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身軀搖晃，暗金色的魔血順著嘴角不斷滴落。每一滴血都似有千鈞之重，砸在虛空，蕩開細微的漣漪。
他身上的魔焰，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那股睥睨萬界的狂傲氣焰，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他抬起頭，那雙曾燃燒著毀滅之火的魔瞳，此刻隻剩下灰敗和恐懼。死死地盯著那道青衣身影，那人依舊站在那裡，風輕雲淡。
仿佛剛才彈碎的，不是他苦修萬載、足以傾覆一界的本源魔域。
而真的隻是一粒……礙眼的灰塵。怎麼可能？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力量？一指之力，湮滅魔域！就算是傳說中的仙帝，甚至是……更高層次的存在，也未必能如此輕描淡寫！除非……除非……魔主喉嚨滾動，艱難地吞咽著湧上來的腥甜魔血。他試圖開口，聲音卻乾澀得如同破舊的風箱。
“你……”
一個字，耗儘了他積攢的力氣。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神魂的劇痛。
“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他問得無比艱難，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絕望。
他必須知道！死也要死個明白！他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敗在了何等存在的手中！這種力量，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力量體係的理解！這絕不是此界應有的力量！梓凡微微側過頭，看了看他。
眉頭又皺了起來。這人怎麼回事？還不走？非要問個名字？名字，難道就能把剛才那“黑乎乎的玩意兒”變回來？真是麻煩。
“都跟你說了，我是誰不重要。”梓凡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耐煩，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蒼蠅。
“你擋著我回去澆水了，趕緊走。”
回去……澆水？又是澆水！魔主聽到這兩個字，身體猛地一顫！不是因為憤怒，不是因為屈辱。而是因為，一種更加恐怖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
他看著梓凡那平淡無波的眼神。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沒有殺意，沒有輕蔑，甚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仿佛在看腳邊的石子，路邊的野草。仿佛他這位縱橫萬界、令神佛驚懼的魔主，與天地間的塵埃，並無任何區彆！
再聯想到對方那完全不合常理、近乎蠻橫的力量！
想到對方出現時的突兀，以及那種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平凡”！
一種匪夷所思，卻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在他心中瘋狂滋生！
為什麼他如此“普通”，卻又如此強大？
為什麼他身邊的一切，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和超凡？
為什麼他行事如此隨心所欲，視一切規則如無物？
澆水……種地……看似凡俗，卻蘊含著某種難以理解的韻律！
返璞歸真！大道無形！遊戲人間！
魔主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他想明白了！他終於想明白了！
難怪！難怪會這樣！
難怪他的魔域會如此不堪一擊！
難怪他會敗得如此徹底，如此……理所當然！
“嗬……嗬……”
魔主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他的臉色，從慘白變成了死灰！
那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深沉的絕望！
他看著梓凡，如同看著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最至高的存在！
“你……你……”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吼出那個讓他自己都顫抖不已的答案！
“你……你是天道！！”
“你是這個世界的天道化身！！！”
聲音淒厲，響徹雲霄！
帶著無儘的恐懼，帶著徹底的崩潰！
仿佛一個褻瀆了神靈的凡人，終於窺見了神之真容，卻發現那代價是永恒的毀滅！
天道？！
這兩個字，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李長青猛地抬頭，臉上的絕望瞬間被一種更加複雜的情緒取代，那是混雜著極度震驚、難以置信和恍然的表情！
前輩……是天道？！
沈靈清和白沐瑤更是嬌軀劇震，美眸圓睜，檀口微張，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們呆呆地看著那道青衣背影。
天道……化身？
那個喜歡嘮叨，有點小氣，每天隻關心種地養雞的前輩……
是執掌這個世界運轉，至高無上的……天道？
這……這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可……若非如此，又該如何解釋先前那神跡般的一幕？彈指滅魔域！除了天道，誰還能擁有如此偉力？
廣場上死寂一片。
所有的天水宗弟子和長老，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石化當場。
他們的腦海中，隻剩下“天道化身”這四個字在瘋狂回蕩！
震撼！
無與倫比的震撼！
原來……他們一直仰仗的前輩，竟然是如此……偉岸的存在？！
他們看向梓凡的目光，瞬間充滿了狂熱的崇拜和敬畏！
魔主喊出那句話後，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精氣神，身體晃了晃，幾乎要從空中墜落。
與天道為敵？
他竟然妄圖挑戰一方世界的天道意誌？！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敗得不冤！
死，亦無憾！
隻是……天道為何會化身於此？
為何會……執著於澆水種地？
就在所有人或震驚、或狂熱、或絕望之際。
被認為是“天道化身”的梓凡，終於有了反應。
他一臉莫名其妙地轉過頭，看著幾乎要癱倒的魔主。
然後，又看了看下麵那些表情古怪的眾人。
最後，他撓了撓頭，臉上帶著幾分真誠的困惑。
開口問道：
“天道？”
“那是什麼東西？”
“……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