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清從那株返魂楊上掉下來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今天的禁魔節沒有虛度。
既參加了學校要求的踏青春遊,也旁聽了兩位女巫之間的悄悄話,還目睹了老鼠與五毒蟲豸之間的大戰。
至於他為何出現在科爾瑪與鼠仙人的頭頂上,就要從那場安靜而激烈的鼠蟲大戰說起。
當時,作為戰場第三方,黑貓蹲在枝頭旁觀了整場戰役——他看到三隻老鼠按著一頭蛤蟆暴揍,把那隻蛤蟆打的眼珠子都爆出來了;也看到一隻黃金蠍用大螯夾斷了一隻老鼠的爪子,疼的老鼠吱哇亂叫;還看見打紅了眼的老鼠們放棄使用工具,用尖牙與利爪同那些蟲子撕扯在一起,四下裡汁液橫飛。
總之,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鬥爭之後,鼠軍大獲全勝。死掉的蟲子拆殼拔毒後直接就地掩埋。活著的俘虜蟲子則被老鼠們分門彆類收押看管,押解著向沉默森林深處行進。
身為一隻貓,尤其是一隻好奇心深重的貓,鄭清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老鼠押著蟲子浩浩蕩蕩離去。於是他悄悄綴上了這支隊伍。
正所謂,鼠有鼠道,蟲有蟲路。當鼠與蟲混合在一起,道路不同,隻能相互妥協。所以老鼠們沒有直接在地上畫個黑洞帶著蟲子離去,這也給了黑貓追蹤的機會。
隊伍在林子裡兜兜轉轉,走了許久,當黑貓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驀然發現原本走在他前麵的那一大隊鼠軍忽然消失不見了!
連帶著那些被押解的蟲子俘虜,也跟著消失的無影無蹤!
因為跟蹤的緣故,黑貓距離鼠軍大約有兩三百米的安全距離。這點距離在黑貓敏銳的嗅覺與聽覺之下幾乎算不了什麼,完全可以忽略的。但恰恰是這兩三百米距離製造的盲區,讓那些前麵帶路的老鼠的消失許久,才被黑貓察覺。
最先消失的鼠軍行進時窸窸窣窣的動靜,當時黑貓還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鼠軍的氣味也在一片茂盛的灌木叢中消失了。
黑貓的腳步停在了一片金葉女貞前。
四周都是陌生的灌叢與樹木,沒有任何洞窟、石穴之類可以藏匿的地方。
黑貓左右張望一番,抖著胡子,小跑幾步,竄出灌木叢,順著返魂楊粗大的樹乾一直向上爬,直到樹頂。
與林地間陰沉黑暗的景色相反,樹冠之上的景色異常清爽宜人。雖然隻是三月,但林子裡已經充滿了勃勃生機。墨綠色、翠綠色、淺綠色,深淺不一的堆疊在一起,在輕風裡閃著粼粼的微光,金黃色的陽光均勻的塗抹在上麵,讓整片森林都活潑起來了。
黑貓扯了扯耳朵,眯著眼四下裡打量。
遙遠的山腳下,九有學府高大沉重的圍牆安詳的坐在那裡,寂靜河水半繞而過,消失在繁茂林木中。學府左側,是幾座起伏的丘陵,丘陵旁有一片淡綠色的空地,透過丘陵間的空隙,可以看到藍黑色的海麵。而距離黑貓最近的建築,則是一片陌生的廢墟。
就是那裡。
事出反常必有妖。鼠軍消失是反常,森林裡出現一片建築廢墟,也是反常。
鄭清抬起爪子,比劃著自己與那片廢墟之間的距離——唔,約莫有四五百米?黑貓不確定的甩了甩尾巴,不再猶豫,跳下樹冠後,順著記憶中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入學這麼久,還不知道林子裡竟然有這麼一片廢墟——當然,對於鄭清來說,沉默森林裡有什麼東西都不應該感到奇怪,他可是見識過時間倒流的男人——況且那片廢墟看上去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也許這是學府曆史留下的痕跡?
隻是順道瞅一眼,反正自己跑的很快。
鄭清在心底說服了自己。
當然,為了安全起見,在距離那片廢墟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黑貓便重新爬進了樹冠,借著樹與樹之間交錯的枝條,以及樹葉的掩護,在高處潛行。
腳步點起點落,跑路行走無聲,作為陰影裡的行者,貓是一個合格的過客。
很快,他便來到那片廢墟附近。
然後他的目光滑過這片廢墟,嘖嘖稱歎。
廢墟最外麵是一座牌坊樣的建築,通體是粗糲的岩石,四周還有一些木質構架的痕跡,卻也在時間的摧殘下腐朽碎裂。牌坊正中,陽篆著‘欞星門’,大字四周,還能隱約看到一些陰刻的符籙痕跡。
穿過石門,是一個乾涸的水池。池底散落著奇形怪狀的假山石,雜亂的野草茂盛的長著,拱衛著這些落魄的石頭。池邊有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麵隻留有一個“泮”字。石碑不遠處,一座古樸的拱橋跨池而立,通向這片建築的深處。
還沒等他欣賞完這片景觀,便注意到鼠仙人座駕的到來,看到了那隻曾經被他命名‘肥瑞’的可惡倉鼠,也看到了一直樹影下,仿佛雕塑一般的科爾瑪女巫。
然後他又一次不自覺的偷聽了一大堆對話。
鄭清不知道鼠仙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存在,還是他聽到鼠仙人提及‘冬狩時劇烈的時空波動’、亦或者‘撒托古亞眼珠子被打爆’這些與自己有關隱秘時心境劇烈變動被鼠仙人捕捉到了漏洞。
總之,作為一隻黑貓,他光榮被捕了。
簡直丟黑貓警長的臉。
至於擔任科爾瑪的‘向導’一職,並不僅僅是靈機一動,還有更深層次的緣故。
因為倘若按照鼠仙人的說法,那個新誕生的秘境是由於一次短暫但是劇烈的時空波動產生的。那麼毫無疑問,鄭清可以斷定那個所謂‘短暫劇烈的時空波動’就是吳先生轉動自家懷表,倒流時光時產生的。
也因此,鄭清判斷自己可以有足夠的線索來尋覓那座秘境。
另一個方麵,他對科爾瑪與伊蓮娜想要做的事情非常好奇,一直在發愁怎樣打入她們內部探聽一番——被強迫擔任‘向導’之前,鄭清還在思考是用‘伊蓮娜男友’的身份,還是‘為科爾瑪魔法陣事業打過零工’的顧問身份更合適一些。
現在好了,鼠仙人為他提供了一個更妙的身份。
一位合作者。
而且是不會在兩位女巫麵前暴露身份的合作者。
簡直是瞌睡就送來一個枕頭。
原本還帶著幾分不情願,但回過神之後,鄭清心底一陣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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