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先生,這是去醫院的路?”
看著路邊經過的第不知道多少家寫著王道征途粉紅泡泡浴招牌的店麵,禦劍不禁低聲問道。
“是啊,這種時候還開著的診所,當然會比較偏。”一色藍雙手抓住方向盤,眼睛不斷掃視前方,駕駛態度十分認真。
他們現在行駛的這條路位於新宿區歌舞伎町,因為是深夜,所以街道上到處是喝到醉醺醺的人,考慮到這個時代的特色,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大家都有錢了,當然是怎麼快樂怎麼來,至於以後嘛……
但對開車的人來說,那根本就是滿街亂走的定時炸彈,指不定就竄出一個跑到街道中間表演彩虹大奔流,然後拖曳著彩虹尾跡被車車創上天。
所以,一路上一色藍開的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穿過燈紅酒綠的歌舞伎町,車輛行駛到一條街道背麵的小巷。
“到了。”
指著前方掛著理發店標記的冷清店麵,一色藍示意幾人下車。
所謂標記,其實是個旋轉的圓柱形燈箱,由紅、白、藍螺旋條紋共同組成,看起來十分顯眼,大多數理發店門口都會擺這麼一個東西當做標記。
但禦劍看到上麵畫著的工具並不是剪刀,雖然外表有些類似,但仔細觀瞧就會發現那其實是止血鉗,旁邊還畫著手術刀和繃帶卷。
這什麼複古派醫院啊……
禦劍心中感歎,他知道理發店在中世紀也兼職外科手術。當時的tony老師們多才多藝,承接從剃須、剃頭到幫人拔牙、放血、小刀割瘤子、大鋸拉腿子等一係列業務。
而那個紅白藍三色螺旋標記,最初其實是一根懸掛染血繃帶的木柱,隨風旋轉時會呈現出紅白相間的條紋形狀。
後來,大概覺得這樣不衛生,或單純討厭因此飛來的蒼蠅。便直接用紅白兩色的柱子代替血液與繃帶,後來又加入代表靜脈的藍色,演變為最終確定版三色柱標誌。
“我那個朋友開的私人診所比較特彆,進去以後儘量彆說話,不要和人起衝突,我擔心……”
話說到一半,一色藍忽然卡殼,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腦海中浮現來自某黑龍的親身經曆。
好吧,如果起衝突,他更應該擔心對方會不會被身邊的小年輕斬成十七塊才對。
儘管這位年輕人此刻手裡沒有劍,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大畫家,他知道有些劍士,特彆是和裡世界相關的劍士,不可用常理衡量。
劍術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好。”
禦劍自然不清楚大畫家一瞬間想了這麼多,於是很隨意便答應下來。
推開理發店大門,禦劍立刻知曉一色藍為什麼要這麼說。
店內空間不大不小,門廳擺著兩排長椅,通往裡間的門被關著,上麵亮著紅色的【燙發中】指示燈。
真正與普通醫院最大的區彆在於客人。
正常醫院不該有的煙味此地卻格外濃鬱,一個個身穿花襯衫染著五顏六色頭發,同時發型也一個賽一個離譜的家夥三三兩兩盤踞在各處。
一群不良,不,應該說是一群雅庫紮。
“雅庫紮”,源自花牌(可以理解為日式撲克牌)中最爛組合「八九三」(ヤクザ),後來演變為指代本地有活力社會團體的專屬名詞。
見禦劍等人進來,立刻有數道目光打量他們,發現其中有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孩,便有人想要吹口哨,結果被隨行大哥一巴掌拍在腦袋後麵。
“閉嘴,這裡是黑醫的地盤,還有,多少長點眼力勁吧……”那人壓低聲音,似乎這座醫院的規矩很大,同時他忍不住向禦劍投去忌憚目光。
即使在日島,除開婚禮和喪禮以及特定慶典,平時也沒多少人會穿著紋付羽織袴這種老派禮服出門。
儘管隻是三代組織的小乾部,但他好歹跟著自家老大見過不少市麵,尤記得自家老大的老大的老大,也就是上級組織的組長便是常年一身吳服出行。
再聯想這家醫院專門針對的顧客群體。
彆是哪家老牌社團的少主吧……
雖然不知道對麵具體什麼來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真惹到不得了的人,還是因小弟亂吹口哨這種近乎搞笑的理由。
見鬼,難道這是什麼搞笑藝人新編的段子嗎?
順帶一提,那個年輕人旁邊站著的人他認識,同時擅長浮世繪與西洋畫的大畫家。
之前,自己跟隨老大拿真金白銀上門求取,花大手筆才買到一幅怎麼看都像塗鴉的東西,老大偏偏還特彆高興地掛到辦公室最顯眼處。
真不理解啊,大概這就是自己和老大的差距吧。
不過,對方據說失蹤有兩天了?怎麼突然出現在這?算了,藝術家的事不用弄太懂。
“一色先生,久疏問候。”帶著墨鏡長相凶惡的男人主動上前行禮。
“哦,你是哪個,上次來求猛虎圖那位的下屬?抱歉,我現在有點急事。”
“理解理解,您請便。”說完,他還衝禦劍也點點頭。
如此表現弄得禦劍一頭霧水,一色藍倒沒啥顧慮,隨便敷衍兩句便向店內走去。
路上沒有發生其他插曲,他們很快來到前台。
“麻耶醬,勞煩幫我登記預約一下,要儘快。”一色藍非常自來熟地說道:
前台坐著個染金發的黑皮辣妹,臉上濃妝濃到看不清具體長相,身上倒是穿著一套護士服,但怎麼看都更像情趣服裝而不是工作製服,哪有金色漁網襪配粉色短裙的正經護士服。
辣妹聞言懶洋洋抬頭,看清來人後才算有點精神。
“哎,這不是一色先生嗎?今天怎麼有空來歌舞伎町了?難道是想請良子桑……呃,你帶女兒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被稱為麻耶的女護士用古怪目光看向一色藍以及藏在他身後的一色茜。
隨後,護士小姐的目光立刻被旁邊站著的禦劍吸引,一時間兩個鼻孔都因吸氣而張大,乍一看還以為她有四隻眼睛。
“哦豁,一色先生居然還認識這樣的帥哥,怎麼不早說!”
“麻耶,之後會給你介紹的,拜托先處理正事,有個孩子不小心割傷了手,這個時間點去大醫院估計得拖到明天,隻好來麻煩良子桑了。”一色藍無奈道。
對於日島的醫療係統,就算他這樣有名氣的人,這個時間點想要跑完流程排上隊也得廢很多事,不如來找認識的醫生處理,對方技術精湛、收費合理,唯一的缺點不過是沒有行醫執照……而已。
“哦,沒問題,我這就安排。”麻耶眼睛放光地看著禦劍,手上動作飛快。
禦劍無語地移開目光,然後發現百合香笑眯眯看著自己,心中不禁吐槽,你手不疼嗎?這時候還有心思看隊友笑話。
至於一色茜,本就有社交障礙的她此刻隻想縮到眾人身後。
嗯,經曆過這一堆事,幾人姑且也算成為朋友了。
百合香見狀低聲和一色茜交談起來,兩句話功夫就讓後者放鬆下來,令人不由感歎不愧是愛染大菩薩,有著三人中最強的社交力。
很快,燙發間上麵的燈變成綠色,裡麵推出個包成木乃伊的家夥。
順帶一提,這家夥是躺在滑輪急救床上被人蹬出來的,滑行過程中臉上滿是驚恐表情,生怕被二次傷害直接送去墓地,又因被繃帶與石膏牢牢固定,既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
簡單的說,滿臉都寫著‘絕望’二字。
禦劍對此感到十分驚訝,這邊動手術難道都不打麻藥嗎?怎麼患者這時就醒了?還是說醫生對麻藥劑量的控製登峰造極,能讓患者在術後第一時間醒來。
那,就有點恐怖了,不,是堪稱魔幻啊……
滑輪咕嚕嚕碾過地麵,立刻有兩個雅庫紮迎上去接住,看架勢早有準備,顯然非常熟悉這家醫院的待客風格。
“好了,拖回去養兩天,相關事宜不用我多說,刀傷、骨折加燒傷,這些你們應該都不陌生。必須承認,這家夥還挺難殺的。”
屋內傳出個疲憊中帶著不耐的聲音。
“醫生!非常感謝!”
雅庫紮們非但沒有抱怨,反而齊齊雙手支撐大腿深鞠躬致謝。
沒辦法,像他們這樣經常打打殺殺的工作,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醫生啊。
雅庫紮們馬不停蹄帶著人跑路,醫院可不止為他們一邊服務,如果帶著傷員撞上不對付的家夥,哪怕醫生不允許院內發生糾紛,也是件麻煩事,人家可以等在路口啊。
“下一個。”
燙發間,或者說手術間裡再次傳出那個不耐煩的聲音。
“良子,是我。”一色藍主動打起招呼。
“嗯?”那聲音顯出幾分驚訝。
隨著一陣高跟鞋踩地的噠噠響動,裡麵走出個披著白大褂的身影。
來人一頭短發,白大褂下麵穿著套女式西服,天知道為什麼給人動手術還要穿西服,麵上有道非常顯眼的縫合疤痕,幾乎貫穿整張臉,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個漂亮女人,至少曾經是。
見一色藍安然無恙,名牌上寫著‘間黑良子’的女醫生先是鬆了口氣,然後立刻露出譏諷笑容,伸過手來用力猛戳他胸口。
“接近一個月沒消息,原來你這家夥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