶著一絲最後的瘋狂和絕望,被幾名軍士“送”上擂台。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鐵鏽與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生死擂台,已成定局。
以力稱尊,就此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