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它們!”
年輕公費生跳起身,驚慌失措的喊道:“快攔住它們!”
必須承認,鄭清的舉動非常果斷,甚至沒有與同伴們商量,便徑直下了命令。而宥罪獵隊其他幾位獵手反應也極其迅速,在收到命令後一瞬間,便有兩道束縛咒、兩道軟腿咒飛了出去,分彆罩向那兩頭仍舊沉迷在幻境,稀裡糊塗向主帳走去的食人魔身上。
但這一切終究有些遲了。
在鄭清喊出口,那四道咒語剛剛離開法書的刹那間。
兩頭食人魔忽然睜大眼睛,驚惶著四處張望——鄭清甚至可以從它們滴流亂轉的茫然眼神中看到一絲祈求、以及無窮的畏懼——緊接著,它們的身軀仿佛充氣的皮球般飛速漲大,須臾間就變成了兩顆真正的皮球。
粗大的血管與繁複的刺青烙在它們緊繃的皮膚上,充滿著奇異的張力,仿佛樹葉的脈絡,構築出一片片華美而又殘忍的魔法回路。血液與魔力在其中汩汩流淌著,如沉重的鼓聲,震撼人心。
轟!
轟!
兩聲劇烈的爆炸先後響起,巨大的聲浪伴隨著強烈的氣流,以兩頭食人魔為中心,衝擊向四麵八方。
四濺的血肉、翻滾的黑色煙霧、淡藍色的火焰、扭曲的光線、碎石、木屑、混亂的氣流還有年輕巫師們驚愕的麵孔相互交織在一起,光怪陸離。
半空中。
軟腿咒的咒光瞬間被衝散。
相比之下,束縛咒的咒光表現稍微好一點,在麵對衝擊波的刹那間,飛舞的藤蔓化作兩層薄厚不一的滕盾。
但也隻是好了一點點,強大的衝擊波還是勢如破竹般撕碎那兩層滕盾,繼續向四麵八方肆虐開來。
“節彼南山,維石岩岩!”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電光火石間撐起這道防禦咒的竟然是李萌。
隻見小女巫緊繃著小臉兒,雙手高高舉起,粉紅色的法書漂浮在她的身前,嘩啦啦翻動著,一道道咒式如土龍般從書頁中騰起,融入眾人頭頂那幾座相互倚靠的岩山之中。
獨眼烏鴉張開雙翅,捂著腦袋,躲在小女巫的腳下,瑟瑟發抖,仿佛能把身上的羽毛都抖落光。
“不震不動,不戁(ǎ)不竦!”
“於繹思!”
兩道清亮的咒語聲先後在虛幻的岩山下響起,由蕭笑釋放,鎮定著年輕巫師們的心境,幫助他們思考眼前這荒唐的一幕。
與此同時,蔣玉也翻動法書,重新釋放出一道‘節彼南山’,代替臉上已然露出一絲乏態的李萌守護大家。
辛胖子眼中的藍意緩緩散去,緊繃著臉轉頭看向鄭清:“它們為什麼要炸掉自己的斥候……與夥伴?”
鄭清默默的看著不遠處兩個綴在一起的紅黑色淺坑,半晌,才喃喃道:“……或許它從來沒有把它們當成同伴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它’指的是那個雙頭食人魔。
雖然大家對食人魔世界的殘酷、冷血早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此刻聽到鄭清的判斷,仍舊感到心底發寒,下意識隨著男巫的視線,看向營地之外。
……
營地之外。
歸來的食人魔狩獵隊。
黑手在兩位‘斥候’離開隊伍不久,便大手一揮,示意同伴們分食剛剛打到的獵物。那些粗苯的食人魔們不知道為何首領忽然變得這麼大方,也不理解為何要在營地外就餐,但不妨礙它們興高采烈開始野餐。
野豬、麋鹿、毒蛇、鬣狗、禿鷲、水鬼,等等,食人魔們強大的消化係統並不在意食物種類的繁雜,總能湧出充足的胃液將它們消化的乾乾淨淨。
隻用了很短時間,當那兩個斥候走進轅門之時,狩來的獵物已經被食人魔們瓜分乾淨,地上隻殘留著撕扯戰利品灑落的點滴血肉。
黑手並未加入這場盛宴。
它一直抱著胳膊,慎重的打量著遠處那座‘平靜’的營地——直到營地中傳來兩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雙頭食人魔目光平靜,隻是當營地上空突兀出現幾座半透明的土黃色岩山虛影後,它頜下的肉瘤才不為人知的微微顫抖了兩下。
那兩聲爆炸如此驚人,以至於正饕餮中的食人魔獵手們也紛紛被驚動,睜著茫然的雙眼,看向煙塵滾滾的應該滴。
“首領!”
一頭個子較矮,但雙目間閃爍著不安色彩的食人魔拖著剛剛啃乾淨的野豬大腿骨,湊到黑手身旁,瞟了瞟遠處升起的煙塵。
普通食人魔遲鈍的大腦很難支撐它們進行複雜的思考,但並不意味它們無法察覺遠處煙塵下隱藏的風險。
黑手默默打量著那幾座在爆炸衝擊中微微閃爍的岩山虛影。
半晌。
它大手一揮,簡單吐出一個字:“殺!”
……
當鄭清看向雙頭食人魔時,意外發現它又一次給自己帶來了驚喜——這是一個總能給人帶來‘驚喜’的食人魔。
雙頭是第一個驚喜。
臨寨不歸,派出兩個斥候是第二個驚喜。
兩個斥候竟然是死士,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打碎了巫師們的陷阱是第三個驚喜。
然後,宥罪獵隊的年輕巫師們收到了第四個驚喜——當爆炸結束,他們灰頭土臉回過神後,訝然發現,雙頭食人魔竟然沒有趁機逃走,反而帶著它麾下的食人魔們大大咧咧向營地逼近了許多。
“它們中隻有那個雙頭食人魔強度達到注冊巫師級彆了,其他不足為懼。”
“不能簡單對比數據。我哥跟我講過很多關於食人魔的故事,尤其它們掰斷巫師腿骨時的手段……所以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擔心一下。”
“看上去一道軟腿咒就能收拾掉它。”
“大部分時候,感覺與現實的結論並不統一。”
“對!沒人會注意到蒼蠅……直到它落進你的湯裡。”蕭笑扶了扶眼鏡,表情嚴肅:“我同意長老的意見,我也不喜歡那頭臟兮兮的野獸。它身上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什麼氣息?”鄭清歪著頭,好奇的看了博士一眼。
博士摸了摸懷裡的龜殼,輕聲回答道:“試圖用笨拙與遲緩的舉動,來掩蓋貪婪與凶殘本能的氣息。酸臭的狡詐。焦糊的憎恨。”
“我突然有點解剖它的衝動了。”辛胖子嗬嗬笑著,手指間翻動著雪白的解剖刀:“來確認一下它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博士說的那麼多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