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畫符對於大部分巫師而言屬於一項非常基礎的技藝,但絕少有巫師擅長畫符。在巫師界,擅長製符的大師一直非常稀少。
也因此,鄭清在符籙課上的驚人表現在學校裡迅速傳播開來。
對於能夠熟練勾勒全部基礎符籙,傳言中的‘昆侖傳人’,每個學生都充滿了好奇。
平日裡,礙於禮貌,大家都將這種好奇壓在心底。
但在今天,鄭清成功激發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擺在吧台前的書桌,筆墨齊備的文房四寶,焚香禱告的儀式,這架勢,分明意味著鄭清即將展示自己身為‘昆侖傳人’的能力。
圍觀者們摩拳擦掌,看上去比書桌前的鄭清還要緊張。
大家都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鄭清手裡的兔毫紫筆。
甚至酒吧店主,灰袍的流浪法師也將注意力落在了鄭清身上。
酒吧裡的彩光與音樂已經在老板的吩咐下安靜了。
大廳上空漂浮的蠟燭組成圓環狀,彙聚在鄭清頭頂;那些原本淡藍色的火光不知何時已經變成白色,熊熊燃燒著,在地板上投射出一片無影的明亮世界。
因為光源都集中到鄭清頭頂,吧台後麵顯得有些黯淡,隻能看到一排閃爍著的淡綠色光點。那是小精靈們發光的翅膀與觸角。這些小家夥安靜的坐在酒廚上方,閉著嘴,沒有發出一絲噪音。
鄭清閉著眼,感受著這股壓抑的靜謐,輕緩的呼吸著,肩膀隨著呼吸緩慢起伏,但肘腕卻仿佛鐵鑄一般,紋絲不動。
頭頂的白光落在他的頭頂。
落在他的肩膀、手肘。
落在他的手腕。
落在吸飽墨汁的筆頭。
墨色順著縫隙滲出,在筆尖彙聚成珠;
鄭清依舊微絲不動。
墨珠越聚越大,最終在重力的作用下掙脫兔毫的束縛,自由的落向黃皮紙。
“呀!”人群裡傳來幾聲女生短促的驚叫。
鄭清仍舊閉著眼,但是手中的筆卻仿佛受到那滴朱墨的牽引,隨之向紙上落去。
那滴自由的朱墨摔在黃皮紙上,仿佛要將這張紙砸透。
紫筆隨之而至,筆尖在墨滴落紙之前準確的點在這滴墨汁上。
一頓、一提筆,
一勻、一渲染。
筆尖跳舞一般,與那滴自由的墨汁互相牽引著,仿佛脫韁的野馬,肆意奔放在黃紙上。
圍觀的人群中傳來嘖嘖稱歎。
站在前排的幾個學生甚至不由自主做出握筆的姿勢,學習鄭清落筆運筆的動作。
一筆儘書成,一氣出佳畫。
呼吸之間,一道複雜華麗的符籙呈現在眾人麵前。
筆儘收勢,鄭清將紫毫架回龜背硯,讓其重新吸吮硯池中的墨汁。
而他則抬起左手,將拇指指尖塞進嘴裡,用力一咬、一扯,然後將帶血的手指按在勾勒完畢的符紙上叉符腳。
圍觀者們鴉雀無聲。
誰都沒有料到鄭清會使用這種激進的封靈方式。
對於巫師們來說,畫符有‘兩難一劫’之說。
兩難,一個便是勾畫符文。沒有名師指引、沒有堅實的基礎,畫符時很容易勾勒錯誤;也許勾畫中的某一撇上下偏差四五度,就會讓這張符籙表達出與原版完全不同的效果。
另一難,便是灌靈。落筆前聚勢、落筆時引靈、收筆後回氣,不同的傳承流派灌靈方式不儘相同,但所有的灌靈之法都講究身心一致、呼吸配合。許多巫師在勾畫符字之時呼吸紊亂、心神不定,便很容易灌靈失敗。
兩難之後,一道符便已完成九成九了。
隻不過,行百裡者半九十。
最後零點一成,就讓許多巫師栽的灰頭土臉。
這就是畫符最後的一劫封靈。
封靈,從字麵理解就是封住這道符籙的靈機,實際上卻也如此。
每道符籙完成後,靈機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流失,如果不加以封禁,也許隻是眨眼間,符紙上灌注的靈機便會消散一空。
在漫長的實踐中,巫師們摸索出了不同的封靈手法。
最為常見的,就是‘封靈符’。
封靈符就是在已經完成的符籙符腳再添一道密文。這道密文仿佛一道枷鎖,能夠鎖住符紙上的靈機。不同流派的密文寫法不同,效果也是天差地彆。有的密文能將靈機鎖住數十年,有的密文幾個小時之後就會被靈機衝垮。
這種辦法的缺陷不止如此。每封密文的寫法都異常複雜,也許有的時候勾畫一道完整的符籙隻需要一分鐘,但是寫完這道符籙的密文就需要半個小時!在狹小的符腳勾畫複雜的密文,這對巫師而言是絕大的考驗。稍有不慎則前功儘棄。
此外,還有一種比較少見的封靈方式,就是‘封靈印’。
封靈印是一種專為封鎖靈機打造的法器。當巫師勾畫完符籙後,隻需執此印,用上朱砂印泥,在符紙上一蓋,便大功告成。這種方式成功率極高,隻不過因為法器的昂貴與罕見,隻有製符大師們才有資本使用封靈印。
除了前麵兩種流傳甚廣的封靈方式,巫師界還有一種粗暴快捷、很有效,但是很少有人用的封靈方式——血封。
顧名思義,血封,就是以血封靈。
畫符的巫師在符成之後,隻需用自己的幾滴熱血,抹在符腳,塗出幾個對勾,便算封靈完畢。
這種方式封靈簡潔高效,而且封靈效果極佳。
絕大部分血封符籙有效期都在一年以上!
隻不過凡事利弊相伴。
一方麵,這種封靈方式較為野蠻,在日益文明的現代巫師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另一方麵,這種方式出品的符紙,很容易泄露巫師的隱秘。
《巫師界大百科全書》裡有數百個例子,是關於巫師不慎落下幾滴鮮血,被對手獲取後施展詛咒,結局淒慘。
時至今日,如若不是自己需要緊急使用的符籙,絕少有巫師會使用這種疼痛而且風險極高的封靈方式。
流浪吧裡,圍觀者們鴉雀無聲的看著鄭清咬破手指,用血封靈。
沒有人料到他會使用這種激烈的手法。
一些想要一窺‘昆侖密文’的圍觀者不免有些失望。
但更多學生的臉上露出了欽佩的表情。
不是誰都有勇氣咬破自己的手指。
也不是哪個巫師都有膽量在實驗室外灑落自己的血液。
鄭清對周圍沉默下去的氣氛一無所知。
他仍舊閉著眼,醞釀下一道符籙的氣勢。
已經寫完的清心符被他用手指輕輕一點,順勢一運,送到不遠處的蕭笑手上。
蕭笑接過符紙,掐準時機,釋放給沉睡中的李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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