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一條漆黑的,幽深的走廊。
精美的大理石牆磚,古樸厚重的木質地板,混雜著一股時間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人不由屏息凝望,唯恐驚擾了長廊裡沉睡的靈魂——這不是誇張的修飾,而是某種程度的事實。
在這條長廊的兩側,掛滿了從阿爾法學院畢業的著名巫師們的畫像。包括三百年前奧布萊恩家族的族長吉恩·布萊克·奧布萊恩、兩百年前塔波特家族的屠龍勇士威廉·塔波特、一百五十年前將東方煉器手法與西式煉金學說進行結合的大煉金術師蔣千裡、一百年前發明龍疫梅毒治療法的大治療師愛德華·詹納、五十年前對維度拓撲理論做出重要貢獻的大巫師斯梅爾·諾特等等。
基於對傳統與榮譽的尊重,阿爾法人總喜歡把這些做出傑出貢獻的老人們掛在牆上,裝在雕刻精美的胡桃木相框裡,供人們敬仰。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掛在牆上的畫像越來越多,以至於整個阿爾法城堡,已經很少能夠看見空白的牆壁。
鄭清甚至聽林果說,前段時間阿爾法堡裡發生了一場爭論,討論如何處理過多的‘掛像’有人建議開辟一件專門的屋子充當展示廳;也有人建議後來的畫像可以酌情掛在堡外的彆墅區;還有人更傾向於將‘某些成就不那麼突出的巫師’挪走,空出的位置交給更有‘資格’的巫師——發明龍痘種植術的愛德華·詹納就屬於‘某些成就低微’的群體。
隻不過,看到這位與龍疫梅毒抗爭了一輩子的治療師仍舊安安穩穩的掛在這條走廊裡,鄭清便知道,阿爾法學院的討論並沒有最終的結果。
“哦,我應該記得帶幾張沉默符。”年輕的公費生注意到走廊兩側次第蘇醒的畫像們,小聲懊惱著。他記得這些常年累月被掛在牆上的畫像們,脾氣好像都很差。
隨著石門緩慢的打開,淡黃色的陽光斜斜的落在了這條幽深的走廊上,將畫框裡的老人們一個一個驚醒。走廊裡漸漸響起某些粗魯的、突兀的咒罵。
“這不是你的錯。”伊蓮娜從懷裡摸出一本巴黎版的法書——鄭清記得上元書肆的銷售曾經向他介紹過,這種法書風格華麗、手感厚重,軋金口上還有馬太福音第七章的箴言。
吉普賽女巫沒有給公費生更多觀賞的機會。
她翻開法書,手指敏捷的在紙頁間跳著舞,連續丟出了三道咒語
“尚寐無覺!”
“尚寐無聰!”
“尚寐無吪e!”
這三道咒語鄭清非常熟悉。
不久前的新生賽山,年輕的公費生就曾經在某個守護法陣中使用了這幾道咒語,將自己的同伴們放倒,然後獨自一人出陣麵對洶湧的獸潮。
‘尚寐無覺’,是讓人合住眼睛老老實實睡覺;‘尚寐無聰’是讓人堵住耳朵老老實實睡覺;‘尚寐無吪’是讓人閉上嘴巴老老實實睡覺——總之,使用這套組合咒語,可以讓人迅速沉入夢鄉,而且無法感知外部的任何訊息,是促進睡眠、打家劫舍的不二法門。
雖然影子走後帶走了許多‘經驗’,但是它曾經借助鄭清身體使用過的咒語,年輕的公費生現在仍舊能夠熟練的使用出來。
“非常棒的選擇!”男巫讚歎著,忽然開口問道“需要幻身符嗎?我身上倒是還備了幾張……有備無患嘛。”
他這提議並非無的放矢——縱觀伊蓮娜一路的所作所為,她大約並不想讓人知道她今天來阿爾法城堡了。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但身為她的同伴,鄭清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自己應有的價值。
“那就謝謝啦。”女巫眼波流轉,笑吟吟的掃了男巫一眼,接過他遞來的幻身符。
很快,鄭清便發現自己的舉動有些多此一舉。偌大的阿爾法城堡裡仿佛正在舉行避難演習,空無一人。除了幾頭乳白色的幽靈昏昏沉沉的飄來飄去,年輕的公費生竟然看不到更多生命的跡象。
隻不過,這種空曠的環境更有助於‘潛入者’的行動。
兩名隱匿了行跡的巫師很快便穿過長廊,越過城堡中央的天井,順著縱橫交錯的樓梯飛快的移動著。就連那座巨大的金色鐘表也沒能影響到女巫的注意力。
鄭清注意到伊蓮娜前進的目的性非常明確。
所以他努力克製了自己的好奇心——終歸會知道的,他這樣在心底安慰自己。
事實上,好奇心滿足的速度比他預想的更快一點。在拐過幾個路口,穿過一片毫無人氣的休息區之後,伊蓮娜的腳步最終在一座拱門前停住了。
“到地方啦!”她輕快的拍拍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塊薄薄的、仿佛鐵皮質地的徽章,塞進拱門門口立著的一位煉金人偶手中。
“歡迎。”人偶呆滯的目光掃了掃麵前空曠的走廊,沒有絲毫猶豫,按照固定的程式僵硬的挪開位子,讓開了拱門的入口。
“這裡是?”鄭清有些驚疑的打量著這座花雕拱門,以及懸掛在門外的幾塊有點眼熟的徽章。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些標誌。
“弗裡德曼的休息室,也是3a社團的總部。”伊蓮娜的語氣異常平淡,仿佛是在說今天下午吃什麼似的“他們今天都在城堡外的彆墅區呆著……一直到明天早上開課為止,這裡都沒人。”
“你來這裡做什麼?”鄭清忍不住追問道。
“有份不得不做的作業,不得不來。”女巫歎口氣,似乎不想解釋更多。
“你有這裡的秘鑰?”年輕的公費生仍舊有許多好奇。
“沒有。”女巫聳聳肩,接過煉金人偶還回來的那塊徽章,順手在半空中拋了拋“這是我從某人那裡‘借’來的。”
鄭清目瞪口呆。
用腳後跟想,他都能猜到這個‘借’的具體含義是什麼。
雖然他與那位弗裡德曼大佬有些齟齬,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之間因為阿瑟·內斯產生的些許矛盾似乎已經化解了許多了。平心而論,年輕的公費生雖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卻也絕對沒有私闖彆人休息室的‘嗜好’。
而且弗裡德曼顯然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走在前麵的女巫忽然回過頭,露出一個奇特的微笑。
“啊,差點忘了!”
“你在獵賽上拿了第一名,我還沒給你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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