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外漫天紅光下那場事故所帶來的影響,出乎預料的輕微。
無論是在圍牆下秘密開會的宥罪眾人,還是在小山丘後熱鬨非凡的舞會,都沒有被那片紅光所乾擾——校工委的人似乎完全忽視了牆外的事故,他們甚至沒有提前開啟宵禁,任憑舞會自由散場。
這不正常。
但換一個角度,以學校的位置出發,校工委的這番舉措又顯得合情合理了許多。
從開學到現在,時間剛剛過去兩個月,但第一大學大大小小的事故已經爆發了數起包括開學前入校專機被女妖尼基塔入侵、開學後一隻河童妖深夜出現在臨鐘湖畔;更不要提一群砂時蟲吸乾了好幾隻神奇生物的時間,以及某隻小貓未明確的二級謀殺事故。
校工委外事工作委員會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在與各種各樣的媒體做公關活動,外事委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兩個月沒有休假,全力處理從世界各地飛來的投訴與質疑的信箋,許多人為此已經患上了歇斯底裡症。
再加上隔天,也就是明天,將舉辦獵月中的‘新生獵賽’——這場活動已經吸引了太多人關注的目光——因此,校工委與教授聯席會議一起壓製了實驗室事故的餘波,就顯得非常有必要了。
用博士略顯尖刻的話總結就是——‘老姚既然已經壓下了兩個學院互相丟惡咒的事故,那麼再壓下去一兩件惡故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原則已然被打破,墮落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的思想都是這麼悲觀的。
辛胖子對昨晚的事故就有截然不同的觀點
“隻不過一次實驗室爆炸而已,哪有那麼嚴重……聽你的意思,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所有人,包括學校的學生、教授,校外鎮子上的人、還有那些記者們,所有人,對第一大學實驗室的事故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隻要沒有人員傷亡,這就不叫事!”
“校報能為這種事情留下一個豆腐塊的版麵,都算有良心!”
“至於校外那些八卦報紙,除了關心金星獵隊尋獵手與遊獵手之間的花邊新聞之外,你還指望他們敢於冒犯第一大學的規矩,去打探那些明顯屬於高度機密的實驗室?巫師聯盟有一百條法律會教給他們怎麼做人!”
林果津津有味的聽著兩個人的辯論,不時還掏出筆記本,把他們說的一些精彩話語記錄下來——他們的這種舉動令張季信愈發不滿。
“能不能不要討論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題了!”宥罪的主獵手強硬的製止了幾人的討論“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大家能不能說點有意義的事情!”
說著,他期盼的目光掃向在座的每個人。
現在是周日中午,時間剛剛過十二點。
下午兩點就要開始新生賽了。
宥罪獵隊的諸位獵手們齊聚403宿舍,一邊做最後的調整工作,一邊想辦法讓他們的隊長大人‘活過來’。
因為他們的隊長,獵隊的遊獵手鄭清,自從昨天被蕭大博士灌了一通安眠藥水之後,便一睡不醒,從周六晚上一直酣睡到周日中午,始終沒有醒來。
“你嘴裡的馬上,是兩個小時之後。”蕭笑瞅了一眼自己的計時器,精確的更正道“準確說,是一小時五十三分鐘四十八秒……四十七秒。”
“隨便你還有幾秒鐘……我不想聽!!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就要開賽了!他還是睡的跟頭死豬一樣!!”張季信焦躁的在403宿舍裡走來走去,雙手抓著頭發,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哀嚎“你們還有什麼辦法?!快點說出來啊!”
宥罪的諸人麵麵相覷,都沉默的搖搖頭。
大家已經想儘了各種辦法——從傳統的潑冷水、打耳光,到各種清醒藥劑、以及包括狐媚子粉在內的偏方,再到符籙、咒語——但年輕的公費生始終鼾聲如雷,雷打不動。
按照校醫院治療師的說辭,鄭清隻是因為精力耗費過大,再加上那服安眠藥水濃度有點高,所以處於深眠狀態,很難受外界影響清醒過來。
“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精神太過緊繃了,所以昨天晚上忽然鬆懈下來後,難免有些負麵影響。”蕭笑一邊整理著獵裝上的衣帶,一邊提醒道“還記得上節生活課嗎?他差點在課堂上睡著了……那幾天沒有影子,把他折騰壞了。”
“但是影子不是回來了嗎?!”張季信惱火的嘟囔著。
“我們可以先幫他換上獵裝,先熬過上場這段時間。大不了進了獵場之後把他用咒語隱藏起來……總之,這不應該成為我們放棄比賽的理由。”辛胖子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張大長老眼神微動,顯然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他平常用的符籙、道具都在他的灰布袋裡,這樣即便他在獵場上醒來,也不會手足無措。”蕭笑也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為什麼不換一個遊獵手呢?”林果終於忍不住,打斷其他人的討論,躍躍欲試的舉起手“我覺得我可以嘗試一下這個角色!”
“不行!”藍雀一巴掌壓在了他的腦袋上,把他滿腦子主意全打了回去。
“你太小,”宥罪的主獵手也立刻搖了搖頭“而且你是宥罪的獵隊經理……沒見過那支獵隊的經理赤膊上陣,充當獵手了。太掉價了。”
“但是,我們隊還有其他人嗎?”小男巫掙脫藍雀的鎮壓,掙紮著數落道“迪倫因為下元節的緣故,現在被學校安排在校醫院靜養,清哥兒又睡成這副模樣……”
說著,他抬起頭,一臉自信“我是獵隊的經理,隊裡有幾個人我還是知道的……”
“問題不在這裡。”蕭笑搖著頭,指了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年輕公費生,一臉無奈“問題在他身上……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他是宥罪的隊長。新生賽上,任何人都可以缺席,但是獵隊隊長不能缺席……”
“就這麼定了!”張季信一拳砸在手心,快刀斬亂麻“博士,你跟胖子一起幫清哥兒換獵裝……林果,你去一趟寵物苑,找詹學長領一下波塞冬,馬上要上獵場了,我們的獵獸還沒來,這可不行。”
“忘掉波塞冬吧。”蕭笑阻止了正打算出門的林果,歎口氣“今天早上我已經去過寵物苑了。詹值守告訴我說,蘇芽昨天晚上就把小狐狸抱走了……”
“蘇芽?”宥罪的主獵手眉毛揚的老高。
“就是蘇施君家那隻萌萌噠小狐狸!”林果立刻舉起手,滿臉興奮“我還給她買過棒棒糖呢,非常臭屁的小丫頭!”
“我知道她是蘇家的小女仆。”張大長老麵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但是她為啥拐走我們的小狐狸!沒有波塞冬,我們的雙獵獸戰術怎麼辦!”
除去波塞冬之外,宥罪獵隊還有藍雀的紫貂兒充當獵獸。在前些天的訓練中,張季信費了很大精力,為兩個小家夥量身打造了‘雙獵獸戰術’——但還沒上獵場,其中一隻獵獸便已經失去了蹤跡。
先是獵隊的遊獵手患上了嗜睡症,死活不醒,打亂了原本的戰術計劃;然後獵隊的獵獸又丟了一隻,將已經七零八落的計劃再次扯出幾個窟窿。
怎麼看,這些都不是好兆頭。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大黑借給你。”林果繼續積極獻策。
他說的大黑,是那頭黑色的盤角山羊。作為駝獸來說,毋庸置疑,它是合格的,但是作為獵獸來說,那隻山羊就稍顯‘和藹’了一點。張季信苦笑著,委婉的拒絕了小男巫的好意。
“總感覺今天有點倒黴,”辛胖子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抬起頭,試探的看了蕭笑一眼“要不,博士你起一卦?看看我們今天的運道怎麼樣?”
“起卦?”蕭笑虛著眼,瞟了幾位同伴一眼,哼了一聲“不需要起卦……印堂發青,兩頤灰暗,麵色無光,這是標準的倒黴相。也許我們今天進了獵場,不需要十分鐘就會被其他隊伍淘汰掉。”
“臉色不好,那是因為休息不足,怎麼能說運氣差呢?!”林果立刻蹦起來,連聲辯解道“我們是巫師,要講魔法……不能宣傳迷信思想。”
“竟然淪落到被小孩子安慰了。”辛胖子裝模作樣的抹了抹眼角。
張季信癱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
他感覺有點心累。
所謂出師未捷心先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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