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斷命運篇【其二十三】
昔年蟲族母巢
暗紫色的黏液在蟲巢內壁緩緩流淌，億萬根泛著幽藍熒光的神經索從穹頂垂落，末端連接著密密麻麻的蟲卵。死亡君主踏碎第七萬四千隻禁衛蟲的顱骨時，黏液突然沸騰著向兩側分開——蟲族女皇的神經中樞如同活體山脈般從地底隆起，每根突觸都跳動著能令恒星失色的生物電光。
“你恐懼什麼？“
女皇的意識波穿透幽冥結界，複眼中流轉著七十二個被摧毀文明的記憶。那些被吞噬星球的哀嚎化作實質化的精神尖刺，瘋狂衝擊著死亡君主的識海屏障。
黏液地麵突然翻湧，探出無數長滿倒刺的神經觸須。死亡君主玄色戰甲上的噬魂獸紋驟然蘇醒，將觸及的觸須啃食成灰燼。祂踩著由蟲族屍骸鋪就的道路向前，幽冥之氣在腳下腐蝕出冒著青煙的血路。
“我？“祂抬手捏碎撲麵而來的精神尖刺，掌心浮現出雪兒死去時的畫麵，“我恐懼吞噬的魂魄不夠多。“
女皇山嶽般的身軀劇烈震顫，覆蓋著生物裝甲的體表炸開無數血瞳。那些瞳孔中映出的死亡君主，正以不同時空的姿態同時逼近——少年時的祂在學院走廊拾起周欣怡掉落的手帕，青年時的祂將亞軒兒破碎的魂魄收入魂珠，如今的祂長袍縫隙滲出吞噬萬界的幽冥之氣。
“你……你究竟是何等神明！“女皇的神經索瘋狂抽打地麵，整個蟲巢開始坍縮成黑洞，“存在的時間竟比宇宙原初種族更久！“她七百對附肢突然爆裂，噴濺的酸液在觸及死亡君主前就被幽冥之火蒸發。
死亡君主躍上女皇震顫的神經中樞，戰靴碾碎流淌著星光的生物電路：“你有魂魄？“祂的手甲突然刺入女皇額間的精神結晶，指縫間溢出銀河初生時的記憶殘片，“嗬嗬，拿來吧你。“
女皇發出撕裂維度的尖嘯，所有蟲族在同一瞬間爆體而亡。她的神經索網絡綻放出超新星爆發般的強光，卻在死亡君主瞳孔深處的六道輪回印中消弭無形。當祂從女皇破碎的頭顱中抽出纏繞著原始星雲的魂魄時，整個蟲巢化作了漂浮在量子海中的墓碑群。
黏液海洋突然凝固，那些尚未孵化的蟲卵表麵浮現出泰坦之神的虛影。死亡君主捏碎女皇魂魄的瞬間，聽到了宇宙誕生之初的歎息——這聲跨越百億光年的歎息，此刻正在祂長袍上凝結成新的幽冥符文。
藍海凝固的浪尖折射著破碎的星輝，泰坦之神青銅色的神軀在維度裂隙中忽明忽暗。死亡君主腳下，被靜止時空凍結的幽冥之氣凝結成黑水晶般的棱柱，每道棱麵都映出七十二個湮滅文明的婚誓。仙祖被定格的麵容上，一縷白發正以量子隧穿的速度緩慢飄落。
“舊神已死，新神當立！“泰坦之神的怒吼掀起量子潮汐，額間星核迸發的強光將凍結的藍海映照成慘白。那些凝固在浪尖的浮遊生物突然爆裂，每個細胞都映出神族隕落的畫麵：“你本應成為這萬千世界的新神，可你卻執著於……“
“夠了！“死亡君主玄色長袍驟然鼓蕩，噬魂獸紋咬碎纏繞周身的命運之絲。祂身後浮現出蟲族女皇破碎的神經索網絡，那些流淌著宇宙初生記憶的突觸正在幽冥之火中扭曲。仙祖道冠上鑲嵌的滄海明珠突然爬滿裂紋，滲出暗金色的神血。
泰坦之神的神軀突然爬滿裂紋，星砂從裂縫中滲出：“神明其實不該與凡人有情愛，你不想想後果，一旦你們有了後代，後代必然會繼承你的部分力量，而你怎麼能夠保證你的後代品行端正，不會禍害彆人。”
“可笑，”死亡君主踏碎凝固的幽冥晶柱，迸裂的碎片中浮現出雪魅被同胞殺害的畫麵，“我本來就要吃掉宇宙萬物的魂魄，何來禍害不禍害的，再者我不可能也不會有後代，泰坦之神，你想太多了。”
星域開始震顫，靜止的時空出現裂痕。泰坦之神七百對神目同時滲出液態星雲：“木子文，我泰坦之神，今天在此給你把話挑明了！你怎麼能讓彆人替你承擔你沒有保護好你愛人的後果，你怎能讓全宇宙替你承擔失愛之痛！你擁有神明之力，卻忙活著愛情，忙活著這些不值一提的私情，實在可悲可恨可歎！”
“我的愛人，她們為我犧牲了許多，君子知恩，當以星河為聘！如果力量不足，君子並非迂腐之人，自然會避之，可我有能力做到，既然我可以讓她們回到我的身邊，哪怕再沉重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祂恍惚間，看到三個女孩的身影在量子泡沫中重疊。那個笑容明媚的幻影輕撫祂心口傷痕，指尖流淌的星砂勾勒出萬世輪回的軌跡，祂喃喃自語：“你，究竟是誰？“
“你……木子文，我並不在意你有沒有與你相意的女孩在一起，我在意的是你本身繼承了舊神的力量，你他媽的明明應該先天下之憂而憂，可你卻他媽的先天下之樂而樂，你粉碎了無數的無辜文明，你還心安理得的在這裡談著莫名其妙的戀愛，此時此刻仍然有萬千文明的生命體魂魄被你的本體吞噬著，你配當神嗎！你配繼承神的力量嗎！你可以乾任何庸俗的事情，你他媽的就是草天草地我都不在乎！你甚至讓他媽的上萬上億個千姿百態的美女當你的後宮都沒問題！但你不能光乾著庸俗的事情卻忘記你繼承了舊神的力量，本應去履行你的責任和使命，木子文，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但你依然毀滅了不計其數的文明，這個宇宙遲早會完全斷絕生機！”
“斷絕生機？這不好嗎？斷絕了生機就意味著我早已吞噬了所有的魂魄，剛好能讓我獻祭自己，重啟宇宙，當最後一個魂魄入甕，便是她們歸來之時！。”
“你……孺子不可教也，你真他媽的是混蛋啊！格局太小了啊你！這麼多年了，你的複仇之怒火還沒滅掉嗎？”
“我什麼時候說我這是為了報複，我能報複誰呢？害死我愛人的地球早就沒了，我現在想要的就是讓她們回到我的身邊。”
“你……唉，當初真不應該告訴你重啟宇宙的辦法……”
“你不過是想動搖我心，動搖我讓她們回到我身邊的意誌，我告訴你，嫣兒是欣怡的輪回，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我的身邊，我不會再容許任何人奪走她，這種菀菀類卿的感受，你肯定體會不到，至於你說的那些狗屁責任使命，如果嫣兒她能夠步入永恒，我甚至可以考慮構建新的宇宙秩序，但是在這之前，我不會停下吞噬宇宙所有魂魄，獻祭自己，重啟宇宙的！”
“宇宙有大約五百萬億個星係，有生命體或者文明產生的星係就有兩萬億個，你可知這種可怕的數量級是什麼概念嗎？如果你真想吞噬掉宇宙的全部生命體魂魄，不知需要多少億萬年，更不要說宇宙一直在膨脹，每時每刻都有新的星係，新的生命產生，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我吞噬掉一個文明生命體的魂魄後，那些星球都將不會再產生生命體，吞噬掉所有的魂魄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我一定要重啟宇宙！”死亡君主突然狂笑，笑聲震碎三百光年外的中子星，“兩萬億個文明算什麼！“祂抬手虛握，掌中浮現出正在被幽冥吞噬的星域投影，“若能用這漫天星鬥換她回眸一笑……“
“真是幼稚！你都活了百萬年了，還在被七情六欲左右你所走的道路，你還不明白，成神之路，必須無情，七情六欲，必須斬斷，大道至公如無情，你現在已是神明，孤獨是必然的，這便是神明的命運，沒人能永遠陪著你。”
“何為命運？”
“就像月亮會引動地球的潮汐那般，客觀的存在。”
“老子可不信！去你媽的！”
“你！”泰坦之神的神軀突然迸發超新星般的強光，“成神之路必須無情！“強光中浮現出祂親手斬殺愛人的畫麵，“孤獨才是……“
“泰坦之神，既然你不留情麵那我也不客氣了，你他媽的給我聽好了，自從百萬年前你講了你與你愛人的故事，我他媽的一直就想罵你個狗血噴頭，自己選擇殺死你的愛人，冠冕堂皇的說為了你的族人，結果呢，你的族人還不是消散在曆史長河中了，這有什麼意義，隻留下你親手殺死你愛人的記憶空悲切，你還有什麼臉麵譴責我，七情六欲？老子就是要讓老子的愛人回到老子的身邊，你還想怎樣？真是幽默，彆給老子說你他媽的什麼身不由己，老子還是那句話，沒有具體的人可去愛，抽象的事物怎麼可能去愛，你就是個冷血無情，懦弱無能的傻逼，命運隻會在你認命的時候束縛住你，你就是認命了，所以你永遠的失去了你的愛人，但我不同，就算會有所謂命運阻擋我的愛人回到身邊，那我也會把那命運給徹底消滅！”
“豎子！你……你怎麼可能明白……唉……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泰坦之神怒吼一聲，隨後發出貫穿維度的歎息，“百萬年光陰竟未磨去你的幼稚！”
“幼稚？“死亡君主扯出深埋識海的記憶——泰坦之神親手斬殺愛人的畫麵正在量子海中沉浮，“親手弑愛的懦夫，也配談使命？“
靜止的星域開始崩解，他便消失了，時間也恢複了正常。
當時間重新流動時，死亡君主望著掌心消散的星砂，當最後一粒星砂從死亡君主指縫流逝，藍海的浪濤重新翻湧，祂望著掌心殘留的創世星雲，知道這場橫跨維度的對峙，不過是某個存在隨手撥動的因果弦顫，更是某個宏大棋局中的微小漣漪，而在量子海深處，那具用女皇神經索編織的婚床，正等待著宇宙重啟之日的到來。
仙祖的拂塵墜地碎裂成三百片，每片碎玉都映著不同時空的終焉，當第一縷晨光刺破永夜結界時，遠處懸空島上，周嫣兒正將新采的馬蹄蓮插入幽冥之氣凝聚的花瓶，往生咒在花瓣上流轉出新的輪回，正與宇宙邊緣的吞噬漩渦產生微妙共振。
藍海翻湧的浪尖泛著幽冥之氣的暗紫色，仙祖道宮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折射出萬千星輝，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浪濤凝固如冰晶雕琢的山巒，死亡君主倚在玄晶雕成的道紋席上，指尖把玩著一簇魂火，焰心深處映著周嫣兒在懸空島栽種馬蹄蓮的身影，仙祖手持破碎的拂塵，鎏金道袍下擺浸染著星屑草汁液乾涸後的淡青色，茶盞突然龜裂，流出的不是茶湯，而是凝固的星砂。
他望著端坐對麵的死亡君主，對方玄色長袍上的噬魂獸紋正吞噬著殿內最後幾縷殘陽。
“您可曾有過故鄉？“見到死亡君主一直沉默不語，仙祖突然發問，輕叩案幾，冰晶茶盞中的悟道茶葉突然逆時針旋轉，道宮穹頂垂落的九霄雲紋幔無風自動，七十二盞長明燈的燭芯同時爆燃，映出三百個被吞噬文明的殘影。
死亡君主彈指熄滅魂火，指尖纏繞的幽冥之氣凝成蝴蝶，停駐在凍結的浪尖：“故鄉？“蝴蝶翅翼抖落星砂，映出地球爆炸時的熾白光斑，“沒了故人，何來故鄉。“那隻幽冥蝶突然爆燃，將茶盞中的時光漣漪焚成虛無。
道宮地麵的陰陽魚突然逆旋，將星砂殘影絞成齏粉，“倒是我聽聞你——仙祖已修煉至永恒，那你可能看清我是什麼層次？”
仙祖道冠上的滄海明珠突然滲出黑血，他不動聲色地抹去，道冠下的白發突然瘋長，發絲間纏繞著人族初代修士的魂印：“您的層次，吾看不清。“
“是看不清還是不想看清？“死亡君主突然逼近，戰靴碾碎地麵鑲嵌的先天八卦圖。仙祖身後供奉的河圖洛書龜甲突然炸裂，迸出的碎片在空中拚出周嫣兒額間的往生咒
浪濤深處傳來青銅棺槨的共鳴，仙祖袖中的本命玉簡裂開第三道紋路：“吾雖已修煉百萬餘年，但是您的實力於我依然深不可測，所以您來修仙文明，是為了與吾談經論道，還是為了“
“我來這裡原本是好奇，第一次見這樣的文明存在，原本我打算不久便吞噬你們，就如剛剛所說，你們這裡有一個與我故人一模一樣的人，念及她的存在，我暫時不對你們動手。”
死亡君主瞳孔深處的輪回刻印突然映出周嫣兒栽種馬蹄蓮的身影，少女發間的銀絲流蘇掃過花瓣時，整片花田綻放出往生咒文，
“你可知道？就在此時此刻，當你我坐在這裡安安逸逸交談之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成千上萬的文明被我的軍團摧毀掉，每一息都有兩萬文明湮滅，生命體的魂魄也在進入我的本體後被煉化，而你們“祂指尖幽冥蝶振翅，將仙祖鬢角白發斬落半寸，“因這菀菀類卿的幻影得以幸存。“
“對於你們修仙文明，我已經足夠仁慈，”祂揮揮手，“抱有感恩之心吧，我的朋友。”
祖揮袖引動藍海之水，澆滅的卻是太虛真火：“您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以希冀拯救您的愛人，吾等佩服至極，但犧牲無辜者性命，實乃罪孽，有小愛，卻無大義，希望您能意識到這一點。”仙“他身後浮現人族在妖獸口中逃生的畫麵，那些被拯救的孩童正在化為幽冥之氣。
“有小愛無大義？哼，昔年，她們將她們的小愛毫無保留的給予我，我自當毫無保留的回報她們，至於大義，”死亡君主突然狂笑，震碎道宮三十六扇琉璃窗，“當年她們為我犧牲時，可有人談大義？也許曾經的我有過，但現在，我隻想讓她們回到我的身邊，況且宇宙重啟後，一切如故，沒有任何生命會消失，或許我這一舉動才能稱得上大義。”
仙祖從乾坤袖中取出一件百衲衣，三百六十五塊補丁泛著淡淡金光，萬千童衣碎片上躍動著純陽之火：“這件百衲衣是吾當年救了百餘孩童，他們的父母用百家布縫製三年，渡劫時替吾擋下九道紫霄神雷，此乃至尊無上功德法寶，現吾願將其贈予你，望您寬恕吾等修仙文明。”
“我不能接受這個，寬恕？我沒有憎恨這些文明的任何生命，至善至惡，皆是虛妄，”祂平靜的說，“收回去吧。”
凝固的浪濤突然崩裂，仙祖手中茶盞炸成齏粉：“既無憎恨，為何還對無辜生命痛下殺手？”
“我說過，我隻想要她們回到我的身邊，代價不過就是吞噬宇宙所有魂魄後，獻祭自己。”
“還請您賜予吾等文明無辜者生存的機會。”
“你是這個修仙文明的締造者，究竟為何你要締造一個這樣的奇特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