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衝著鄭清的一麵露出半張魚人猙獰的麵孔,借著天棚打下的光線,可以清晰的看到魚人頜下的腮片正微微翕動,呆滯的眼神透露出凶狠的氣息,異常醒目。
照片下是一行大大的黑體字——血友會出台新方案,透露出什麼訊號?
年輕公費生很感興趣的走上前,將那份報紙抽了出來,不出所料,是《貝塔鎮郵報》最新一刊。
趴在欄杆上的辛胖子費力的回過頭,瞅了一眼是誰偷自己的報紙。
“喲,渣哥兒來了?”他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鄭清已經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這個稱呼了,當然,還是習慣性的賞了胖子一腳,在他肥大的屁股上留下半個清晰的腳印。
然後他又折了一下報紙,將那頭魚人猙獰的麵孔掩蓋住,才安心的繼續往下看:
“……9月11日,血友會新任奧古斯都麥克·金·瑟普拉諾正式簽署《反對魚人壓迫方案》,禁止社團成員與臨鐘湖魚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行為,除非交易者能夠證明提供商品的魚人在學府內受到公平對待,否認任何違反該方案的社團成員都將麵臨警告、記過、撤銷社團內職務、乃至清退等處罰。”
“該方案的例外條款中提到‘(交易者)必須有明確和令人信服的證據,證明提供魔法材料、煉金產品、以及其他廣泛意義上商品的魚人在部落、臨鐘湖以及九有學府內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對待,’……方案同時要求交易者提供相關報告‘交易者應該在確定例外情況的30個自然日內向血友會道德風險委員會提交報告,並在公開刊物(如校報、貝塔鎮郵報等嚴肅類傳媒)中進行說明……’”
“血友會相關人士向記者正式,該方案是為了聲援臨鐘湖魚人們爭取自由與正義的抗爭,希望通過這一舉動,改善學校(尤其是九有學府)對魚人部落的管理辦法,讓更多魚人享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對待……”
“作為第一大學第一大社團,血友會除了在學校內部擁有強大的交易網絡之外,在學校外部,包括貝塔鎮、以及以血友會曆屆成員為基礎發展的諸多大型獵團中同樣具有廣泛利益與影響力。許多第一大學的在校生、研究人員、教授、貝塔鎮的商鋪、沉默森林中的魔法生物部落等等,都處於這一網絡之中……”
“……毫無疑問,該方案的實施不僅會對臨鐘湖魚人部落與血友會成員的交易造成巨大影響,而且會令其他與魚人部落交易的個體麵臨一種非常敏感的兩難境地…如果不接受該方案,則交易者與血友會之間的任何交易隨時都會麵臨不受保護的嚴格調查;如果接受該方案,又可能招致神聖意誌的不滿。”
“……血友會中一些負責公關與財務的成員對這一方案提出了質疑,因為他們擔心該方案的實施會給社團內部帶來不必要的裂痕……據消息人士判斷,血友會的部分成員在內部閉門會議上表示,監管這一方案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會令血友會執行機構不堪重負,並在學校要求安定團結的氛圍中,與第一大學另一大社團神聖意誌間造成尖銳對立(因為該方案的實施將會對神聖意誌的成員形成事實上的‘三方管轄’)……”
“……神聖意誌的相關人士則表示,瑟普拉諾用虛假描述與謊言炮製出的這份方案,並無《第一大學管理條例》的支持,以社團內部管理方案乾涉學校其他個體與魚人部落間的正常交易,是對阿爾法學院‘自由’理念的最大褻瀆……”
在往後,是一些更加枯燥與令人乏味的分析,鄭清一目十行的掃過,翻了翻其他版麵,並無太多討論血友會這一方案的內容。
“瑟普拉諾又在搞什麼鬼?”
年輕公費生嘩啦啦翻著報紙,滿臉困惑:“而且,血友會什麼時候又成立了一個道德風險委員會?”
“在需要的時候。”
辛胖子此刻已經從圍欄上爬了下來,正拍打著袍子上沾染的灰塵,聞言,扯扯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這類見鬼的委員會就像擦屁股的紙,有用的時候用來包屎,其他時候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一如既往的犀利與尖刻。
鄭清讚同的豎了豎大拇指。
“你怎麼看這份方案?”胖巫師從男生手中拿回那份報紙,好整以暇的折了折,重新塞回口袋裡:“……看你讀的那麼認真,是有什麼感想嗎?”
鄭清聳聳肩。
“並沒有。”
話一出口,他眼角的餘光再次瞥見報紙上那份方案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我突然覺得這個方案的名字起得極妙——反對魚人壓迫方案——既可以斷成‘反,對魚人壓迫方案’,理解成針對魚人受壓迫的反製方案;也可以讀成‘反對、魚人壓迫方案’,意思陡然一變,魚人成了壓迫一方;還能理解為‘反對魚人、壓迫方案’,我覺得這種讀法最符合大部分阿爾法人的心意。”
“他們一貫把魚人、馬人以及其他亞人種當成仆從,最早學校建立的時候,魚人們之所以願意呆在臨鐘湖而不是阿爾法堡外的湖泊裡,就是因為阿爾法人對類似魚人在內的亞人種魔法生物的歧視非常嚴重,經常出現小魚人被偷偷捉去做實驗的情況。”
胖巫師看著滔滔不絕的年輕公費生,一時傻了眼。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他連連擺手,否定道:“你這就屬於過分解讀了。你看到的報紙上的文字與其他人看到的文字不一樣……巫師界這麼大,貝塔鎮郵報又是麵向全體受眾的大型媒體,不可能每一種語言都出一份子刊,上麵是用了魔法的。報紙上附著的魔法可以讓閱讀者以自己理解的文字的閱讀內容,而不影響原始意義的傳達。”
“所以‘反對’就是‘反對’,沒有你想當然的那些斷句。”
鄭清倒是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