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依舊在追蝸牛。愛瑪依舊掛在天上。若愚老人站在兩座蓮花峰之間,看著安安穩穩坐在雲海中的兩尊龐然大物,沉默許久,久到祂那根拐杖上的銀色狼首都忍不住抬起一隻眼皮,瞅了祂一下。“教授。”站在祂側後的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校工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外麵現在有些亂糟糟的,蒙特利亞教授什麼情況,大家都不清楚,您看……”是公開通緝、是私下大索、還是把消息壓下去,總要有個章程出來。若愚老人輕嗬了一聲。“我看?我看個屁!”他沉著臉,難得罵了一句粗話,顯得極不體麵——這不怪他,畢竟現在的情況,學校的新學院還沒成立,兩位副院長就已經大打出手,把學校的體麵撕的‘體無完膚’,學校都沒體麵了,他還有什麼體麵?最糟糕的是,以祂現在的能力,竟然也看不到蒙特利亞教授躲在了什麼地方,考慮到蒙特利亞之前做的那些實驗,總讓人感到不安。“種了甜瓜吃甜瓜,種了苦瓜吃苦瓜。”第一大學的副校長自嘲的笑了笑:“以前下了什麼蔓,現在就吃什麼果……不外乎如是。”老校工聽得似懂非懂。“那現在……”他試探著問道。“一切按規矩來。”若愚老人似乎終於梳理清楚亂成一團的因果線與時間線,心平氣和的吩咐道:“做錯事要及時補救,該找人就找人,該搜捕就搜捕,該安撫就安撫,該恢複就恢複;但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彆嚷嚷的全世界都聽到,也不要搞擴大化……外麵的事情,校工委和教授聯席會議決定就可以了,多聽聽占卜團的意見,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三叉劍搭把手……至於巨神兵,我親自守在這裡,邊緣學院的計劃一切照舊。”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了。“是。”老校工微微施禮,向後退了一步,身影悄然消失在雲海之間。…………貝塔鎮。三有書屋。即便已經入了夏,店裡的紅泥小火爐裡仍舊每天燒的旺旺的,爐子上煮著似乎沒人喝的茶水,爐子旁躺著穿了長袍的先生。隻不過今天先生沒有看書。而是稍稍坐起身子,端詳著麵前的一個棋盤。無數光線從天花板間落下,縱橫交錯著,拚湊出一張規規整整的立體的棋盤,一粒粒棋子星羅棋布,仿佛一顆顆小太陽,將小小的書店照的格外明亮。黃花狸看著那塊棋盤,仿佛看到了整個宇宙。它用力晃晃腦袋,心神從上麵掙脫了出來。“蒙特利亞想乾嘛?若愚又在乾嘛?”它前爪仿佛人一般抱在胸前,蹲坐書桌邊緣,毛茸茸的尾巴蜷在身下,每問一個問題,嘴邊的胡須都向下耷拉一絲,顯得有些苦惱:“——愛瑪和老姚倒是都挺機靈,看到情況不妙,撒腿就跑,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這事兒原本就是若愚的鍋,他不負責誰負責?喂,老頭兒?跟你說話呢!這事兒是不是你計劃的?”書店主人沒有回答。隻是專注的看著那幅棋盤。棋盤上縱橫交織的光線仿佛在以極高的頻率顫動著,每一根光線顏色都有細微的差彆,合在一起,卻又顯得極為和諧。許久。先生才聲音很輕的自言自語道:“快了點兒……但快的恰到好處。畢業前能鬨這麼一場,對大家都有好處。”嗚嗚——小火爐上的茶壺幾乎同一時間,發出呼呼的警報,提醒書店主人壺中茶水已經煮沸。花貓抬起爪子,一把按住滾燙的壺蓋,把尖銳的哨聲壓在壺裡。“什麼快啊慢的?你知道我腦子小,彆打啞謎!”黃花狸一臉不悅的看向書店主人:“我就想知道那份好處有沒有我的!”先生瞥了它一眼。“你拿走的好處已經夠多了。”他搖了搖頭:“如果你願意放棄……”“哇!這顆大眼珠子!”黃花狸扯平耳朵,試圖把先生後麵的話堵在外麵,同時一溜煙躥到玻璃窗旁,趴在窗邊,看向外麵那顆在黯淡天色中冉冉升起的巨大眼球,語氣帶著十分虛假的驚喜:“……多久沒見過它了!還跟以前一樣漂亮!”…………花貓口中的‘大眼珠子’,在旁人看來,不過是一輪普通的圓月。如月亮般大小,也是玉盤模樣,通體銀白,散發著幽幽的冷氣,灑落的光芒籠罩著整座布吉島,緩緩轉動間,映照著四海八荒,九天十地。“——靈鑒監察下,一切生靈都該無處遁形。便是個死人,也能捉到它的一絲死氣。”易教授環顧左右,看著麵前這些巫師界最優秀的占卜師,臉色難看:“更何況一位大巫師!一位我們存留有祂氣血與魔力波動,就算閉著眼都該找到的大巫師!日蝕沒有算到,我們勉強還可以用‘失誤’當說辭……但那麼大一個巫師,那麼清晰的特征!已經給了你們足夠多的線索,卻完全找不到他的蹤跡?這已經不是‘無能’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今天我見到其他同事,臊的要命!就差買塊布蓋臉上了!如果不是學校把相關新聞壓下去,明天我們占卜團就可以原地解散!”說到這裡,他隨手指了一位黑袍。“你有什麼看法?”“我?”那名黑袍巫師愣了一下,立刻答道:“蒙特……咳,我是說,目標有沒有可能已經離開布吉島了?”他的措辭非常謹慎,甚至沒有用‘逃’這個字眼兒。“他就算跑去新世界,也沒辦法躲開靈鑒的探查。”易教授沉著臉,搖了搖頭,否定了這種可能。“那會不會使用了變形術?”另一位巫師也順勢開口。“——布吉島上所有生靈都已經經過鑒靈的‘因果篩查’了,不論是一條長蟲,還是一隻青蛙,都有非常明確的身份來曆,不存在命維空白的生物。”“我覺得還是應該跟科爾瑪副院長仔細聊聊,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裡得到其他什麼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