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晨曦普照,金紅色的光芒照耀在了皇城之內。
趙皇看著從窗戶灑下的晨光,麵容透出一股迷醉,而在他的身後,一個麵容絕美的宮裝婦人也緩緩來到其身邊,其麵色酡紅,眸光如同一汪春水,表情上的喜色怎麼也掩飾不住。
“臣妾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趙皇擺了擺手,“這件事勿要聲張,如今國事繁多,朕之私事就暫緩一些時間吧。”
宮裝婦人忙道:“臣妾懂的,陛下一心為國,如此苦心朝中大半臣子卻屢次惹惱陛下,臣妾都為陛下傷心。如今陛下終於……哼!等過段時間,臣子們會明白陛下的苦心,臣妾也不會讓陛下失望!”
瞧著一旁的愛妃如此堅定,趙皇也不禁笑了笑。
以往,後宮不得乾政。就光是剛才這幾句話,趙皇聽來必定是極其不喜的,但或許是近日以來,那些最大的一些石頭終於落地。接下來的事情,無非就是清掃一些雜物,屬於“後半段”的收尾階段。
所以趙皇也不禁透漏出更多的想法:“你能這麼想,朕甚是寬慰。朕的旨意已經發下去,要不了多久……”頓了頓,趙皇沒有說完,而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說來,朕的手底下還是有不少的能乾之臣的,也不知道金崇之找到了那雲賊的罪證沒有……儘快找到,接下來朕也好讓天下人明白……”
趙皇隔著窗戶望去,似乎看著趙國的萬裡山河。
“開疆拓土、收複山河的功績固然吸引著曆代帝王,也吸引著無數的臣子。哼,真以為朕不知道嗎?他們想加官進爵,想名垂青史。但沒有人想過,萬一失敗呢?拿著朕積累了近二十年的社稷做賭注,朕不願!”
“此次,若能給我趙國百姓,帶來數十年上百年的安穩。那這一切都值得!等到百年千年之後,後世之人再回看這段前塵……誰又不能稱讚朕一聲——賢君?”
趙皇緩緩說道,似乎真的是自己的心裡話。
而一旁的宮裝女子也不由得傾慕道:“陛下之心,當朝之上恐怕隻有寥寥幾位臣子能懂得,隻是,這宮城之內,卻無人能繼承陛下……”
宮裝女子說到這裡,忽然不再言語。
因為滿朝上下都知道,包括趙皇自己也清楚,皇室內有一個禁忌——趙皇無子!
“會有的!”
對方的意思,趙皇心知肚明,此刻他卻沒有半分生氣,不知道是回答對方,還是意有所指,微微笑著,甚至有一絲肯定,“一定會有的!”
宮裝女子聞言,笑容與羞澀的同時出現,也不由得果斷點頭。
然而恰在這時,一位內侍匆匆到來。
“陛下,右相與定軍侯求見……”
“嗯?”
趙皇聞言一喜,他早就下過命令,沒有進度不要來找自己。現在聽到後,當即明白什麼。匆匆穿好衣服,不一會兒,趙皇便出了後宮。
……
垂拱殿偏殿之內,趙皇看向麵前的金崇之和李南佑。
他迫不及待問道:“可有消息?”
金崇之連忙低頭,不過他並未說話,而是看向旁邊的李南佑。
後者見此忙道:
“回稟陛下!臣不負陛下重任,現已將雲賊叛黨一眾捉拿歸案。其中,連同天牢之地的韓錦,已經查明確鑿證據!”
“韓錦已經承認,雲徹早已有意脫離趙國。此次聽聞拓跋群雄突破二品,更是狂傲自大,妄想以卵擊石,置我趙國大軍於險地!其看似忠心為國,實則早有圖謀,在與韓錦的密信上更是早有脫離趙國之心,並且曾邀請韓錦……”
說到這裡,李南佑連忙從懷中取出,早在獄中就定好的“文書”,“陛下,這上麵正是韓錦交代的罪狀,其已經簽字畫押。不僅如此,臣曾聽到消息,雲賊早已與我趙國之外的數國合謀,共同削弱我趙國,且早有逆反之心,此次更是不惜讓北伐大軍慘敗!目的正是亂我趙國社稷,殘害吾等忠良!”
“幸虧聖上賢明,早已經洞察一切,讓我左右大軍回撤,並且控製糧草,這才沒有釀成大禍!否則……否則,今日之臨安聖都,怕是早已聽聞雲那雲賊逆亂的消息!”
李南佑說的慷慨激昂,似乎是看穿了巨大的陰謀,為趙皇乃至整個趙國感到悲憤,說起“雲賊”之時更是咬牙切齒!
而一旁的金崇之見此,也是臉色劇變,猛然說道:“陛下!如此賊子,妄圖亂我社稷,請陛下儘早決斷!”
趙皇此刻也是臉色鐵青,他猛然接過文書,一眼掃去,渾身立刻發抖,氣的麵目赤紅,“好……好一個雲賊!”
“爾等還等著乾什麼?朕早已經傳出旨意,三日後……不!不等三日,就今日下午,即刻宣揚雲賊罪狀,並且於京城曾經的三軍北伐之地,建此次北伐戰死之將士衣冠塚,立雲賊跪像!好讓趙國百姓,讓整個大夏四國的子民,看清楚此賊不軌之心!逆亂之舉!”
“另,右相即刻追查雲徹同謀,朕要以他們的血,祭我趙國將士在天之靈!,”
趙皇話語鏗鏘有力,金崇之和李南佑即刻領命。
隻是,二人正準備離開時,卻見李南佑再度道:“陛下,殿下已經回京,正居住在公主府。”
趙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心知肚明,便立刻道:“便由李愛卿儘快前往,此次國師已經明言,靈韻可代其將雲賊列入四國《必殺榜》!”
李南佑一喜,他要的就是這個,忙道:
“遵旨!”
……
京城北門。
不得不說,趙國朝廷在這件事情上行動極其迅速。
前兩日大軍回營所傳回來的消息,讓整座京都百姓都心中惶恐。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連夜,便有工匠和朝廷派出的人馬,在當初大軍齊聚北郊之地,修建衣冠塚!
一夜之間,他們隻覺得天地大變,以往人人口中讚頌的趙國軍部年輕一代領袖,現如今成了人人唾棄者!趙皇曾經無比信任的臣子,卻正以一種眾人難以接受的方式,重新出現在天下百姓麵前。
而今日下午,當右相金崇之將雲徹罪證宣告天下,並且“證據確鑿”,連帶著前些日子關入天牢的韓錦,都找出了與其私通的密信後,一時間,京城風向徹底大變!
北郊“大興土木”,超越十萬將士的衣冠塚,在短短的兩天就可見巍峨景象。更有一些石匠,在圍繞巨石打造石像。石匠均是大刀闊斧,而最為精細的麵容,則是由三品強者姚川河親自雕琢。
此時的這位老人,麵含悲痛,在四周密密麻麻圍觀的視線之中,每刻出一筆,便有一位因為“雲賊”犧牲的趙國將士性命傳出。
其聲音蒼老,故而聽起來就像是悲鳴,等到不知道多少筆落下之後,雲徹的麵容,早已經栩栩如生。不得不說,三品強者在雕刻方麵,比之尋常功將的速度要快上數十倍,等到其最後一筆落下後。
一道麵含“愧疚、戰敗”的雲徹,卻是已經屹立在所有人麵前。
“就是此賊!雲賊,害我趙國,逼陛下不得不答應拓跋的和談條件!”
“還我將士性命!”
姚川河悲泣,但凡聽到者,無不感懷落淚。而經過幾天時間的發酵,百姓們儘管不願意相信,但從朝廷細微到方方麵麵的宣傳,還是不得不將記憶中那個不苟言笑,卻極其英武的年輕將軍,想象成了此次趙國北伐最大叛將!
“將軍……節哀!”
不知何時,右相金崇之到來……一時間,再度讓無數百姓默然。
而同一時間……
一道疲憊的身影,終於在日落前趕回。
隻是……以往日落時分,早已經準備宵禁的城門,此刻赫然大開。嚴少文看向前方,遙遠的山坡之間,可見戰旗林立,無數身影在其中穿梭,安營紮寨。
而臨近城門的北方,則是密密麻麻,幾乎臨安大半的百姓都聚集於此,唯有中心處,似乎有地動山搖的聲音傳出。
“那是……”
嚴少文走近,待聽到外圍百姓,在討論衣冠塚,以及“為雲徹將軍塑像”時,他表情驚動。
“難道是雲將軍攻破帝京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陛下這是在為其樹碑立傳?”
他下意識的想到,實在是,這一路走來他看到的太多太多,心中的那個“消息”,讓他即使是在親眼觀看,親自去過後,依舊在午後夢回時隻覺得如同夢境。他數次感覺不真實,還幻想過三路大軍之內的變化,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他一定要將最新的消息帶到,讓整個趙國、整個天下都聽到這個消息!
而此刻,聽到石像、衣冠塚的詞彙,他心中頓時激動萬千!
“定是陛下!定是陛下也不忍那十餘萬的將士身死,所以修建衣冠塚。此次北伐,定有貓膩,陛下認為雲將軍已經遇害,所以在修建石像紀念?”
而正當心中的這個念頭出現,還不給他長舒一口氣的時候。
“真是看錯了雲賊,該死!害我趙國北伐慘敗!”
“早就說過,其年輕氣盛,還是從底層軍士殺出來的,胸中全是戾氣,陛下的聖旨他都不聽,還帶著大軍逃離,逼我趙國和談!陛下都曾說過,十餘年努力儘覆!此賊……千刀萬剮都難免其罪!”
“哼!以後選將,務必在吾等望族之中選,草莽之輩,亂我大計!”
“兄長不必生氣,幸而陛下明察秋毫。立雲賊跪像,此後貴在這裡日日夜夜麵對這十餘萬將士贖罪!我趙國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此時此刻。
一道道聲音傳入嚴少文的耳中,後者登時愣在原地。
他猛地轉身,看向那聲音來源處,隻是一靠近,便有無數道類似的謾罵之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雲徹將軍?雲徹將軍?跪象?”
他像是被什麼擊中,整個人猛地扒開人群,哪怕是密密麻麻的蚊子都飛不進去,他也用儘一切的朝著前方擠了進去。四周傳來的謾罵他仿佛沒聽進去,隻是穿梭在擁擠的人群,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才擠出朝前看去。
隻見前方。
一道碩大的石像身影,上半身已經雕刻完成,而下半身則呈“跪象”,正前方,則是已經動土規模浩大的衣冠塚群!
望著眼前一幕,嚴少文徹底愣在原地!
“姚……姚將軍!”
終於,驀然間,隻聽得一聲淒厲之極的聲音嘶吼而起,像是從肺腑胸腔中擠壓而出,但凡聽到者,都能聽到其話語之中蘊藏的滔天情緒!
隻見此刻,嚴少文死死的瞪著前方。
明明耳邊響起的,都是謾罵雲徹,誣陷雲將軍的各種話語。但他的腦海裡,卻閃現過自己一路前往帝京,所途經過看到的一幕幕……那染血的沙場,戰死不知道多少的將士,還有……還有已經攻破的帝京!垂亡的三品將軍!還有那道……那道此時此刻依舊屹立在帝京城牆上,卻不知何時會危亡的雲徹將軍!
當即,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將他完全包裹,下一刻,一道蘊含著滿腔悲憤的罵聲,從其口中驀然響起!
震徹雲霄!
“你……你……是你等!”
“是汝等害了三軍!”
“非雲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