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姚教授扳著安培由人的肩膀,帶他一起看向夜幕深處一角時。
黑獄古堡。
內堡。
站在城牆上的石慧副校長微微蹙起眉,眼中閃過一絲煞氣,身後寬大的鬥篷無風自起,獵獵而響,帶著牆頭數十支古樸萊仙火齊刷刷搖動,爆起幾點橘紅的火星。
若愚副校長摩挲著手杖上的狼頭塑像,瞥了身旁的女巫一眼。
“不要嚇到那些孩子,”他仿佛怕冷風似的,大半個腦袋埋在衣領中,所以聲音顯得有些甕聲甕氣:“都已經是副校長了,還這麼大火氣。”
石慧副校長咬了咬牙。
“你就是脾氣太好了,所以誰都敢來撩撥一下。”她盯著夜幕深處那支火炬上猶如針尖大小,極不起眼的火光,冷哼一聲:“如果按照我的計劃,早早收拾掉那些首鼠兩端的家夥,就不會有下麵的麻煩了。”
若愚副校長的腦袋似乎向衣領中縮了縮。
但旋即又伸了出來。
“我們隻是一所學校,而不是聯盟的主人。”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但仍舊認真搖著頭,否定了女巫的意見:“我們想要維持自己超然的地位,就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敵人搞的少少的……而不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對月下議會我是這樣的態度,對新世界的開拓法案我是這樣的態度,所以在與舊日之神打交道的方法上,我同樣是這樣的態度。”
“然後呢?”石慧副校長斜了身旁的老巫師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譏嘲:“然後他們得寸進尺、得隴望蜀,背地裡刺我們一刀?”
若愚副校長靜靜的看著夜幕深處那點火光。
半晌,他才輕聲說道:“總要給祂們選擇的機會……總要有選擇的機會。如果占卜可以決定一切,那麼世界、真實、道理,等等,又還有什麼意義呢?那些年輕巫師不應該是生活在蛛網上的蟲子,他們值得更好的、更自由的未來。”
這一次,石慧副校長沒在開口辯駁,而是看著身旁的老巫師,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你放縱出的問題,你負責解決。”說著,她似乎覺得周圍的風稍微有些大似的,扯了扯身上的鬥篷。
城頭風聲漸歇。
古樸萊仙火也不再驚慌失措的跳躍,重新平靜的燃燒。
若愚副校長低低的笑著,拄著的手杖在地上輕輕磕了兩下。
牆頭陰影微微晃動,一位帶著兜帽,身披黑袍的巫師悄無聲息出現在老人身側。
“占卜團的結果應該出來了,”若愚老人低聲吩咐道:“告訴他們,不必釋放天燈,也不需要組建專門的照明咒巫師團……讓阿爾法學院的愛瑪院長處理這件事。”
“是!”黑袍巫師微微點頭,倏然消失在原地。
若愚老人回頭看了石慧女士一眼:“這原本就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既然它們打算掀翻桌子,破壞規則,我們也不必束手束腳……就看誰的氣魄更大一些了。”
女巫撇撇嘴:“原本不必這麼麻煩的。”
……
……
占卜團駐地位於黑獄古堡正堡與內堡之間一處三重簷的角樓之中,角樓左前是九有學院負責的塔樓,右前則是阿爾法學院所負責的塔樓。
角台四周環繞著一層淡金色光幕,上麵布滿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與陣圖,並交替顯示城堡外對陣雙方的每一絲細微變動。
不時有穿著白袍的巫師從角樓中匆匆走出,將剛剛卜算出的龜甲或水晶球高高舉起,念動咒語,各色符文如瀑布般噴出,湧入那層淡金色光幕中,增補變數。
當那位戴著兜帽,身披黑袍的巫師走進角樓中時。
十多位穿著白袍的資深占卜師正圍在一座巨大的水晶球前,小聲而激烈的爭論著什麼,巫師在兜帽下的耳朵微微一動,依稀聽到幾句話:
“…不可能把握十全十美的時機。”
“要展開攻擊嗎?”
“再等等,迷霧它們還沒有出現,就不是合適的時機。”
“它們肯定就在附近……不知道它們又再打什麼主意。”
“現在夜幕對我們的影響比對麵嚴重的多!”
“儲備天燈數量有限,承受不起頭頂那條大魚再吸幾口氣……”
“……或許我們可以按照三號方案推衍的計劃,抽調各支休整獵隊的成員,組建一支專職負責照明的巫師團?”
黑袍巫師心神微動,正待向前,一位胡子很長的白袍老巫師出現在他的麵前。
“裡邊是怎麼個安排?”老巫師雙眼間布滿血絲,眼袋很大,看上去似乎很久沒有休息了,聲音沙啞而乾枯,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的表情非常篤定,一點也不好奇黑袍巫師的身份。
黑袍巫師的目光在老巫師袍子上掛著的那些徽章上停留一瞬,其中有占卜團副團長、大占卜師、仙秦獵團等諸多不同身份的徽章。
他隱約猜到了這位老人的身份,態度恭謹了幾分。
“若愚副校長說‘告訴他們,不必釋放天燈,也不需要組建專門的照明咒巫師團……讓阿爾法學院的愛瑪院長處理這件事。’”說到這裡,黑袍巫師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石慧副校長沒有意見。”
老巫師微微頷首,伸手在虛空中一捉,捉出一團跳躍的火焰。
一隻青色小鳥在火焰中嘰嘰喳喳叫著,頗為活潑。
“告訴愛瑪教授,執行‘菲尼克斯計劃’,她需要在上麵多呆一陣子,”老巫師攥著那隻小鳥,語速飛快的說道:“阿爾法塔樓守禦任務交給前院長蒂爾達·斯特蘭奇女士。”
說罷,老人枯瘦的手指一鬆,那青色小鳥嘰嘰叫著,忽的一聲,化作一團青火消散在空氣之中。
然後老人轉頭,看向圍在水晶球附近的那些資深占卜師們:“聽到了?天燈儲備不要動,照明巫師團也不需要組建,以‘菲尼克斯計劃’為核心,開始測算下一個變量……”
白袍子們齊聲應喏,算籌、龜甲、耆草、水晶球、塔羅牌等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占卜工具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的一下全冒了出來,整個角樓裡,所有人都像上了發條的鐘表一般,有條不紊的展開了工作。
黑袍巫師悄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