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會結束,已經快下午一點半了。
距離兩點鐘正式上課隻有半個多小時,不足以午休,去圖書館也來不及——可能前腳剛剛在圖書館裡找到空位,後腳就要麻溜的向教學樓跑。
送走釋緣小和尚,屋裡便隻剩下403宿舍的成員了。
直到這時,鄭清才把目光轉向蕭笑。
今天的會議中,蕭大博士幾乎沒有發言——這是非常罕見的情況——直覺告訴公費生,博士肯定發現了什麼,卻又不方便對所有人都說。
“你發現什麼了?”鄭清走到博士身邊,壓低聲音,小聲問了一句。
蕭笑挑了挑眉毛,並不意外鄭清的發現。
“羊奶好喝嗎?”他若有所指,輕聲回答了一句。
鄭清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幾個空羊奶瓶子,眨了眨眼睛。
“還不錯。”他真心實意的誇獎了一句。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覺得羊奶還不錯的?”蕭笑換了一種問法。
遲鈍如鄭清,也聽出這種問法中隱晦的含義了。
“所以說,與羊奶有關,對嗎?”辛胖子從剛才就一直很在意這個小角落的聊天,一隻豎著耳朵仔細聽著,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插嘴道
“其實我也注意到,最近喝羊奶的人好像多了一些誒……平常除了我,沒幾個人去打羊奶,但今天早上那個地方竟然還排起了隊!肯定有問題!”
“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古怪。”鄭清忽然想起今天開會的主題,忍不住確認了一下“林果的黑山羊是公的還是母的?”
“當然的公的!”蕭笑翻了個白眼“你見過母山羊長那麼大羊角嗎?”
“如果我是你,在發表意見之前會更謹慎。”辛胖子豎起一根粗短的食指,在同伴眼前晃了晃,用老派巫師特有的教訓語氣說道“……你要知道,你現在是在一所巫師大學。沒有什麼可能性是魔法辦不到的。”
“雖然林果的那隻大黑是公羊,但這並不能排除兩件事之間的關係。”蕭笑身子向後仰了仰,伸了個懶腰“恰恰相反,這裡麵肯定有什麼關係……清哥兒莫名其妙喜歡喝起羊奶來,林果的黑山羊又玩起了失蹤。”
鄭清驀然想起昨天晚上,貝塔鎮北區那頭猙獰的外神虛影。
他本能覺得有一條隱晦的線索貫穿著這些節點,延伸向那已知或者未知的迷霧深處。
“……許多時候,危機到來之前,寵物總是比巫師更容易察覺狀況,”蕭笑最後總結道“就像地龍翻身前老鼠亂躥、沉默返潮後群獸出林。在這種問題上,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細微的線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清下意識想到劉菲菲那條失蹤的大蛇,繼而意識到波塞冬最近似乎不太黏糊自己了——這其中固然是因為最近兩三周事務過多,他沒有太多時間打理與小狐狸之間的關係,但也不能排除小狐狸有了‘新歡’。
有了這份惦記,午會過後,鄭清並未第一時間去教學樓,而是先去了一趟寵物苑。
寵物苑的值守還是個熟人,鄧小劍。
“你什麼時候管起寵物苑的事情了?”鄭清在填寫到訪申請表的時候,好奇的問了一嘴。
“臨時幫忙。”鄧小劍黑著臉,簡潔的回答道。
他不會告訴學弟,自己是在獵賽上打賭打輸了,不得不兼起了這門苦差事——按他本人的意願,是絕對不會在這種繁雜小事上浪費時間的。有那份閒工夫,在獵場跑兩圈不香嗎?
說話間,值守同學接過申請表,進了苑子去找波塞冬。
但很快他便空著手走出來。
“不在?”聽到寵物苑值守的回答後,年輕公費生有些失態的大叫起來“什麼叫不在?我的寵物不在這裡,在什麼地方?”
有那麼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了被挖掉眼珠的小白貓慘死的模樣、想到了林果丟失的那頭黑山羊,還隱約看見了青丘公館主人怒氣衝衝的模樣。
這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寵物苑值守微微側過頭,避開鄭清的音浪。
鄭清注意到苑外一些路過的學生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邊,頓時降低了音量“你們不能這麼弄丟我的寵物吧……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我們之間有契約關係的……有嗎?”
“有限責任,對於寄放在學校的寵物,學校向來隻承擔有限責任。”鄧小劍非常客氣的糾正了男生的觀點,同時提醒道“而且把波塞冬接走的不是彆人……”
說著,他從懷裡的記事板上翻找出另一份申請表,塞到年輕公費生的鼻子底下。
“蘇芽,這是那個小狐女留下的名字。”寵物苑值守煞有介事的分析道“聽上去與青丘公館有關係……但是她拿著的是你簽了字的條子。你跟青丘公館還有關係?”
鄭清重重的鬆了一口氣,卻又被鄧小劍的問題嚇的屏住了呼吸。
“毫無關係,”他乾巴巴的回答著,同時用憤憤不平的語氣控訴道“我什麼時候簽過條子……隻不過以前交易過一些符紙,她們很喜歡波塞冬罷了……這次肯定是那個小丫頭自作主張!”
鄧小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終沒有說什麼。
“這是你們的事情。”他聳了聳肩,收回兩份申請表——既然魔法印戳核對無誤,剩下的事情就與寵物苑沒有關係了。
鄭清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心底給某隻小狐女狠狠的記了一筆。
雖然記了他也做不了什麼。
但態度總要有的。
看看懷表,距離上課不足一刻鐘。男生放棄立刻前往青丘公館的打算,與寵物苑的值守辭彆後,徑直前往教學樓。
緊趕慢趕,終於在章老師進教室之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心底一放鬆,被壓抑了一中午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五月的陽光很軟和。
沒有七八月的毒辣,也沒有三四月的冷淡,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最適合瞌睡蟲們繁衍。僅僅在教室坐了半小時,鄭清感覺自己的眼皮就要黏在一起了。
“該吃打蟲藥了……學校又有砂時蟲了?”
這是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男巫心底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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