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摸不清對方路數和意圖之前,白榆不打算主動說什麼,而是儘可能套對方的話。
甄智聞言笑了笑,“明人不說暗話,白老弟就彆掩飾了吧?”
白榆還是油鹽不進,“既然你什麼都明白,那把這文稿拿給我看,又是為了什麼?”
甄智看著白榆的警惕態度,就勸說道:“老弟你不用有那麼大敵意,我敢指天發誓,我對你並無惡意,也沒有害你的心思。”
白榆就再次問道:“你怎麼得到的這張文稿?或者是從哪裡得到的?”
據他所知,錢千戶寫完文稿後,會以最快速度送到陸炳手裡,然後陸炳會親筆抄寫一份呈給嘉靖皇帝。
至於錢千戶的底稿,大概收藏在陸炳的西苑直廬中,外人肯定不能隨便進去。
甄智回答說:“不瞞你說,我也是給人辦事當差的,大人物自然有能力從西苑直廬搞出一張文稿,這不算什麼。
之所以拿過來,是想請白老弟幫忙品鑒一下。”
白榆回應說:“沒什麼好品鑒的,這張稿紙又能說明什麼呢?”
白榆現在有很強烈的直覺,對方拿著稿紙找到自己,很可能是已經懷疑上了自己。
那麼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抵死不承認,免得違反了緹帥陸炳的禁令。
如果對方從彆的什麼渠道鎖定了自己,那就不關他白榆的事情了。
眼見白榆不配合,甄智絲毫沒有氣惱,反而親自給白榆倒了茶水,又話起了家常。
“據我所知,白老弟似乎過的不太好,錦衣衛非常虧待你?”
白榆仍然沒有任何鬆口,“你這話又從何說起?在下並不這樣覺得。”
甄智侃侃而談說:“白老弟的事情我都聽說過,可以說是給陸緹帥立下了汗馬功勞吧?
但白老弟你現在才隻是一個小旗,而且位置越來越邊緣,從午門調到西安門,又從西安門發回馴象所。
而且我的還聽說,白老弟連房子都買不起。為了奪占對門兩三間屋子,還要委托官校幫忙,扣押了對門的人。
可以說自始至終,陸緹帥都沒有把白老弟當真正親信看待,連賞賜都吝嗇到一點沒有。
這是有功之臣該有的待遇嗎?連我這個旁人看了白老弟的遭遇,都深感不平!”
白榆:“”
說實話,那些“高官厚祿”都是他主動放棄的,因為他不想與陸炳太親近。
怎麼在你們眼裡,就成了陸炳刻意虧待功臣?
感覺有點亂,白榆假裝沉吟了一會兒,腦子裡麵梳理了一下談話。
甄智剛才這些話明擺著是想挑起自己的不滿,莫非真實目的難道是為了“策反”自己?
甄智趁機又道:“雖然上麵的大頭領們不和睦,但我們這小卒子又有什麼直接乾係?是不是這個理?”
白榆對此彆有感慨,下意識的讚同說:“誰說不是?有時候我們累死累活的辦事,大人物還不領情。”
想想這兩個多月以來,他通過卓越的惹事能力,給緹帥陸炳創造了多少次黨爭優勢?
但陸炳不但不認可自己的努力,反而屢屢訓斥自己亂帶節奏!
眼見白榆態度終於出現了軟化,甄智重新掏出了文稿,而且還掏出了兩個小銀錠,壓在了稿紙上。
白榆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兩個銀錠都是官鑄銀錠,每個都是五兩標準,兩個加起來就是十兩。
白榆身為窮逼之所以有這種眼力,全因為上次陸白衣支付報酬的時候,用的就是同樣規製銀錠。
“原來老兄是這麼講道理的人啊。”白榆發自內心的感慨說。
隻要是不違反原則,那都好辦,十兩銀子幾乎相當於普通人一年工資或者一間屋子了。
甄智見狀無可奈何,將兩錠銀子推到白榆麵前。
這十兩銀子可不是他自己的錢,乃是上頭批下來的活動經費。
本來他還想著,如果不花錢就能套出話來,這十兩銀子經費不就落進自己腰包裡了嗎?
但現在看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而後甄智指了指稿紙,又一次發問:“這文稿是由誰送進西苑的?”
白榆答道:“我的長官錢千戶。”
甄智點了點頭,“與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一樣,果然是錢千戶。”
這個問題算是對白榆的試探,如果白榆拿了銀子後仍然胡說八道,那就沒必要繼續往下談了。
“那上麵的字跡,也是錢千戶的?”甄智繼續追問。
白榆想了想後,答道:“沒錯,就是錢千戶寫的。”
反正對方都已經追蹤到錢千戶這個環節了,就算自己否認也沒多大意義,對方仍然能從其他渠道核實。
再說緹帥禁止自己自我暴露,但又沒禁止不能賣錢千戶。
隻要不主動暴露自己,其他都不是原則問題。
甄智收起了稿紙,意味深長的看著白榆,連聲道:“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真是想不到,錦衣衛官校中,竟然如此藏龍臥虎!”
白榆好奇的說:“還有問題嗎?”
甄智答道:“事實已經清晰,不用再問了!”
白榆收起了十兩銀子,這位甄智老兄還挺懂事,知道不讓自己為難,沒有當麵追問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裡,白榆說:“今日你我如此投機,不知可否相告,你是哪邊派來的?”
甄智也沒有隱藏,回答說:“實不相瞞,我在東廠當差,但考試也是真的,你我確實是同案。”
東廠?白榆稍稍有些驚訝,但細想後又在情理之中。
難怪能從陸炳直廬裡偷出一張文稿,以東廠的能力並不稀奇。
白榆覺得今天談話差不多了,試探著說:“那就後會有期?
東廠核實了重要情報,自己在沒有違反禁令的前提下,收獲了十兩銀子,皆大歡喜。
甄智連忙道:“怎能說後會有期?分明是來日方長!白老弟不要著急走,還有事情要繼續委托幫忙。”
白榆疑惑不已,情報都核實完了,還能有什麼事情?
甄智又詳細說:“能不能幫著約見一下錢千戶?如果你肯從中協助說項,那就更好不過。”
白榆實在理解不了,“你找錢千戶,有什麼用處?”
甄智一臉崇拜的說:“錢千戶乃是當世大才,文筆經天緯地。我仰慕的很,有機會自然要請教。”
白榆臉色古怪,這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好像自己完全理解錯了對方的路子?
當世大才?文筆經天緯地?這確定說的是錢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