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薑接到的懸賞任務要求她三天後到崗,三天,還早。高薪的兼職固然可喜,但零星的外快也不能放過,她沒有放棄小飯店那端盤子的工作,每天都去領那兩百塊。
小飯店的生意自葉薑來後就沒好起來過,但問題並不是出在那群鬨事的學生身上,而是出在老板身上,老板的手藝太差了。
生意這樣差,老板卻不想著進修一下自己的廚藝,反而懶散下來,閒得沒事就把時間用在觀察葉薑這件事上。葉薑任她觀察,沒客人的時候就麵癱著一張臉毫無職業素養地拿手機播電視看,她已經把手機玩得很溜了。
上班第四天,老板看著冷清的門麵終於忍不住問葉薑:“你會燒菜嗎?”
葉薑正在看電視,覺得老板問了一句屁話,轉了個身,拿背對著老板。
老板眼角一抽,第n次感慨自己請了個祖宗。
啊,有點想念上一個……
想念誰腦子裡還沒成形,“想念”這個詞先讓老板證了怔。
她匆匆轉移注意力,隻覺胸口袋中的石頭硌得慌。
又摸了一天魚,葉薑拿上自己的第四份工資毫不留戀地走出飯店,錢包漸豐讓她心情極好。a市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路過的行人三兩句不離血月、試煉場,談及這些,有的人還會抬頭看天空,神情虔誠,葉薑擁有自動屏蔽她聽不懂的話的習慣,但如此頻繁地聽到這些東西,她還是稍稍往心上放了放。
血月是什麼她不知道,但“試煉場”這個名詞在她的任務裡有出現,應該是個地點,具體是什麼她馬上就會知道。
葉薑沒有在外閒逛的愛好直接回家,走出小飯店沒多遠,路過學校外的一條巷子,聽見裡麵傳出一陣吵鬨,幾個學生將一個同齡的女生圍在中間,不許女生離開。
“明夏,明天的試煉場你有沒有想過不去呢?”
為首的男生長一臉雀斑,他一副為女生考慮的悲憫模樣,“你彆去了吧,有人不想你去。”
被圍住的女生長一張明豔的臉,神情卻很冷漠,她盯著雀斑男生,一眼看穿他的虛情假意,嘴角掀了掀,“高鵬,你虛偽得真讓我惡心,你這樣的人居然也被選中拿到了名額,真晦氣。”
雀斑男生愣住,下一秒流露出被刺傷的神色,他喏喏道:“我是為你考慮……”
女生懶得多言,目光暗暗掃著周圍,想尋找突破口。
圍住她的這幾個人是學校裡金家少爺的狗腿子,她知道金鴻看她不順眼,可沒想到對方這麼下作,竟然在開放試煉場之前叫人來“勸”她放棄。
她是不可能放棄的,所以這件事沒得善了,多說無益。
雀斑男生還想勸說幾句,仿佛動口才符合他未來異能者的高貴身份,動手太野蠻,他身後的男男女女卻受不了這墨跡的節奏了,嚷嚷:“高鵬,你跟她廢話什麼,直接打斷她的腿,讓她爬都沒辦法爬著出發去試煉場不就行了?”
說著捏手指掰手腕,“我們這麼多人,她又沒覺醒,難道還能一打多?”
“哈哈,潛力高又怎麼樣?覺醒不了頂個屁用!”
少年們的惡意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毫無道理,自己沒有潛力,便去嫉妒潛力高的人。他們這群人之前還害怕這個被他們欺負過後的雙a潛力者覺醒了拿他們開刀,是他們想岔了,讓她不能覺醒不就行了?
“對啊,讓她不能覺醒,繼續狗屎一樣活著不就解決問題了!”
“對對!”
男生女生們興奮起來。
被圍住的女生瞳孔一縮,挺直的脊背讓她看起來無所畏懼,但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捏著並在微微顫抖。她也知道自己很難從人海戰術中勝出,而她偏偏不能在這裡失敗,她一定要去試煉場,她一定要成為強大的異能者,她一定要進異控局,一定要殺光汙染者……
為她的姐姐報仇。
為什麼一定要跟她作對呢?明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工夫陪他們!
女生的心裡生出一絲怨怒來。
她恨恨地盯著對麵。
雙方氣氛劍拔弩張。
哢。
一聲細微的響聲從巷口傳來,女生和雀斑男生最先注意到,看過去,看見一道身影逆著光走來,其他人陸續看見,衝著來者喊:“什麼人?”
葉薑走進巷子。
雀斑男生認出她,他們在小飯店有過,呃,一些不愉快。
想起金少腦門上那些油膩膩的……打住,再想就不禮貌了!
其他人也紛紛認出來:“是你!”
他們看看葉薑又看看女生,作恍然大悟狀,自作聰明地認為:“好啊你,我說你個女人當時為什麼那樣對金少,原來是這樣!是為了維護明夏吧!你就是乞丐明夏那個在外麵打工的乞丐姐姐!”
突然多出一個妹妹的葉薑沉默地走進巷子,靜靜的看著對她齜牙咧嘴張牙舞爪示威的學生。
“先揍大的,揍一頓拍照發給金少!”有人喊,第一個衝上去。
衝到一半忽然停下,麵上閃過一絲疑惑,下一秒身形晃了晃,眼皮子一耷,死豬似的躺在了地上。
一人倒下,仿佛被人推倒了多米諾骨牌發生了連鎖效應似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不明不白地軟倒昏迷在地。雀斑男生高鵬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也跟著身體一軟,不由自主地昏倒在地。
這一幕太過突然,女生明夏反應過來,立馬防備地盯著走進巷子裡來的葉薑,高鵬他們似乎誤會了什麼,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意識仿佛被什麼狠狠攪弄了一下,眩暈突然到來,明夏不得不伸手支撐著牆壁,就這樣了她還警惕地盯著巷子裡唯一安好站著的那個,但隻堅持了片刻便垂著眼順著牆壁緩緩滑下去。
在眼睛閉上的最後一秒,她看見……
學生們怎麼都倒下了?
葉薑淺淺疑惑了一下。
不關她的事。
懶得多管閒事的葉薑自顧自走到一麵牆壁前……伸手攥住了牆壁上隱秘的如同黴斑一樣的小花,她輕輕一拽,花朵到手。
普通的牆壁忽然活了過來,簌簌抖動著,枯枝似的骨頭從牆壁上剝落,黴斑一樣的小花生長在一節一節的骨節上,小花眼睛一樣齊齊眨動,灰色的花粉滿天撲灑。
葉薑一隻手掩著口鼻,一隻手快速摘花,一摘一朵。她不喜這花粉末太多,但勝在免費。
昨天她偶然遇到出來溜達的隔壁病友,對方跟她說它明天就不住在醫院了。葉薑自動翻譯為病友病愈出院,她想起自己出院時朋友送她的花,她本來沒打算送病友花,但……這不遇上免費了的嘛。
開在巷子裡的漂亮小花,她一眼便看中了。
葉薑快速把小花薅了個光禿禿。
她滿意離去。
背後,學生明夏耷拉著已經渙散的雙眼,目送著她離去,滿麵迷茫。
她終於知道高鵬他們和自己怎麼了。
骨節花——異控局昨天才發布的逃逸的b級汙染者,擅擬態,花粉會致人昏迷。
骨節花最喜虐殺昏迷的人類。
但它現在好像被人虐待了。
明夏看著半死不活跟他們一樣躺在一旁的b級汙染者,又看看離去的那人,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黑暗。
因為采到了花,葉薑在回家前先去了一趟醫院,把花送了。隔壁病友接到花,感動得手都抖了,嘴巴張得老大。葉薑走個流程問它喜歡不,它感動了許久才說喜歡。葉薑說她明天不來了,因為她要去做兼職。
“你找到工作了?”病友立馬被支開了注意力。
葉薑點頭,說外麵的工作很好找,不要煩惱。
病友不說話了。
它是汙染者,但恢複了作為人類時的記憶,它見過的人類不少,它麵前的這個是它見過的最奇怪的。
有時候她好像比它更非人。
是因為她失憶了嗎?
透明人心想,決定不去深究。
因為不奇怪的人類大概是不會接受它的存在的。
透明人努力忽視手上的花正在淌著不明液體,也忽視花上那些帶著汙染的花粉,跟人類說:“我找到了新住處。”
“住哪裡?”
“你的隔壁。”透明人說得小心翼翼,怕被認為是跟蹤狂,事實上它這確實算得上是。
但——
“哦。”葉薑不在意,一點沒多想。
透明人心花怒放,它想跟著葉薑,沒有理由,就是想跟著她。
葉薑看完病友就離開了醫院,她前腳剛走,異控局的趙翼後腳就進了醫院,他一進醫院就目標明確地去了住院部,去找人,找他發現的那個潛力者。
沒有找到。
趙翼歎著氣走出醫院。
“沒有。”
“沒有。”
“哪裡都沒有。”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人,太難了,趙翼公務期間特意留意了周圍想順便找找人,今天收工從醫院門前路過,心頭一動,突然想拐進醫院去看一眼。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趙翼看了眼日曆,明天就是試煉場開啟的日子了。
“看來是沒戲了。”
他歎道,終於放棄了,把關注放到了試煉場上。
“血月日三年一次,這一次,試煉場又會走出多少天才呢?”他抬頭望天。
翌日。
葉薑一早睜開眼,朋友沒在家,小小公寓獨她一人。她找了張紙,留言:做兼職,半月歸。
她把紙貼在冰箱門上。
她簡單收拾了兩件衣服,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