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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可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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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調查局,療養室。

寧絮睜開眼,透著模模糊糊的視線,看到傅決坐在床頭,拿著小刀專注地削一個蘋果,像高中時代的好學生那樣認真而沉默。

傅決察覺到了她的蘇醒,卻沒有抬眼看她,隻是用宣判的語氣道:“當時和你一起在電梯口阻擋黎的調查員都死了,隻有你活了下來。他們想審查你,我攔了下來。”

都……死了麼?

寧絮覺得自己應該傷心難過,但人的傷心難過一共就那麼多,她的這些情緒早在直麵占據常胥身體的黎,並被神力衝擊得瀕死的時候耗儘了,此刻她隻感覺心底空空蕩蕩,什麼感觸都沒有。

長久的靜默後,她澀聲道:“我不知道。我本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看不到你們了。”

“我知道。”傅決說,“讓你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很多,可能是因為你和詭異遊戲聯係較淺,也可能是因為黎剛來到現實,對力量的控製不夠精確。

“但總部對我意見很大,有些人已經開始懷疑我了。等你傷好後,我會外派你去處理詭異事件,避免直接的審查。”

寧絮默然。

她是文職人員,對付詭異的所有經驗都是紙上談兵,親身前往詭異事件發生地,無異於羊入虎口,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一旦麵臨審查,無論結果如何,等待她的都將是被收容進暗無天日的地下五層,那還不如死在外頭。

她甚至覺得,與其醒來麵對這種糟糕的情形,還不如直接被黎殺死為好……

“我想去齊家村。”寧絮說。

傅決略有怔愣,鏡片後有困惑的光一閃而過,隨即隱沒。

他頷首,說:“那是個新降臨的b級詭異,且在不久前活性大幅度降低,危險程度不高。”

真實原因並不是這個,但沒人再多說一句。

沉默中,傅決削完了蘋果,將蘋果放在床頭,站起身來。

在他將要推門而出之際,寧絮冷不丁地開口喚道:“林決。”

這是一個許久未被叫出的名字,因為某些考量,被有意掩埋在曆史的塵埃裡,不被大部份人所知,隻作為古董在某幾天展出那麼一兩次,進行注定要被忘記的紀念。

寧絮說:“祝我好運吧。”

傅決腳步一頓,卻是回過頭來,勾起一個許久不曾露出、顯得有些生澀的笑容:“祝你好運。”

……

香城出海港口,董希文蜷縮在貨船上裝紅酒的巨大木箱中,屏息斂聲地留意外頭的動向。

念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發病死了;白鴉不知道抽了什麼瘋,指斥他在《鬥獸場》副本中和齊斯聯合害死了念茯。

通緝令頒布的那一刻董希文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崴了一隻腳,擦破了一層皮,才堪堪從天平教會基地逃了出來。

現在他隻覺得槽多無口:這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劇本也來得太早了吧?

“哥哥,小心,他們來了。”腦海底部弟弟董子文的聲音幽幽響起。

董希文全身都繃緊了,右手下意識握緊了手槍。

他是在一個小時前聽到董子文的聲音的,當時他還以為自己是思念弟弟過度,發了精神病。

在董子文的解釋下,他才知道,原來是董子文將死之際耗儘所有積分和保命道具,將自己的魂魄附在了玉佩上。

他有很多話想問董子文,眼下卻不是糾結亂七八糟的事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至少在逃亡和殺人這方麵,他弟弟比他懂得多很多。

“這是鷹郡努爾維斯家族的貨船,他們不敢太肆無忌憚,十有八九隻是走個過場。”董子文說。

董希文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臉色發苦:“還有十之一二的概率怎麼辦?以及……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萬一太倒黴,他們隨便搜搜就找到我們了咋搞?”

“那就殺了他們。”董子文說,“隻有三個人,很簡單。”

下一秒,董希文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脫離了控製,他的靈魂仿佛被拋了出去,得以升到船艙的天花板上俯瞰下方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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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自己推開木箱的蓋子,站了起來。在那三個穿白袍的教徒聞聲轉身的刹那,如電般扼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反方向一擰,發出“哢嚓”一聲。

一具屍體軟倒在地,餘下兩人張嘴就要尖叫。

董子文鬼魅般貼近一人,捂住那人的嘴巴,抬起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對準另一人的心臟,扣下扳機。

“砰、砰……”新死的兩具屍體接連倒下,發出肉被丟到砧板上的悶響。

董子文哼著歌,拖起地上的屍體,扔進海裡,一具接著一具……

董希文的靈魂漂浮在旁邊,目擊這一切,沒來由地覺得冷。

他忽然間意識到,這個世界不知從何時起,似乎變得和他以為得不太一樣了……

……

天香樓餐廳,二樓包間中,齊斯和晉餘生相對而坐,埋頭吃飯。

研究了半天發現打不開神殿大門後,齊斯去落日之墟的飯店找了翹首等待的林辰,在後者一副激動得快哭了的神情下象征性地吃了幾口菜。

那個飯店也就龍井蝦仁這一道菜能吃,齊斯吃了沒幾口就果斷和林辰分彆,回到了現實。

他從抽屜中拿出已經吃了灰的《齊斯會怎麼死》《死得好慘》兩本筆記本,分彆記錄上自己在《鬥獸場》副本中的死法,以及常胥、劉雨涵的死亡。

在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種名為“結束”的意味,甚至覺得下一秒就去死似乎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當然,他暫且還不打算死,一想到自己的死亡相當於給詭異調查局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他就渾身難受。

他又躺了一會兒,拿出沾染過“神血”的手機,撥通了晉餘生的號碼:“晉餘生,出來一起吃頓飯吧。”

“老齊,你怎麼忽然想著找我吃飯了?以前可是我三請四請你都不肯出門啊,這是轉性了?”圓桌對麵,晉餘生用筷子攪著酒盅裡的醉蝦,一臉八卦,“不會是遇著事了吧……情感上?生活上?哲學上?”

齊斯放下筷子,說:“給寧絮打個電話,我要和她說幾句話。”

“就這事兒還要見麵聊?我直接把她微信推給你都行啊……”晉餘生胡扯著,猛然驚覺,“等等!你不會是懷疑我和她有一腿,要清理門戶吧?”

他正色,一翻身躲到椅子後:“事先說明,我和她就是單純的被脅迫者和脅迫者的關係,雖然她突然踹門而入把我抓回了治安局一通審問,但我寧死不屈地捍衛了有關你的關鍵信息……”

“我知道和你無關。”齊斯淡淡道,“就是上回聊過幾句,挺投緣的,約好了下次繼續聊。”

“老齊,你彆看這女的人靚聲甜,其實是個揍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呐……”

“三、二、一……”

“停停停!”晉餘生快速摸出手機,點進聯係人界麵,將手機放到玻璃轉桌上轉到齊斯那一側,“上次她和我說,如果你來找我,說要聯係她,就打這個電話。”

齊斯拿起手機,按下撥號鍵,晉餘生還在旁邊絮絮叨叨:“我感覺她隸屬的這股勢力不容小覷,以咱這些年的家底八成玩不過他們……她彆是要招安你吧?我感覺她乾的事兒都是刀口舔血啊……”

電話接通了,晉餘生識趣地住嘴。

對麵響起的不是寧絮的聲音,而是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好,司契,我是傅決。”

過往所有公認的秘密在這一刻被正式擺上了明麵,傅決隸屬於詭異調查局,是寧絮背後的人,哪怕退出了九州,也與九州象征的官方勢力藕斷絲連。

齊斯走出包間,站到空闊無人的觀景台上,微笑著說:“你好,傅決,久仰大名。常胥差點殺了我,我還在思考要向九州討要多少精神損失費呢。”

他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傅決一本正經地回答:“落日之墟上價值五十萬積分的投屏包場,走的是我的私人賬戶。經過這一輪造勢,未命名公會的排名上升到了第97名。”

“未命名公會和我本人有什麼關係?”

“這次行動是兩大公會的合作,與個人無關。”

意思很明確,既然輿論將常胥的行為上升到九州公會對未命名公會的針對,那麼所有補償也都將直接給到公會層麵。

齊斯果斷略過並不愉快的話題,道:“寧絮說你希望了解一些事,並且願意用等量的信息和我交換,不知你了解得怎麼樣了?”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傅決說,“你之前派遣劉雨涵進入九州,試圖打探組隊指環的製作原理。我可以告訴你,打通現實和詭異的關鍵是神的汙染,浸潤神血、寄托執念之物,皆可為道具。”

齊斯輕嗤一聲:“這條信息你說晚了,我已經從某個邪神那兒知道了。不過我很好奇,如果說神血是製造道具的關鍵原料,那麼神明對於更高位的存在來說無疑是消耗品了,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滅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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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決道:“舊神去後,會有相應的新神接替他們的位置。他們是規則盛裝鮮血的酒杯,饗食血肉的餐盤,等他們殘損了,規則便會選出新的餐具。”

這應該才是傅決真正打算提供的信息,目的卻並不僅僅是出於友善。

齊斯冷笑:“這麼看來,成神不是什麼好事啊。再這樣下去,估計沒人願意成神了。”他頓了頓,“所以你該不會是想說,為了填補沒人願意成神的空缺,你自告奮勇、舍身取義地將自己放到了神座之上?”

“這是最理想的情況。”傅決平靜地說,“我要做的是打碎規則所有的餐具。如果我被選中,那我隻需要殺死我自己就夠了。”

“誰成神,你就殺死誰,是這樣麼?”

“是。”

齊斯笑出聲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笑了一陣,道:“很狂妄的野心,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傅決說:“你掌握了鬥獸場,擁有和我談判的資本了,僅此而已。”

底牌被拿上了明麵,齊斯讚許道:“不錯,省去了我專門去一趟詭異調查局通知你們的麻煩。你想告訴我的信息不會就是這些吧?”

傅決繼續道:“第二條信息,現實世界2034年5月5日,最終副本開啟,地點為落日之墟巴比倫塔,擁有身份牌者一旦進入落日之墟,就會被自動攝入塔中,匹配副本。”

“哦?你們管世界樹後的那座塔叫做巴比倫塔?”

“第三條信息,黎借助常胥的身體來到了現實,我曾經在常胥的身上留過後手,祂回不去了。無關因素已經如約排除,我期待你給出的答卷。”

“我不記得我在今天以前和你有過交流。”齊斯眯起了眼,“我能不能問問,你是和誰約定的?”

“契,也就是你——司契。”

電話被單方麵掛斷,齊斯又撥了過去,這次沒有撥通。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忙音冰冷地重複著,帶來詭異的文字恐怖穀效應,方才的通話就好像一場精神病患者想象中的幻覺。

夜風寒涼,吹動白襯衫的衣擺,冷空氣嗖嗖地灌進衣領,齊斯又站了一會兒,便回到包間中,將手機還給晉餘生。

在晉餘生賊兮兮地笑著問“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後,齊斯笑著注視他的眼睛:“你和寧絮到底是什麼關係?”

晉餘生冷汗都下來了:“老齊啊,你這被迫害妄想症彆對著我發作啊,我們可是六年來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交情……好吧,我第一眼見她確實有點想法,但在被她拿槍懟了頭後就沒有了。”

齊斯盯著晉餘生的臉打量:“真的嗎?”

“是啊。”晉餘生指天發誓,“而且人家也看不上我啊。這又不是言情或者櫻之府的小電影,哪來警官和犯罪分子的愛恨情仇啊……”

齊斯頷首表示認可了他的說法。

事情越來越亂了,舊的謎團剛解開,更龐雜的亂局卻不待他反應,便鋪天蓋地而來。

最終副本在即……詭異調查局早已掌握了他的動向……契和傅決不知道達成了什麼協議……黎被排除出局……

天平教會小動作不斷,隨時會脫離他的控製……昔拉公會剛活躍了一陣便收斂了聲息,不知在醞釀什麼……

思維殿堂中,滿樹茂盛的紅葉無風自動,一縷縷屬於人類和怪物的靈魂混雜著掛在樹上,難分彼此。

齊斯知道,這些是目前的他僅有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依仗了。

他必須儘快進下一個副本,就像行走在刀鋒上的賭徒急於翻開下一張牌,期待出現一張大牌顛覆現有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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