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女子從殿外走進來。
暮色四合,微冷。
女子一襲紅衣,披著紅色披風,她步伐從容,手中執劍,頭上的步搖金釵隨著她的步伐輕微晃動。
她雖上了些年紀,約莫三十多歲,但容貌仍是絕美,帶著一種讓人不容褻瀆的傲然。
長公主蕭繡翎見是她來,立刻起身下去迎接,將此女子奉為坐上之賓。
紀苭卿微微蹙眉,她在腦海裡麵思索了一圈,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曾聽說過女太傅葉姿微此人。
這究竟是誰?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排場?
紀苭卿尤其注意到,在場眾人看向葉姿微的目光中滿滿都是驚豔。
似乎是看出了紀苭卿的疑惑,祝雙安很是驚訝:“王妃難道不知道葉姿微嗎?”
紀苭卿茫然搖了搖頭。
祝雙安更加費解:“王妃你的母親是葉若微吧?”
紀苭卿道:“是。”
“那葉姿微就是葉侯嫡女,也就是葉若微的姐姐呀,他們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呢!”祝雙安解釋道。
紀苭卿眉頭一挑。
和葉若微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這樣算來,她應當喊這位女太傅一聲姨母?
隻是她為什麼從未聽人提起過母親其實還有個姐姐這件事?
祝雙安的眼神裡透露出了一股說不出的崇拜:“葉侯嫡女,能文能武,她是先帝親封的女太傅,更是教皇子公主讀書的老師!“
她的雙手不知不覺的握緊了紀苭卿的手,很是激動:“她可是咱們淵朝第一個女狀元,還是咱們淵朝第一個入朝為官的女子!”
紀苭卿問了一個很是煞風景的問題:“可是我為什麼沒聽說過她?”
祝雙安激動的表情一瞬間褪去,整個人也垂頭喪氣了起來:“她早早死了夫君,遺腹子也因難產而死,她便自此遁入空門,再不問世事。”
紀苭卿聽了,又問:“她既已經遁入空門,又為何會出現在長公主的宴會上?”
祝雙安歎道:“葉姿微曾經教導過長公主,是長公主的老師,所以她才會來參加長公主的宴席。
“說白了,這場宴席就是長公主給葉姿微設下的,想請她的老師重回京城。”
紀苭卿這才了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前世的她眼下還在宮中掙紮求生,自然不知外麵所發生的這些事。
長公主看到葉姿微來參加了她的宴會,眼眶都是通紅的,拉著葉姿微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將宴會繼續進行下去。
賓主儘歡後,宴終人散。
紀苭卿與蕭繡翎拜過,也離開了公主府。
隻是在臨走之時,葉姿微卻叫住了她。
“紀苭卿?”葉姿微的聲音低沉微冷。
紀苭卿頓住腳步,回頭。
葉姿微似乎是在打量她,麵色淡然的問:“你是葉若微的女兒?”
紀苭卿微微頷首。
良久,葉姿微嗤笑了一聲:“她葉若微也生得出這般標誌的閨女,倒是讓人驚訝。”
紀苭卿一頭霧水。
聽話音,葉若微與葉姿微雖然是親姐妹,但關係似乎並不好?
當晚,紀苭卿便換上了夜行衣,準備再走一趟公主府。
公主府的守衛並不森嚴,一場宴會下來,紀苭卿葉很快就摸透了公主府的格局。
若隻是單單走一趟再帶走一個小盒子,應該不成問題。
隻是紀苭卿實在沒想到,她隻做了這麼一回梁上君子,就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
明明是夜半三更人靜時,長公主的閨房卻還燃著燈。
蕭繡翎與葉姿微秉燭夜談,兩人一直暢聊到深夜。
紀苭卿小心翼翼蹲在房頂,揭開了一塊瓦片往下看去。
就見葉姿微與蕭繡翎麵對麵而坐,葉姿微正打開了那木盒,看著裡麵的一封封信。
良久,葉姿微才歎道:“我們好不容易才策反了玄隱司的人,將計就計,讓他在兵器上塗抹上假死藥,假意殺死端王,實則保護……沒想到那被策反之人從此銷聲匿跡。”
蕭繡翎緊緊咬著唇:“太傅,玄隱司隻聽命於皇帝,可玄隱司卻要殺端王,這難不成是皇上的旨意?是他要殺了皇兄?”
她打了一個寒顫,似乎很不願相信這件事:“可是為什麼呢?他們兩個可是親兄弟啊!”
葉姿微道:
“繡翎,端王勢大,朝中忌憚端王之人不少,這件事或許是玄隱司一意孤行猶未可知。
切莫輕易猜忌至親之人,這樣便是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小心他們離間你們兄妹之間的情誼,分而破之。”
蕭繡翎擦掉了眼中的淚水,用力點了點頭。
紀苭卿隻覺得腦容量有些過載。
聽蕭繡翎與葉姿微之間的談話,這背後的凶手其實是玄隱司。
玄隱司的人被長公主策反,要殺端王的消息泄露,長公主與葉姿微打算將計就計救下端王。
但隨著那個被策反之人消失,長公主與葉姿微便以為此事敗露,以為端王蕭庭風是真的死了。
但其實,那個被策反之人真的在刀劍上塗抹了假死藥,蕭庭風也的的確確是假死。
那為什麼被策反之人卻從此消失了呢?
紀苭卿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或許這個被策反之人並非消失了,而是死了。
在“殺死”端王後,玄隱司的人為了斬草除根徹底捂下這件事,連帶著殺手一並滅口了。
所以才會出現這樣一個局麵:
長公主與葉姿微以為端王死了,玄隱司也以為端王死了。
實則假死的端王卻被當成了真死,差一點就被埋到皇陵裡麵去了。
紀苭卿嘴角不由抽搐。
若非她好奇心起打開棺槨瞅了一眼蕭庭風的屍體,發現蕭庭風是假死,那蕭庭風很有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活埋了。
那就算是假死也變成真死了。
紀苭卿無語望蒼天。
原來一代驍勇善戰、風姿卓絕的端王殿下,前世居然死的這般不明不白?
得到了這些消息已經非常夠用了。
接下來她隻需要想辦法把盒子裡的東西帶到蕭庭風麵前,她與蕭庭風之間的賭約便算是完成了。
今晚想要拿到盒子是無望了,紀苭卿揉了揉蹲得發麻的腿就準備離開。
或許是知道了真相,心情一時放鬆了下來,她一時不慎踩到了碎瓦片,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房間裡的葉姿微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音,臉色當即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