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城堡。
一回到主屋，看到大家站在門口，木子老師簡單詢問一下近來的情況後，便將紹琳夫人交給了小少爺。
然後，木子老師將站在人群中的晶晶，叫到自己的書房，他有話要說。
一坐下，穿著西服套裝的木子老師笑著問道：“晶晶，你要走，想清楚了嗎？”
穿著綠色運動服的晶晶也坐下來，說道：“其實，我並不想真的離開。”
“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留在這裡讀書，我想一直留在這裡。但是，我知道，大家長她一定不會同意。”
“你沒跟她說，怎麼知道她一定不會同意。說不定，她會同意呢。”
“她怎麼會同意？這次能讓我再回來，是因為不想一家人在那裡過年的時候，我沒有一個好去處，把我放在這裡，她更安心。讀書，她不會讓我離她的視線太遠，她要是放我，早就放了。”晶晶傷感說道。
“晶晶，我隻想知道，你是不是非常想留在這裡讀書，不管以後在這裡碰到多大的困難，你還是會選擇繼續留下。”
晶晶緊緊抓住上衣，痛苦說道：“跟那個家比起來，我選擇這裡。”
“那好。這樣，你先回去跟大家長說一聲，先聽聽她的說法，要是她堅決不同意，我就出麵，請她放心把你交給我。”
“老師出麵？”晶晶瞪大眼睛詫異反問道。
“是的。怎麼，你不相信老師有這個本事嗎？”
“大家長，她可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她做事隻有彆人聽她的，從來沒有她聽彆人的。如果老師出麵，大家長還是不肯放我走，那我受到的教訓一定會超乎我的想象。為了不讓我再產生離開的念頭，她一定會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來。”
晶晶心底裡還是有些畏懼麗芝。有時候，大家長可怕起來簡直不像個人。
“晶晶，首先，你要相信你自己有足夠的說服力。其次，你要相信我，我會把你帶出來。”
“老師，您真的可以嗎？”
“相信我！”
“嗯。”
“你要離開，一定要選在今天嗎？我才從外麵回來，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呢。”
“早離開早回來。”
“那你堅持現在要走，我就不再留你了。你準備回去待幾天？”
“最多三天。三天後，我要是沒回來，恐怕就要老師出麵了。”
“好。”
從書房出來後，晶晶向眾人說再見。
晶晶要走這件事，對大家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尤其是小少爺，他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心底莫名其妙的就難受了起來。
花骨朵拉著晶晶的手不讓她走，還說才教了自己一天的功夫，她怎麼能說走就走。
晶晶當即向大家解釋，她要回去，是有急事要處理。最快三天後，她會回來。
見留不住晶晶，大家紛紛祝福她一路順風。
在大家的祝福聲中，晶晶又背著她那個小背包回去了。
北島。湖城。酒樓。
一月初的一天，麗芝在一間酒樓宴請生意上的一些朋友。
麗芝在一樓一側偏廳宴請朋友，觥籌交錯間，想出來透透氣的她，瞥見酒樓總經理在門外不遠處的樓道間站著，好像是在等人。
麗芝穿著一身米色西裝，出去跟總經理打招呼，得知他是在等樓上的客人後，便隨口問一句，“不知道樓上大廳是哪一戶人家辦九十大壽？”
“是哪戶人家？王董事長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總經理尷尬說笑道。
“你的客人，我怎麼會比你清楚，不過有這樣的大排場，一定不是一般人家。”麗芝笑說道。
麗芝早些時候是想把樓上的大場地包下來，但聽說樓上很早就被彆人定下來了，才作罷。
“王董事長真不知道？”總經理小心翼翼試探道。
“雖然我也認識不少人高官富貴人家，但排場這麼大，我是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家。我也想知道，在這裡，還有誰是我王麗芝不認識的？”
“王董事長，等會貴賓來了，您自然就會知道是誰。”總經理含糊講道。
話說到此處，大門口湧現出許多人，一群老少圍著一位老壽星往樓上大廳走。
一看到他們，麗芝歡笑的臉瞬間僵硬起來，她真是恨不得立馬為自己挖個洞，將自己深埋進去。
如果不是因為身邊還有個總經理站著，麗芝她一定會扭頭就走，可是偏偏有不該在場的人在場，她隻有選擇麵對。
一行人走到樓道間，望著老壽星從身邊走過，麗芝低眉朝他喊一聲：“伯父。”
老壽星是王家的慶維太爺!
老壽星聽到這一聲喊叫，立即停住腳步，本想是回應她一句，卻被其他家人拉開。
總經理先迎他們往樓上走。
看到麗芝，穿著一身華麗服裝的青青夫人，鄙視哼笑道：“伯父？那是你叫的嗎？王家有你這個人嗎？我這個孫媳婦怎麼不知道？請問你是哪一位？我是不是到了這把年紀，耳朵快聾了，聽錯了話，眼睛花了，看錯了人。你跟我們很熟嗎？怎麼，我們一個個都不認識你？”
“青青夫人，都這樣了，你何必還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真要論起輩分來，我還是你大姑呢？”麗芝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迎上去。
青青夫人低垂著眼簾，嘲諷講道：“大姑？我沒有聽錯吧，這個世界還真有亂認親戚的？這個世界上不要臉的人我見得多了，但臉皮這麼厚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如果是我在亂認親戚，那今天你就當沒看到我，我也沒看見你。馬上過新年了，要是再聽到什麼不吉利的話，我看我們明年都要倒黴了。”
“哼，看見你，我的心情都會變差，真是的！”
說完，青青夫人傲慢走開。
一直守在青青夫人身後的少年，找個借口解釋道：“我媽年紀大了，還請您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年紀大了？她才多大，這就算老了？
麗芝強顏歡笑，解釋道：“我知道，我是長輩，不會跟後輩計較的。”
她什麼風浪不見過，這種小事，自己怎麼會計較。
“是，到底是親戚一場。那，王董事長，我先走了。”年輕人輕輕說一句，然後匆忙離開。
聽完最後一句，麗芝又苦笑一下，認個親戚，也要偷偷摸摸。
這時，麗芝的朋友出來對她急說道：“哎呀，王董事長，您是主角，怎麼可以離開場子呢？沒有您，我們哪撐得住那麼大的場麵。”
“我是看到熟人才出來跟他聊幾句，我這就回去。”說著，麗芝同那人又一起歡笑走開，繼續參加聚會。
這事過去後，麗芝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兩個問題，慶維太爺過九十大壽，為什麼地點不是選在王家大宅？還有那天為什麼主事的是青青夫人？
後來經過多方撚轉打聽，麗芝才知道，原來那場壽宴是青青夫人特意安排的。
因為青青夫人請了她娘家所有的人過來，浩蕩的外來隊伍不便一同去王家大宅，所以才會找外邊的酒樓。
至於為何是青青夫人來操辦這場壽宴，無人知曉其中真正的原因!
那場壽宴，王家並沒有出席多少人，仔細數一數，也不過十來位而已。
再次回想起，那天在酒樓遇見青青夫人的場景，麗芝赫然被“驚醒”，這位夫人可是還有一個兒子，一直在東宮住著呢!
原來是這樣，明白過來的麗芝，心裡不免擔憂起來，看來王家的人是要有行動了。
慶賢太爺常住小宅。
到了這裡新年的第一天，阿文載著麗芝和家業，還有陳先生前往麗芝的大伯家拜年。
麗芝已經好幾年沒見過自己的大伯父，畢竟慶賢太爺是她唯一的親伯父，她該來拜會。
這次，他們遭受到的待遇，如前些年一樣，依舊被拒在大門外。
一乾人等坐在車子裡頭，慶賢太爺家的管家出來，請他們趕快離開，以免讓其他人看到，生出什麼事端來。
麗芝下車跟管家說了好多話，但管家卻是始終不肯再轉身回去，通報一聲是他們來了。
管家攔住似乎就要衝進屋的麗芝，難為情說道：“王董事長，不是我不肯進去通報，而是太爺吩咐過，隻要是你們來，一律不準進屋。我通不通報結果都是一樣，你們何必為難我，讓我這個管家不好做事呢？”
“我是她侄女，怎麼侄女見伯父，竟是這樣的困難？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是搬動全家來給伯父拜年。”
對這個伯父，麗芝自是認為從未失禮過。
這次又被拒絕，麗芝穿著一身樸實卻不失喜慶的服飾，生氣激動說道：“他不看在我的麵子上，至少也應該看在我離去的爸爸的份上，接待我們一下。哪怕是進去坐一分鐘，讓孩子給他拜個年，他這都不歡迎嗎？”
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管家，輕聲緩緩解釋道：“王董事長，您的話前些年我已經傳過了，可太爺的回複總是那一句，不要讓你們進來。”
“毅叔，您曾經照顧過我爸爸。我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您心裡也清楚，難道他生出來的女兒會是一個心腸歹毒，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嗎？”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身份，麗芝痛憤繼續講道：“我王麗芝到底做錯了哪一件事，我做了什麼對不起王家的事，讓他們這樣對待我？就是有錯，來負荊請罪了，也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說聲對不起啊。”
“王董事長，您說話小心一點，不要讓外麵的人聽到了。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回去吧。”管家再次請他們離開。
說話間，門口又停住了一輛車，是青青夫人來了。
青青夫人走到門口，對管家說道：“老秦，要跟你說多少次你才記得住，這個門是她這個外人隨便進的嗎？就是站在門口，我都覺得她礙眼，你不趕緊趕她走，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青青夫人，我已經叫她走了，但她不肯走。”管家解釋道。
“走，我當然會走。不過，明年，我還會再來。”說完，麗芝轉身離開。
“哼，真是不要臉，彆人都不歡迎她來，她還要厚著臉皮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世道，這種人想避開都避不開。她以為她是誰啊，仗著自己姓王，就當是我們王家的人。祖宗都不認的人，難道我會瞎認人嗎？”青青夫人邊走邊輕蔑說道。
新年的第一天，慶賢太爺本應該是要待在東宮的。
但青青夫人卻年年，在這新年的頭一天到他外麵的家來拜訪，說是要陪他這個老長輩嘮嘮嗑，慶賢太爺隻得在這外頭候著她來。
這個時候，麗芝握緊拳頭，繼續昂起頭朝前走。
憋著氣的麗芝，進到車裡，對阿文講一句“走，回去”就悶不做聲了。
就連陳先生跟她說話，她也是心不在焉。
聽說青青夫人又撞見麗芝來了這裡，慶賢太爺心裡直犯嘀咕。
麗芝真是清閒日子過夠了，想麻煩纏身。人家兒子還代替著她妹妹被留在東宮，一直都還沒出來呢，她竟然還在青青夫人跟前露臉，是怕彆人想不起來這個事嗎？
陳家小院。
回去後，阿文告訴麗芝，他收到了阿東從南島那邊寄過來的賀卡。
在書房，麗芝收到賀卡，二話沒說，就將它燒毀掉了。
“他倒是還記得，年年這個時候給我寄新年賀卡……”麗芝邊燒邊說，口氣明顯透露著煩躁與嫌棄。
過了喜慶的幾天日子後，麗芝帶著家業到商場遊玩。
在商場活動時，麗芝碰到了一位王姓後輩帶著年幼的孩子在購物。
看到麗芝，這位後輩隻當她是路人，不理不問。
麗芝客氣，借彆人的手，給這位後輩的孩子買了幾樣玩具。
給麗芝麵子，當著第三方的麵，這位後輩收下了禮物，但卻在走的時候扔掉了它們。
孩子問爸爸，為什麼要扔掉這些漂亮的玩具。
爸爸回答，送錯人了，不是給我們的。你要是喜歡，爸爸再給你買……
王家大宅。
沒有任何預兆的，新年過後，晶晶回來了。
晶晶又不聲不響回到了王家大宅主樓，穿著白色絲質襯衣配白色絲質長褲的麗芝，在主樓前廳見到她第一眼，說道：“回來了。”
晶晶不冷不淡回答了一句，“回來了，但幾天後我還是要走的……”
“看來你是有話要對我說了，來我書房吧。”說完，麗芝帶晶晶前往自己的書房。
進麗芝的書房，在裡麵發生的事情永遠不會是好事。
這是生活在主樓裡頭所有人，這些年來的共同感悟，當然也包括晶晶。
到了書房，麗芝和晶晶麵對麵坐下。
“又有什麼打算？”麗芝開山見山講道。
“我想去玻璃城讀書……”晶晶回複道。
“一定要去嗎？”
“是，一定。”
“我不同意。”很快，麗芝當即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她隻想著不能再放晶晶走了，一旦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什麼事情都不好辦了。
聽到這四個字，晶晶覺得談話沒必要再進行下去了，便起身準備離開。
麗芝也起身，生氣講道：“彆人的家就這麼好嗎？住了一次又一次，即便是住得舒服，但它也是彆人的家啊……”
晶晶不回應，繼續往外走。
晶晶的態度讓麗芝更生氣了，在晶晶手握住門把即將開門離開的時候，麗芝憤怒警告道：“晶晶，如果你再像上次一樣跑掉了，阿姨還有家業就會受到懲罰。我不能把你怎麼樣，但並不代表對你，我什麼都做不了……”
晶晶轉身，對麗芝冷冷告誡道：“阿姨年紀大了，受不了威脅，她又是你的長輩，請多多尊重她吧。還有，家業年紀小，就這樣被嚇著長大，對他沒什麼好處的。”
“如果你不跑，他們怎麼會受到懲罰？”
“放心，我不會再離家出走的。所以，沒事，請不要過來敲我的房門。”說完，晶晶就真的離開了書房。
出了書房，晶晶就去找阿姨和家業，她回來了，他們一定很高興。
在阿姨那裡，晶晶看到了根大大結婚時拍的照片，還是那個模樣，飄逸的長發披肩，隻是臉上看上去多了一份苦楚與蒼涼。
大大在外邊到底過得怎麼樣啊？真的就像阿姨說的那樣，很好嗎？
晶晶走後，麗芝一個人在書房裡坐著，苦思冥想許久，她還是弄不明白，晶晶怎麼會又想到去玻璃城讀書。
難道是木子老師的建議，隻是一個老師而已，這樣的關心未免“過分”了點吧。如果不是木子老師，又會是誰提議呢？似乎也沒什麼其他人了。
晶晶不回來，麗芝擔心她會在外麵闖禍，晶晶回來，她又要操心，接下來要把這個“壞女孩”，送到哪裡去讀書。
湖城所有優秀的學校估計都進不去了，校長們好像商量過似的，絕對一律不收這樣的學生：逃課，打架，不尊重老師，又進去過未成人管教所。
麗芝也不是沒有用手段“誘惑”過他們，但奇怪的是他們都“抵擋”住了。
其中最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個理由是，他們說沒有一個同學，願意跟這樣的學生一起上課，也沒有一個老師願意給這樣的一個學生講課。
如果學校收了這樣的一個學生，晶晶麵對的場景將是，她一個人一間教室，授課的老師是校長，而且隻有校長，沒有其他人。
晶晶之所以沒有學校收她，是因為沒有一個學生願意跟她做同學。
不留情麵的說，晶晶是被學校裡的學生代表，聯名上書開除的。
這樁生意，麗芝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敗得如此慘烈，她不得不歎一口無比悠長的氣。
轉念在晶晶身上找原因，她真的就有這麼差嗎？
湖城的學校不行，晶晶又想去的玻璃城學校，肯定也是不行，到底又該把她往哪送呢？麗芝實在是想不出一個好去處來。
過後，麗芝又去找晶晶，告訴她婷姨生病住院的事。
晶晶聽到這事，當即說自己要去醫院看婷姨。
麗芝想跟晶晶一起去，但晶晶想騎自行車過去。
這樣坐快車，帶著一籃水果的麗芝，也就比晶晶早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