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晚上,鄭清被老姚從宿舍直接抓去了院長辦公室。
原本他以為院長大人是想找他了解一下與烏鴉有關的線索,卻不料老頭兒隻是批卷子的時候閒極無聊,找他嘮嗑——當然,這種說辭也就騙騙小孩子罷了——那天老姚對他進行了一番坦誠、專業、建設性的說教,溫和而堅決的要求他提前畢業。
想到當時的場景,鄭清無端的覺得自己拿到‘第一大學特殊貢獻獎’的可能變得極高。
“暫且不算‘特殊貢獻獎’,現在也有二十分的加分了。”
年輕公費生把羽毛筆小心的插進筆架上,矜持的抻了抻袖子,似乎想把掐算著的指頭看的更清楚一些:“八十加二十,是一百分……二百分減一百分,是一百分……也就是說,這個學期我隻需要再拿一百分就足夠了……不,還能更少些,我還沒算‘減免’哩。”
他迫切的抬頭看向蘇施君收走的那張羊皮紙。
紙上有他羅列的一些可以獲得學分‘減免’的科目。
所謂學分‘減免’,是指相關科目的教授經過核查後,確認某位學生已經完全具備相應科目的知識儲備,可以酌情直接給予相應科目的學分。
倘若按照老姚當初的建議——憑借他在符籙學方麵的紮實基礎,刷相關科目的學分——鄭清覺得自己能夠減免的學分會很多。
但月下議會的上議員對此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太多了。”
她搖搖頭,蔥白的手指夾著那張羊皮紙,晃的嘩啦啦作響:“你羅列的‘減免’項太多了。四十五分,十二門專業必修課!嗬!簡直異想天開!學校不可能給你批這麼多減免的。就算你把一千兩百九十六個基礎符籙練的倒寫如流,也隻能證明你基礎很紮實……沒有任何一門高級專業課僅憑紮實的基礎就能熟練掌握。更何況,‘減免’這種事情還要看老師。”
對於女巫言辭間的些許挖苦,鄭清假裝沒有聽見。
倒是她最後一句話他比較在意。
“看老師什麼意思”男巫把那支插進筆架上的羽毛筆重新抽出來,在麵前的羊皮紙上胡亂點著,眼中帶了幾分困惑:“難道就算我絕對沒問題的科目,如果老師不同意減免,我也必須重修嗎”
“沒錯!”
蘇施君輕輕一推臉上那副寬大的紅框眼鏡,表情嚴肅:“沒有任何一位老師會輕易放棄提高自己教授班級平均分的機會。”
鄭清腦子轉了好幾圈,才醒悟女巫說的是什麼意思。
想來也是,如果班上每一位成績優異的學生都申請學分減免,那麼剩下的‘歪瓜裂棗’考出來的成績計算後得到的平均分,必然會讓授課老師吐血。
而教學成績,又事關老師們的切身利益。
旁邊安靜許久的蔣玉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猶豫:“我以前聽說有人會向任課老師的實驗室捐獻大筆金子或者珍貴的魔法材料,以獲取老師的‘減免許可’……”
這不就是賄賂麼!
鄭清立刻聽懂女巫話語中的未竟之意。
隻不過,金子雖然現在他並不缺,但就像老姚那天在辦公室對他說的那樣,身為先生的代理人,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僅僅代表他自己。
“如果實在沒辦法,那我們就辛苦一些,多選幾門課好了。”男巫委婉而又堅決的否定了那條眾所周知的歧路。
“條件苛刻並非意味著沒有希望。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減免這種事情,終究還是要看老師的。”
聽著兩位年輕巫師間的對話,蘇施君嘴角微微一勾,並未評價鄭清那番表態,而是把掛在她身上的毛絨熊丟到一旁,伸手在麵前一抹,半空中立刻出現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細小人名,仿佛沸騰的開水表麵跳躍的水珠,一個個爭先恐後躍出水麵:“這是第一大學現任代課老師與教授們的名單……”
‘沸騰的小水珠’們起落劇烈,鄭清依稀看到了姚小米與易甲子幾個字,但很快,他們的名字便淹沒在前赴後繼的躍起的其他名字中間了。
“首先,想要獲得‘減免’,那麼你選擇的老師必須對你有足夠的認識,知道你的知識儲備滿足減免條件。”說話間,女巫打了個響指,那片密密麻麻的人名頓時空出一大片,隻留下十幾個鄭清非常熟悉的名字。
其中大部分都是曾經教授過他的老師。
“不能通過考試確認我們的減免資格嗎”鄭清仍舊有些不死心。
“你這種想法犯了大部分九有學生都會犯的錯誤,以為考試可以決定一切。”蘇施君晃了晃手指:“這就又回到我們之前討論過的觀點上麵了——那些老師為什麼要勞心費力幫你減免學分,然後降低他班上的平均分呢——換個角度,你覺得學校為什麼不讓占卜學教授們直接確定每個學生的成績,甚至更進一步,直接確定每個學生是否能畢業呢”
鄭清啞口無言。
確實,某種意義上,最簡單的辦法往往也是最複雜、後遺症最大的辦法。
“其次,你選擇的老師最好比較富裕……就是字麵意義上的有錢。”女巫的第二個條件稍稍出乎鄭清的意料,更令他意外的,是伴隨著這個條件,她把一個鄭清完全想不到的名字從那十幾個人的名單中抹掉了。
“章老師”男巫一臉驚詫。
他原以為自己的符籙課講師是可能給他減免分數最多的老師——他之前羅列的學分減免課程裡,有一小半都是她的。
“你以為章懷古為什麼會給你那麼多獎勵學分”蘇施君嗤笑一聲,卻也沒有多少挖苦的意思:“她現在鉚足勁兒攢高階注冊巫師的資源,所以努力打造自己的‘明星學生’,寄希望於這位‘明星學生’能讓她的教學履曆更光彩一些……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輕易把你放走。”
鄭清一臉灰敗看向窗外。
寒風裹挾著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窗戶上,仿佛一根根牛毛細針,戳的玻璃沙沙作響,留下一縷縷歪曲而清晰的水痕。
真是個令人討厭的節氣啊。
s,鄭清被老姚抓走是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