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最初的計劃,鄭清是打算在宥罪騎士團中召集一支五人標準獵隊,進行今晚的冒險活動。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隊裡其他幾位獵手的時間都不太方便。
比如藍雀。臨近期末,身為星空學院優秀學員的藍雀,已經連續多天都在擂台上度過了,尤其今天還是周五,據說下午他在守擂戰中斷了好多骨頭,鄭清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讓那位清冷的劍客帶傷冒險。
而釋緣小和尚則是因為法會。今天是庚午月、辛巳日,農曆五月十三,是關聖、城隍以及龍王等眾多神靈的祭拜日——當然,這都是傳統神秘學牽強附會的說辭,也沒有哪位傳奇巫師確認過神靈們的生日——但每每到了這種日子,亞特拉斯的學生們總免不了在神祇像前念幾遍禱詞。
不是你的神靈,你可以不祭拜,但不能失了恭敬。
鄭清沒有通知釋緣小和尚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小和尚幾乎從來沒有參加過宥罪獵隊的集訓,請他來,還不如請尼古拉斯靠譜。
下午的時候,尼古拉斯倒是悄悄找到鄭清,希望參加晚上的冒險。鄭清知道他是想幫劉菲菲抓住那條偽裝過寵物蛇的無麵魔,但鄭清是不肯請尼古拉斯的。
且不論尼古拉斯與釋緣小和尚一樣,沒有參加過獵隊集訓,請來後很大程度會是個擺設;單單尼古拉斯現在的身份——北區巫師——就很令人撓頭。名聲不佳的獻祭咒印,每使用一道魔法都會犧牲一隻青蛙,而且魔法效果也存在不穩定,種種因素,讓鄭清婉拒了尼古拉斯自告奮勇的請求。
至於迪倫,是最先被排除在可選範圍的獵手。因為他的作息時間與鄭清等人相反,晚上鄭清冒險的時候,恰是他上課的時間。倘若在學期中,讓迪倫請個假倒也無關緊要,但現在是期末。
對於大學生而言,期末前的最後幾堂課是一整個學年中最重要的幾堂課。許多平日學習馬虎的同學,就指望這幾堂課老師勾畫的重點了。
迪倫就是那樣的同學。
就這樣,在反複的斟酌與挑選後,鄭清邀請了蔣玉參加今晚的冒險。不出預料,女巫愉快的答應了他的邀請。
誠然,蔣玉也沒有參加過宥罪獵隊的集訓,但之前在秘境小世界的冒險以及平日實踐課的表現,讓鄭清對她的參加充滿了信心。而且,鄭清希望通過這次冒險,幫蔣玉解除心結。
按照一般狩獵規則,獵賽中所有人都必須使用代號。
今晚雖不是狩獵,卻也適用這條規則。
鄭清代號‘黑貓’——原本‘先生’的代號,因為吳先生的出現,讓年輕公費生有些心虛,這次便換了新代號。
反正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
蔣玉代號‘班長’,中規中矩,沒人會叫錯,也沒人會亂猜。
剩下幾人,蕭笑代號‘博士’、張季信代號‘長老’、班納代號‘胖子’,都是平日裡用慣的,大家都沒有異議。
至於位置,依舊由張季信擔任主獵手,班納與蕭笑擔任左輔右弼,蔣玉擔任遊獵手,鄭清作為尋獵手,擔負起今晚最重要的搜尋工作。
簡單確認代號與位置後,蕭笑再次向大家強調了進出博物館的要求與禁忌——比如臨時出入證與學生卡需同時使用,比如在展廳中不準碰任何展品、跟緊隊伍迅速通過,再比如通過魔法畫展廳的時候,目光要始終盯著地板上的銀線,絕對不能看兩側的畫作。
“白天展覽的時候,學校會開啟保護結界,控製那些魔畫的影響。但夜幕降臨,為了節省魔力,博物館會關閉那些結界。”蕭笑非常嚴肅的告誡道:
“如果你們不想被描繪地獄的畫作吸進煉獄,或者感受超越女妖之嚎的尖叫,就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有個小問題。”胖子一邊調整法書的皮扣,一邊出聲詢問:“我們使用學生卡進出博物館,會留下身份痕跡吧……清哥兒沒關係嗎?”
言外之意,這屬於違規行為,而鄭清身上還背著一道留校察看的處分。
鄭清終於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心底一陣懊惱。
“違規與否,取決於我們做了什麼。”蕭笑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很有把握的回答道:“你們拿的是臨時工作證,我可以作證,你們是我邀請來博物館臨時幫忙的誌願者。理論上學校還需要給你們一點補助呢……前提是不許弄壞博物館裡任何一件展品!”
最後一句話已經是他今晚第三次強調。
胖子笑著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蕭笑環顧左右,臉上仍舊帶著一絲不安,但看到鄭清堅定的表情後,最終歎口氣,走向湖岸邊一株歪脖老柳樹下。
柳樹很老,與其他粗壯的同類相比,它的枝葉有些稀疏,從它頭頂漏下的月光也比其他柳樹要多一些。
蕭笑掀起一簇低垂的柳枝,露出掛在樹乾上的一塊歪斜的木牌。
木牌上依稀有幾個字,由於光線的緣故,鄭清看不真切。蕭笑沒有讓大家仔細參觀的打算,徑直抬手,在木牌旁拽了拽。
鄭清這才注意到,木牌旁有一根細繩。
順著繩子向上看去,歪脖柳樹斜向上的一條粗大枝乾上,掛了一口亮晶晶的黃銅小鐘。小鐘在繩子的拉扯下,左右晃了晃。
鐘口的鈴鐺無聲的擺了擺。
銅鐘沒有響。
但鄭清隱約聽到極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左右看去,同伴們臉上都帶了幾分迷惑。
叮鈴鈴。
“聽到了嗎?”他附在女巫耳邊,小聲問道。
蔣玉耳垂有些發紅。
她搖搖頭。
“安靜!”蕭笑目光嚴厲的看了自家隊長一眼,鄭清立刻抬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扯拉鏈的動作。
叮鈴鈴。
若有若無的鈴聲仍舊在遠處響動。
未幾,湖麵漾起淡淡的波紋。片刻後,幾頭深灰色的鐵牛便從水中緩緩浮出,不慌不忙劃至岸邊停靠,向年輕巫師們露出它們寬厚的脊背。
蕭笑率先跳上牛背。
那頭鐵牛晃了晃腦袋,穩穩的轉過身,向小湖深處遊去。鄭清咬咬牙,第二個跳了上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很快,湖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小湖深處,隻能看到幾道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