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的屍體還在抽搐。
老嫗盯著斷腕處的黑血,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笑:“王家的影劍……果然連‘畫皮蛇’都斬得斷……”
她的臉皮突然裂開,像蛇蛻皮一樣從頭頂撕下整張麵皮,露出下麵另一張臉——
竟是個年輕女子,左臉美豔如花,右臉卻布滿鐵鏽般的疤痕。
擺渡老叟的銅錢在指尖翻轉,琉璃眼盯著她:“鐵獄的‘蛇娘子’裝成棺材鋪老嫗,不嫌晦氣?”
蛇娘子舔了舔斷腕:“總比裝成擺渡人的‘血眼龍王’強些。”
——血眼龍王?
王方握劍的手微微一頓。
二十年前,西北大漠有個專剝人皮的魔頭,因生了一雙琉璃血眼,人稱“血眼龍王”。後來被七大門派圍剿,屍骨無存。
難道這擺渡老叟……
老叟忽然笑了,笑聲像砂紙磨鐵:“既然認出來了,就彆活著出去。”
他屈指一彈,銅錢呼嘯著射向蛇娘子眉心!
蛇娘子猛地後仰,銅錢擦破她額頭,釘入身後棺材。“貪”字燈籠應聲而滅。
燈籠熄滅的刹那,其餘六口棺材裡的女屍突然劇烈顫抖,指間毒針暴雨般射向王方!
王方旋身揮劍,黑劍“吞影”在身前劃出半圓。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射到劍鋒三寸內的毒針突然懸停,像被無形的手抓住,接著齊刷刷調頭,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去!
“噗噗噗!”
六具女屍被自己的毒針紮成刺蝟,瞬間化為一灘腥臭血水。
蛇娘子臉色大變:“吞影劍能反彈暗器?!”
她突然撕開紅衣,露出纏滿白蛇的軀體——那些蛇每一條都長著人臉,正是鐵獄秘術“百相蛇”。
白蛇們張開嘴,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叫聲!
聲波震得胭脂鋪的瓦片簌簌掉落,王方耳膜一陣刺痛,眼前發黑。
老叟的琉璃眼突然血光大盛,從懷中掏出一麵青銅鏡。
鏡麵照向蛇群,那些白蛇頓時僵住,人臉浮現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破!”
老叟一聲厲喝,鏡子“哢嚓”裂開,所有白蛇同時爆裂!
蛇血濺到王方臉上,火辣辣的疼。他抹了把臉,發現蛇娘子已經不見蹤影,隻在地上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人皮上寫著一行血字:
“子時,燕子磯,一個人來。”
秦淮河上飄起薄霧時,王方和老叟坐在一艘破船裡。
老叟掏出一壺“燒刀子”,自己先灌了一口,才遞給王方:“你爹當年也愛喝這個。”
王方沒接:“你真是血眼龍王?”
老叟的琉璃眼在霧中泛著微光:“二十年前是,現在隻是個等死的擺渡人。”
他掀起衣襟,露出胸膛——那裡有個碗口大的血洞,洞裡隱約可見跳動的心臟,但心臟表麵覆滿鐵鏽。
“鐵獄的‘鏽心針’。”老叟苦笑,“當年我偷看《影劍譜》,被總獄主賞了三針,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王方瞳孔一縮:“影劍譜?”
“你爹沒告訴你?”老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王家的影劍根本不是兵器,而是一門邪功——能把活人煉成‘劍傀’。”
船身突然一震,霧中傳來“嘩啦”的水聲。
老叟猛地站起:“來了!”
河麵上浮起七盞綠燈,每盞燈下都站著一個“人”。
那些“人”穿著濕漉漉的白衣,頭發水草般披散,腳尖點在水麵上,竟不下沉。
王方握緊黑劍:“鐵獄的‘水刑使’?”
老叟搖頭:“比那更糟——是‘往生棧’的擺渡人。”
話音剛落,七個白衣人同時抬手,袖中飛出七條鐵鏈,鏈頭拴著鏽跡斑斑的鉤子!
老叟抓起船槳橫掃,三根鐵鏈被擊落,剩下四根卻纏住了他的四肢。
“王方!”老叟暴喝,“看燈!”
王方抬頭,發現七盞綠燈正拚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東南方——燕子磯的方向。
這是調虎離山!
他正要揮劍救人,老叟卻狂笑起來:“老子苟活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轟!”
老叟的身體突然爆開,無數銅錢從他體內迸射,將七個白衣人打成篩子!
血雨中,王方聽見老叟最後的聲音:
“燕子磯有詐……去醉仙樓地窖……”
〇
“最可怕的不是已知的敵人,而是你以為的同伴。”
——紙上談戈《短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