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闕之上，鎏金宴樓懸浮於雲海之間。七十二盞琉璃宮燈垂落流蘇，將雕梁畫棟映得金碧輝煌。仙祖倚在纏枝蓮花紋的憑幾上，望著簷角垂落的星屑風鈴——那是用渡劫失敗的修士本命法寶熔鑄而成，每有仙娥經過便叮咚作響。
絲竹聲自雲台下嫋嫋升起，十二位身披月華紗的舞姬踏著《霓裳羽衣曲》的節拍旋入殿中。她們足尖點過的地方，靈氣凝結成金蓮，又在轉身時碎成星芒。某個年幼的舞姬不慎踩到自己的披帛，發間玉簪斜斜欲墜，卻在觸及地麵前被仙祖袖中清風托起。
隨後仙祖端坐雲紋玉榻，望著對麵玄衣男子將青玉樽中的千年醉倒入幽冥之火，酒液在藍焰中凝成周天星圖。
“吾代表修仙世界全體人民，由衷向您致謝。“仙祖廣袖輕揚，簷角懸掛的青銅編鐘無風自鳴，奏出《鶴衝天》的雅樂。
死亡君主指尖纏繞的噬魂獸紋突然化作遊龍，銜著星圖沒入周嫣兒腰間的冰魄玉：“不必謝我。“祂望著正在習練飛天舞步的少女，某個轉身時的踉蹌與第七世輪回重疊，“你這個文明確實不錯。“
仙祖的眉梢微不可察地顫動。鎏金案上的翡翠荷葉盞突然滲出靈霧，霧氣中浮現七十二洞天福地的盛景：“能讓神格碎片的力量為人所用，實乃“
“玩具罷了。“死亡君主突然截斷話頭，噬魂獸紋將靈霧撕成縷縷煙絲，“隻要我的嫣兒能修煉至永恒“祂彈指間，煙絲重組成周嫣兒本命星盤的投影，“那你的文明便可長存於宇宙。“
十二扇雕花木門轟然洞開，九百九十九名樂師齊奏《霓裳羽衣》。仙祖起身執禮，道冠垂落的明珠突然映出十萬光年外的湮滅星域：“您謬讚了。“
鎏金丹墀突然裂開地泉，三百六十名飛天舞姬踏著水霧升空。她們足尖點過的位置綻開金蓮，披帛纏繞著月華凝成銀河。周嫣兒站在舞陣中央，銀絲流蘇隨著編鐘節奏輕顫，像極了當年周欣怡在軍事學院晚宴上緊張的模樣。
死亡君主忽然出現在舞池中央，玄色長袍化作流雲廣袖，噬魂獸紋在袖口遊走，將試圖靠近的伴舞者溫柔推開：“手放這裡。“祂握住周嫣兒微顫的指尖，幽冥之氣順著經絡撫平靈脈紊亂。
仙祖望著兩人足下漸起的星塵，忽然想起百萬年前道侶在桃花樹下教自己跳祭神舞的場景，他掐訣點燃檀香，青煙在空中凝成七十二式失傳的舞訣，卻見死亡君主信手添了三式殺招，將祈福舞改成了破陣曲。
“子文哥“周嫣兒踩到第七個星位時突然趔趄，發間玉簪迸裂的碎片被噬魂獸紋銜回，“這步總是“
“看星，彆看腳。“死亡君主引著她望向穹頂，那裡浮現出兩人命盤交織的星圖。周嫣兒腰間的冰魄玉突然嗡鳴，七百二十盞宮燈同時暗了一瞬。
當《破陣樂》奏至第七疊，兩人的舞步已暗合周天運轉。死亡君主廣袖翻卷間，噬魂獸紋將飄落的金蓮花瓣熔成星砂，隨著旋轉灑出銀河漩渦。周嫣兒銀絲流蘇掃過之處，防禦大陣的陣眼紛紛亮起，驚得仙祖袖中本命符籙無火自燃。
“呼吸。“死亡君主突然攬住周嫣兒的腰肢，帶著她踏過某個湮滅文明的婚誓星軌，“跟著幽冥之火的節奏。“
仙祖望著逐漸成型的雙人星陣，手中玉樽突然炸裂——這哪裡是舞蹈，分明是死亡君主在借舞步重繪修仙文明的靈脈走向。他想要起身製止，卻發現道冠上的滄海明珠已被替換成往生花的種子。
曲終時，周嫣兒最後的回眸舞姿與第七世輪回完美重合。死亡君主鬆開手，噬魂獸紋將星陣刻入宴閣地磚，每一道紋路都暗藏逆轉生死的玄機。
“好！“仙祖擊掌讚歎，七十二洞天福地的投影突然黯淡三分，“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死亡君主拭去周嫣兒額間細汗，噬魂獸紋將冰鎮好的玉露凝成耳墜。
仙祖望著在星砂中旋舞的兩人，忽然捏碎袖中暗藏的命盤。龜甲碎屑在空中組成警告的卦象，又在觸及幽冥蓮燈時化為灰燼。他仰頭飲儘杯中瓊漿，玉髓地麵倒映出的，是當年道侶在戰火中教孤兒跳舞的畫麵。
“道友可知這宴樓之下埋著什麼？“仙祖指尖輕叩案幾，青玉桌麵浮現出層層骸骨幻影，“是前代修仙文明的龍脈遺骸。“
死亡君主瞳中輪回印微轉，琉璃燈霎時映出血色：“與你身上那道傷同源？“
仙祖廣袖掃過殘影，骸骨化作流沙傾瀉：“昔年惡之身毀天滅地時“他忽然捏碎玉杯，齏粉在空中凝成末日圖景——蒼穹撕裂處探出萬千骨手，每隻掌心都生著世家族徽。
流沙幻化成幾十萬年前的錦繡城池，仙祖虛影立於雲端：“那時世家大族圈養凡人如牲畜。“畫麵中某個朱門洞開，千百具枯骨堆成觀景假山，錦衣公子正用修士頭骨盛酒作樂。
“他們抽幼童靈髓煉延壽丹“仙祖的聲音忽如金鐵交鳴，幻境中的丹房突然爆裂，三千藥童的怨魂凝成黑霧，“更將不肯屈從的修士煉成護山屍傀。“
死亡君主忽見霧中浮現熟悉麵容——某個與周嫣兒眉眼相似的少女正在屍傀群中血戰，最終被世家老祖抽魂煉入本命法寶。
“這便是惡之身誕生的火種。“仙祖抬手震碎幻象，琉璃燈焰齊齊矮了三分。
宴樓外突然陰雲密布，仙祖道冠下的白發無風自動：“當本座察覺時，惡念已生根發芽。“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黑洞，無數血管狀的黑霧正在蠕動，“那些枉死者的怨氣那些世家的貪欲“
桌麵流沙突然暴起，凝成三頭六臂的猙獰法相。那惡相額生三十六目，每隻瞳孔都映著不同世家的滅門慘狀，骨手中攥著的正是當年被血祭的凡人魂魄。
“它吞了七十二世家老祖“仙祖的瞳孔逐漸染上墨色，“又撕開幽冥引來外域天魔。“幻境中的惡相仰天嘶吼，口中噴出的黑血腐蝕了整片大陸。
“外域天魔？不過是神之怨靈。”死亡君主心想。
仙祖的拂塵突然炸裂，麈尾化作星砂灑落。他望著窗外流轉變幻的護山大陣，聲音帶著百萬年的滄桑：“昔年便是這惡之身軀“
全息投影突然在宴樓中央展開，畫麵中某個與仙祖容貌相同的黑影正在摧毀前修仙世界。那些輝煌的宗門在幽冥之火中化為灰燼，七十二座懸空島墜入深淵。
“毀掉了前修仙世界。“仙祖的指尖劃過投影，某個正在逃難的修士突然爆成血霧，“導致文明斷層。“
“本座花了三萬年才斬滅此獠，“黑霧中傳出百萬冤魂的尖嘯，“又用七萬年重建輪回。“
死亡君主忽然抬手，噬魂獸紋將黑霧吞入腹中：“如今這殘魂倒是肥美。“
“道友好手段！“仙祖撫掌大笑，接著，他將天道符咒拍入桌案，青玉桌麵顯化出十萬大山的地脈圖：“當年那些世家的後裔“某處靈脈突然扭曲成世家族徽，“正在複刻祖輩的行徑。“
死亡君主忽然嗅到熟悉的血腥氣——與周嫣兒前世隕落時的味道如出一轍。噬魂獸紋興奮地啃食著虛空，將飄來的怨氣轉化為精純能量。
“本座能斬惡相一次“仙祖的瞳孔徹底化作墨色，“便能斬第二次。“他手中突然多出柄布滿裂痕的青銅古劍，劍身殘留著當年惡相的黑血。
琉璃盞中的瓊漿泛著淡金色光暈，仙祖將劍收回，執壺斟酒的動作優雅如畫。
“這杯敬道友。“他將玉盞推至死亡君主麵前，杯中酒液突然凝成星河模樣，“多謝您對修仙文明的寬容。“
死亡君主倚在雕花玉欄上，噬魂獸紋正在吞噬窗外飄來的桃花瓣。祂端起酒盞，幽冥之氣將星河攪成漩渦：“寬容？“祂輕笑，“我隻是在等嫣兒突破永恒。“
仙祖道冠下的白發無風自動，額間天道印泛起漣漪：“您可知這修仙世界生機斷絕“他指尖輕點桌麵，酒液突然凝固成冰雕，“除了您吞噬生命輪回之河外“
死亡君主瞳孔深處的輪回刻印逆旋，將冰雕熔成液態：“還有你這惡之形態？“
“是的，今日之事若非您出手，恐怕修仙世界會再遭劫難。”
宴月樓九重簷角的青銅鈴在晚風中輕吟，七十二盞鎏金仙鶴燈將主殿映得恍如白晝，仙祖執起螭紋碧玉壺，琥珀色的千年醉順著壺嘴傾入夜光杯，酒液表麵浮著的碎星草籽隨漣漪旋轉，折射出當年與四位兄弟歃血為盟的畫麵。
“君主，您是否在前些日子出手毀了一家族的產業？“仙祖指尖輕叩案幾，殿外笙簫聲突然低了一個調門。十二名正在跳《霓裳破陣曲》的舞姬同時錯步，領舞的廣袖掃翻了盛著龍肝鳳髓的琉璃盞。
死亡君主斜倚在青鸞紋軟榻上，噬魂獸紋攀著榻沿將灑落的珍饈吞噬殆儘：“哦，想起來了。“祂屈指彈開企圖偷酒喝的仙鶴童子，“在南端大陸那裡隨便把他們的武器激活亂射了一下，應該是誤傷。“
殿角的編鐘突然自鳴，奏出警示的商音。仙祖抬手壓下震顫的鐘杵，青銅表麵“鎮邪“二字已出現裂痕：“還請您以後不要再誤傷了。“
鎏金屏風後的樂師們突然改奏《清心普善咒》，試圖緩和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死亡君主嗤笑一聲，噬魂獸紋具象成玄豹，將整麵屏風撕成漫天金箔。紛飛的金雨中，仙祖看見自己年輕時的虛影——那時他正與四位兄弟在屍山血海中立誓，要還修仙界朗朗乾坤。
“那些世家，我也了解一些他們乾的事情。“死亡君主把玩著夜光杯，杯壁逐漸爬滿蛛網裂痕，“為什麼你還允許他們存在？若是我的屬下有這種行為“
仙祖突然捏碎玉壺，酒液尚未落地便被幽冥之氣蒸成霧靄。霧氣中浮現出北冥王家強占靈脈的畫麵：三百童男童女被鎖在聚靈陣中，精血正被抽去澆灌世家老祖的續命丹。
“所以吾對修仙文明擔憂也是如此原因呐。“仙祖的聲音突然蒼老了千歲，“曾經有四位好兄弟“
侍者們戰戰兢兢換上新的蟠龍酒樽，卻無人敢上前斟酒。死亡君主自斟自飲，看著酒液中浮現的往事——仙祖口中的四位兄弟，此刻正在幽冥長河中掙紮，他們破碎的戰甲上還刻著“替天行道“的銘文，魂魄卻被世家詛咒困在忘川。
“在重建修仙世界之時他們可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仙祖的玉冠突然崩裂，白發垂落肩頭，“可他們沒能成功步入永恒，終究隕落。“
殿外突然雷聲大作，暴雨擊打著宴月樓的琉璃瓦，領舞的仙子足尖輕點，本該踏雲而起的“淩波步“卻踉蹌著摔在丹墀上——她體內的合歡蠱突然發作，這是某個世家送來的“禮物“。
“說來也是吾太過心軟。“仙祖抬手為舞女鎮壓蠱毒，掌心的往生咒文與噬魂獸紋產生共鳴，“吾清楚知曉修仙世界內部那些世家如同寄生蟲一般“
死亡君主突然擲杯，夜光杯碎片釘入鎏金柱，組成北鬥誅邪陣的陣眼：“你那四位兄弟若是看到如今景象“陣眼突然逆轉，映出南疆某個世家正在用嬰兒煉製血丹的畫麵，“怕是要從輪回爬回來清理門戶。“
仙祖的道袍無風自動，腰間懸掛的三清鈴突然炸成齏粉：“他們無法進階永恒，也是當年與叛亂的世家作戰留下的內傷導致的。“他望著暴雨中明滅的護山大陣，“一位兄弟曾說他將欲與天公試比高然而代價是什麼呢？唉——“
“天？“死亡君主霍然起身，噬魂獸紋將暴雨凝成冰刃，“你擁有了這至強的力量，在這修仙世界不就是天？“
冰刃在觸及宴月樓結界時化作桃花紛落，仙祖拾起一朵殘瓣：“哪有那樣簡單。“花瓣上浮現七十二世家的族徽，“各個世家的老祖們昔年與吾也有不少情誼“
殿外突然傳來喧嘩，某個世家公子正鞭笞著弄臟他衣擺的雜役，仙祖指尖輕彈，雜役身上的傷痕瞬間愈合，而那紈絝的蟒紋錦袍突然燃起無名火。
“吾不願隨意動手，平衡各方勢力強弱，需權衡利弊，反複斟酌“仙祖的聲音淹沒在紈絝的慘叫聲中，“天並非簡單意義的天，而是萬物之天理修仙世界也是因此誕生的，無論多強的力量，終究是要服務於天下之人，有人便有人情世故，吾不希望修仙世界成為力量至上的世界，儘管建立那樣的美好世界，唉，還是太難了。“
死亡君主突然放聲大笑，噬魂獸紋將慘叫的紈絝卷到殿前：“好個萬物天理！“祂掐著紈絝的脖頸舉到仙祖麵前，“這等雜碎也算萬物之一？“
鎏金柱上的北鬥誅邪陣突然運轉，紈絝體內的世家血脈被儘數抽離。死亡君主將乾癟的屍身扔出殿外，噬魂獸紋舔舐著指尖血漬：“世家這幫畜生，裝得好像很文明“
仙祖望著暴雨中逐漸冰冷的屍體，忽然想起初建修仙界時，四位兄弟中最小的老幺也是這樣掐著世家家主的脖子質問：“禮義廉恥忠孝仁你們哪個沾邊？“
“看來哪裡都是一樣呐。“死亡君主的譏諷與記憶中的質問重合，“我若是你“
暴雨突然停歇，宴月樓的結界外升起血色殘陽，仙祖望著天邊如血的晚霞，仿佛又看見兄弟們在世家大亂中隕落時的景象。
“那些世家一個都不能活。“死亡君主的聲音驚醒了怔忡的仙祖，“但這是你內部的事情我懶得管。“
侍者們顫抖著呈上新釀的百花醉，酒香中混著淡淡的血腥味。仙祖摩挲著酒壺上的裂痕，那是當年慶功宴上老幺留下的：“吾有一位兄弟，百萬年前便跟隨吾建設新世界那時修仙世界不過是雛形，還是舊官僚體係，他愛喝酒，各種宴會上他總是拿剩下的酒，還會給組織部門付剩酒錢，我們幾人都戲稱他為聖人。“
死亡君主突然奪過酒壺痛飲，酒液順著下頜滑落：“人家整箱整箱往家搬，你收集個宴會剩下的還掏錢“祂將空壺擲向殿外，砸碎了某個正在偷窺的世家探子頭顱，“不合群，人家能跟你一起玩嗎？“
仙祖望著探子碎裂的識海中浮現的密謀畫麵，忽然抬手捏碎了傳訊玉簡：“得了吧，有力量不用“
“不如做個廢人！“死亡君主接話的瞬間，宴月樓所有世家暗樁同時爆體而亡。噬魂獸紋舔舐著飛濺的血肉，將那些肮臟的記憶儘數吞噬。
血色殘陽透過雕花窗欞，在仙祖的白發上染出淒豔的光暈。死亡君主踏著滿地血泊走到殿門，玄色披風掃過瑟瑟發抖的樂師：“仙祖，你們的內部問題“
祂突然回身，噬魂獸紋在虛空凝成周嫣兒練劍的身影：“彆影響我的嫣兒便是。“
仙祖望著少女劍氣中流轉的往生咒文，忽然想起老幺臨終前抓著他說：“對世家要像秋風掃落葉“
“我給你個建議“死亡君主的聲音與老幺的遺言重疊，“對於世家，不要柔性“
暴雨突然再次傾盆，卻洗不淨殿內的血腥。當最後一道驚雷炸響時，仙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不聽話的“
“滅殺便是。“死亡君主替他補完後半句。
“叮——“
死亡君主把玩著手中的青玉酒樽，杯沿與案幾輕碰的聲響，竟壓過了殿中的仙樂。祂玄色衣袍上的噬魂獸紋此刻化作暗金絲線，隨著舞姬們的旋轉遊走於衣袂之間。
仙祖抬手攝來雲海中漂浮的仙醴，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漣漪：“曾經，吾也許可以飛升到某處真神之位“
簷角風鈴突然靜止，舞姬們的金蓮碎成齏粉。侍立兩側的仙童慌忙掐訣，卻見死亡君主屈指輕彈，破碎的星芒重新聚成比先前更璀璨的蓮華。
“但修仙世界內憂外患“仙祖望著杯中倒映的往昔畫麵——某個暴雨夜，他跪在愛侶墳前折斷本命仙劍，“吾放不下。“
殿外忽有鶴唳穿透雲層，九色鹿銜著千年靈芝躍過雕窗。死亡君主接住鹿角抖落的靈露，指尖幽冥之氣將露珠煉成冰晶，嵌入某位舞姬險些墜落的玉簪。
“飛升？什麼玩意兒，沒聽說過。“死亡君主仰頭飲儘杯中酒，隨手將酒樽拋向雲海。青玉器皿在下墜途中生根發芽，長成橫跨三界的參天建木，驚得巡天仙官差點撞碎南天門。
仙祖的眉心血玉突然明滅，映出識海深處被迷霧籠罩的記憶：“嗯，吾也不太清晰“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劍痕，那是七百年前與魔尊對飲時留下的，“隻記得神識裡有人在呼喚吾“
夜風穿堂而過，攜來瑤池深處的並蒂蓮香。某個醉酒的散仙誤闖宴樓，手中玉壺突然炸裂，瓊漿卻在潑灑瞬間凝成冰雕。死亡君主瞥了眼凍在半空的酒瀑，噬魂獸紋悄然將其雕琢成周嫣兒執劍的模樣。
“但不知為何“仙祖的廣袖掃落案上鬆子，那些靈果墜地時竟生根抽芽，“吾記不清詳細內容“
新生的鬆苗突然瘋長，轉眼化作橫亙殿中的巨木。樹皮上浮現出古老篆文，細看竟是《黃庭經》殘篇。死亡君主屈指叩擊樹乾，年輪間頓時流淌出七十二個湮滅文明的影像。
舞姬們早已屏息退至雲幕之後，唯有最初那個稚嫩的小仙子偷偷探頭。她發間被幽冥之氣修複的玉簪突然綻放靈光，映出自己前世為護凡人村落，被天雷劈得神魂俱滅的畫麵。
“隻依稀記得真神之位四字。“仙祖的聲音突然年輕了三千歲，眉心血玉滲出淡金神輝。殿外雲海翻湧如沸，某顆沉寂萬年的命星突然大放光明。
死亡君主忽然輕笑，噬魂獸紋從衣袍躍出，將建木上流淌的文明影像儘數吞噬：“真神？莫非我還是偽神不成。“
仙祖抬手接住飄落的鬆針，翠綠的葉脈突然鍍上金邊：“您可知曉“他望著葉尖懸而不落的露珠，“當年道侶隕落時，吾曾見天門洞開“
雲台下的《紫雲回》恰好奏至第三疊，樂聲引動九霄雷動。死亡君主忽然並指為劍，將劈向宴樓的雷霆煉成發釵，隨手彆在小仙子鬢間。電光在她發間流轉，竟與玉簪的幽冥之氣交融成太極圖案。
“那門後站著十二尊神像“仙祖的瞳孔突然變成鎏金色，“最末位的神祗麵容“他猛地捂住額間血玉，後半句話被翻湧的雲海吞沒。
子夜的更漏聲穿透九重結界，仙祖廣袖輕揮，宴樓突然褪去金玉雕飾，化作竹亭立於山澗。石桌上溫著凡間的梨花白，遠處傳來樵夫夜歸的山歌。
“敬真神。“仙祖舉杯邀月，杯中倒映的卻是愛侶臨終時的笑靨。
死亡君主屈指叩擊竹節桌案，山澗突然綻放出十萬朵往生花。祂望著在花海中驚慌逃竄的玉兔，忽然想起七百年前周欣怡在實驗室喂養的小白鼠。
“偽神也好，真神也罷“幽冥之氣凝成軟墊托住醉倒的小仙子，“能讓這丫頭安睡的神，才是好神。“
仙祖望著少女枕邊流轉的太極光暈，眉心血玉突然傳來刺痛——那分明是天道對僭越者的警告。
晨光刺破雲層時，宴樓早已回歸九重天闕的原貌。仙童們清掃著滿地靈果殘核，某個角落的鬆果突然發芽，轉眼長成掛滿紅綢的許願樹。
“昨夜“仙祖撫摸著樹乾上莫名出現的“長生“刻痕，“多謝道友指點。“
死亡君主正將最後一塊冰雕酒瀑捏成戒指，聞言輕笑：“我不過是個“祂忽然將戒指彈向雲端，幽冥之氣在天際繪出周嫣兒的睡顏，“等著愛人回家的流浪漢。“
當第一縷陽光映亮琉璃瓦時，噬魂獸紋突然發出饜足的低鳴，仙祖望著死亡君主消失的方向，眉心血玉的裂痕又深了幾分——那裂痕的形狀，恰似昨夜小仙子發間的太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