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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閻家該破產了(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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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一直在院內低調,不講自己在外麵的情況,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院內這幫人都知道自己的過去的“底細”。

生怕內外“對賬”,引發什麼不可預測的風險。果然還是有人找到了大雜院鄰居,打聽自己的底細。

當然這也是遲早的事情,白榆最關心的就是,這次是哪方麵的人前來打探。

閻先生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也沒必要隱瞞什麼,就回答說:

“確實有幾個人堵住了我,氣勢洶洶的看樣子都是公門人或者官軍。

他們主要打聽的事情,就是你當年在社學的學業。

我也如實告訴他們,說你在社學隻上了三個月,就因為頑劣不堪造就而退學了!”

白榆心裡仍然十分疑惑,到底是誰在打聽自己,而且還是自己的學業情況?

從閻先生的話裡,根本猜不出是何方人馬這麼閒的蛋疼,連自己的社學成績都要打探。

就好比是上輩子已經成為打工人了,卻有人跑回老家打聽小學成績。

太祖高皇帝開國時,曾推行過官辦社學,作為民間底層識字啟蒙的地方,後來逐漸廢弛。

在嘉靖朝初年,嘉靖皇帝還不是萬壽帝君的時候,也曾經勵精圖治了一番,在京城各坊又恢複了一批社學,以彰顯天子腳下文教。

白榆原身十來歲的時候,就在附近的阜財坊社學上過三個月的學,而閻先生就在這個社學當儒師。

不過在記憶中檢索了一下後,白榆就發現了自己退學的真相。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白榆立刻指著閻先生,起手就開罵道:

“老閻!當初隻因為中秋節的節禮比彆人少了一分,我才被你另尋口趕出社學!

你這樣的敗類,竟然也有臉說我頑劣不堪造就?”

被當眾揭短,閻先生有點惱羞成怒,反手就指責道:

“好歹我也是教你識過字的,你連尊師重道的道理也不懂?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沒有教養的東西!”

白榆跟著開啟了狂噴模式:“怎麼也得是秀才,才能稱得上‘斯文’二字,你這個老童生也配?

官府隻是看你年老可憐,才許你穿青衿,在社學當啟蒙儒師,糊弄幾口飯吃而已!

你是什麼底色院中不知道?在我們麵前,就彆裝斯文了,你真不配!”

閻先生好歹也是在社學教人識字的,鄰裡一般都敬讓三分,從沒有被這麼踩著臉輸出過。

所以此時閻先生真是被氣到了,渾身直哆嗦,虧得自家兒子文哥兒扶住了,才勉強能站穩。

“畜生!小畜生!”閻先生也不顧體麵,直接開罵。

白榆立即像是個第三方似的,對鄰居們進行現場解說:

“大家都看到了啊,老閻多年來一直在算計我,現在又還在辱罵我!

我們家和閻家算是結仇了啊,已經沒有任何鄰裡情份了!”

周圍眾鄰居聽得目瞪口呆,怎麼畫風猛變,突然就毫不留臉麵的撕逼了?

這時代還是要講究“與鄰為善”的,直接當麵撕破臉的事情確實很少見。

看著父親氣成這樣,閻家大郎閻文不可能坐視不理,又衝了上來,就想對白榆動手。

隨即體格更壯的夏大擋在白榆麵前,按住了閻文。

白榆立刻又繼續對眾人解說:“大家又都看到了啊!閻家還想動手打人,這仇已經更深了!

當年趕我出社學,上個月強迫未成年的我代替他家兒子服徭役,這個月強占我親愛的李老伯的房產,現在又開始圖謀我家!

一樁樁一件件,我和老閻這仇恨化解不了,一點都化解不了!

眾親鄰要為我作證,如果閻家遇到了什麼事情,就彆怪我不講情麵了!

啊,對了,這叫勿謂言之不預也!”

有聰明人就覺察出來了,榆哥兒這語氣怪怪的,好像篤定閻家一定會倒黴,提前撇清自己似的。

看著今天全院大會成了鬨劇,本院的首戶王太公忍無可忍,提起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麵,喝道:“夠了!成何體統!說正題!”

閻先生從紅溫中稍微清醒過來,極力叫道:“白榆在外麵犯了事,有可能連累全院,所以白家要給全院一個交代!”

白榆回應道:“好!這可是你親自說的!給全院一個交代!”

眾人十分疑惑,白榆這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怎麼完全不抵抗?

正當這時候,有幾個陌生的大漢走進了院落。

還不等院內眾人詢問,為首的大漢就已經亮著腰牌,報出了來曆。

“錦衣衛緝事官校辦事!都不許動!”

對底層民眾而言,錦衣衛緝事官校的名頭與凶神惡鬼也差不多,眾人當即就噤若寒蟬。

為首官校又大聲問道:“誰是閻文?就是在阜成門大街春來茶舍裡,給說書人胡墨當學徒的那個!”

院內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閻家父子,先前都知道,閻先生給縣試失敗的兒子找了個生計,跟著一位說書人學說書。

看著多年老夥計家裡要出事,本院首戶王太公壯著膽子問道:“惹了何事?”

官校們不由分說,上前就按住閻文閻大郎,又拿牛皮繩綁了。

而為首官校則簡單給了個說法:“說書人胡墨肆意傳謠,誹謗聖君,所有徒弟一並連坐!”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院內眾人一片嘩然,連說書也有這麼大風險嗎?

還是說,閻家大郎拜的那個師傅是傻子,還敢公開非議皇帝?

雖然心裡都疑惑不解,但眾人沒有敢多嘴的,唯恐惹禍上身,被錦衣衛盯上可不是鬨著玩的。

唯獨白榆排眾而出,對著官校們問道:“到底怎麼個傳謠?”

那官校“嘿嘿”笑了笑,回答說:“那就叫你們做個明白鬼!

胡墨在說書時,為製造噱頭,公然用‘嘉靖嘉靖,家家皆淨’這句做段子,學徒都在下麵帶動聽眾叫好,抓他真不冤!”

說完後,官校們就拖著連大呼小叫都不敢的閻大郎走了。

再看閻先生,已經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靈魂被抽離了似的。

看起來閻先生這回遭受的打擊確實很大,完全不複先前全院第一文化人的神采。

見多識廣的王太公在旁邊幫著分析說:“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官校多半隻為圖財!

老閻你彆愣著了,趕緊想法子籌錢才是,早點救人還能少受些罪!”

其他人心有戚戚然,也跟著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又有人道:“在親戚那邊見過類似的事情,怎麼也得要一二十兩打點!”

聽到這個錢財數目,閻先生頓時從昏沉中活了過來,拍著地麵叫道:“我家哪有這許多錢!殺了我也拿不出來!”

一二十兩對他們而言,絕對稱得上一大筆巨款了。能拿出如此多現銀的人,也不會住在這種大雜院了。

這種事情,真是誰遇到誰倒黴,底層窮人攤上大官司,賣房賣地傾家蕩產都是常見。

可以預見,老閻家就算把大郎救回來,也大概率要破產了。

大雜院裡眾人一時間都不知說什麼好,更多的是小人物麵對強權時的無力感。

隻有白榆大聲的自言自語道:“按照老閻的說法,文哥兒犯了事,不會連累到全院吧?

尤其是傳謠和誹謗這種人傳人的罪過,很容易就讓同院的鄰居連坐啊!”

隨後轉頭就叫道:“老閻!你家犯了事,必須給全院一個交代!這是你剛說的!”

王太公不忍心見到多年老夥計下場淒慘,連忙解圍道:“榆哥兒你也少說幾句!”

白榆冷笑著說:“那你又有什麼道理?”

王太公又對其他人勸道:“老閻也是大家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如今遭了難,大家不妨一起搭把手,幫著老閻度過難關。

咱們同在一個大院內,總要抱團取暖,不能太過於自私。”

白榆上前一步,直接對王太公斥責道:“我和閻家是什麼關係,我剛才已經說的清清楚楚了!

先前老閻一直算計彆人的時候,也沒見你這個老太公出來說話,這時候裝什麼公道?”

“那你到底想怎樣?”王太公也被氣著了,反問道。

白榆沒搭理王太公,隻環視眾人喝道:“老閻是我白家的仇家!誰敢幫老閻,就等同於與我白家結仇。

我的話放在這裡,你們自己掂量著辦,勿謂言之不預也!”

王太公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睜著老眼,失聲叫道:“是你,一定是你!”

大部分人可能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王太公繼續叫道:“整治閻家的幕後元凶就是你!”

白榆很敷衍的三連回應:“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聽到王太公的話,整個大雜院眾人的心頭,好像被重重的錘了一記!

他們在外麵見了錦衣衛緝事官校,隻會唯唯諾諾,不敢有任何冒犯。

但他們在白榆麵前,好像一直沒太把白榆當回事,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混球的刻板印象又根深蒂固。

可是現在細想起來,榆哥兒現在好像也是個錦衣衛官校啊!

從本質上說,白榆和那些凶神惡煞的官校是同一種人!

他們和“惡狼”共同生活在一個大院內,卻一直都集體忽略了“惡狼”的存在。

這叫什麼?燈下黑?幸運的是,不長眼的倒黴蛋的是老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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