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來得毫無征兆。
當陸燼後頸的涼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時,沈璃的時之蝶突然撞在他肩頭——那些淡藍光點本是溫馴的,此刻卻像被火燎到翅膀的飛蛾,在三人周圍織成亂網。
他反手摸向脊背的動作頓在半空,因為淩蘇夜的指尖已經按上他後頸,熵寂護腕的紅光透過皮膚灼出一片滾燙的印記。
“彆動。”淩蘇夜的聲音比平時更冷,帶著量子力場擾動的電流音。
她另一隻手扣住陸燼衣領,布料撕裂的輕響裡,三人同時吸入的冷氣在虛空中凝成白霧。
混沌紋路爬滿了他的脊背。
那些原本如暗金溪流般在皮膚下流動的線條,此刻糾纏成一張發光的網,網眼間跳動著二進製數據流:01001101 01101111 01110010 01110000陸燼盯著那些數字,突然想起在敦煌莫高窟修複唐代星圖時,曾見過類似的排列——那是古藏文轉碼的星軌坐標,可此刻這些數字,分明在拚讀某個單詞。
“or”沈璃的聲音發顫,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陸燼衣袖,時之鎖的鎖鏈從她腕間垂落,“是‘道德’?還是‘更多’?”
“權限覆蓋:37(虛妄侵蝕中)。”
戰力界麵的殘影突然在三人眼前炸開,血紅色的字體像滴進清水的墨,邊緣還在滲出腐蝕狀的黑痕。
陸燼瞳孔驟縮——這不是他熟悉的時淵法典界麵,數據流的波動頻率比因果律推演快了三倍,更像某種寄生程序。
“哢嚓!”
清脆的斷裂聲讓沈璃猛地踉蹌。
陸燼眼疾手快扶住她後腰,這才發現她腕間的時之鎖鎖鏈斷了三根。
淡藍色的光鏈碎片飄落在地,每一片都在發出細微的啜泣聲,像被扯斷的神經。
“時之鎖認主三百年,從沒斷過。”沈璃仰頭看他,睫毛上凝著細汗,“是觀測者視野的排斥?還是”
“不是排斥。”陸燼的拇指擦過她腕間的傷口,那裡正滲出淡藍血珠,“是法則在剝離我們。”他想起初代使徒消失前說的“去看脊背”,想起議長虛影提過的“輪回核心”,所有碎片在腦內碰撞——青銅法典、脊背紋路、權限覆蓋這些線索的交點,正在他們腳下的虛空龍核心。
嗡——
低沉的共鳴從地底升起。
陸燼胸口的時淵法典突然發燙,燙得他幾乎要鬆手,卻在觸到法典封皮的瞬間,看清了那些陌生的卡牌紋路:不是火、冰、雷,而是某種介於實體與幻影之間的質地,像被揉皺的記憶。
“你吞噬的記憶,正是議會寄生的宿主。”
蒼老的聲音在虛空中炸響。
三人同時抬頭,隻見虛空龍核心的青銅齒輪間,初代使徒的全息殘影正在凝聚。
他脖頸處的世界樹紋路泛著幽綠,與陸燼脊背上的混沌紋路產生共鳴,每道紋路交疊時,都有細碎的金色火花濺落。
陸燼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三天前在遺忘之海吞噬的那枚記憶卡牌——暗紅底色,邊緣繡著星芒,當時界麵提示“檢測到紀元前殘留意識”,他沒多想便吞了,隻當是普通的曆史碎片。
此刻再看初代使徒脖頸的紋路,與那枚卡牌的暗紋竟分毫不差。
“議會需要活的宿主。”初代使徒的影像時明時暗,世界樹紋路像有生命般爬向他的臉頰,“他們篡改觀測者權限,不是為了監控輪回,是要把‘時淵法典’變成新的寄生體——而你,陸燼,你的因果線太亂,亂到連他們都沒能提前算到。”
“所以脊背的紋路是”
“寄生錨點。”淩蘇夜突然插話。
她的熵寂護腕正瘋狂吸收著空氣中的亂流,黑血順著護腕縫隙滴落,在地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小孔,“權限覆蓋不是修複,是他們在往你身體裡種控製程序。當覆蓋到100,這具身體就會變成議會的新容器。”
“那倒計時?”沈璃攥緊陸燼的手,時之蝶重新聚攏在她頭頂,卻不再是溫順的藍,而是翻湧著紫黑的漩渦。
回答她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熵淵議會的青銅紋章從齒輪最深處升起,表麵浮起無數虛實卡牌,竟在空中拚出一座透明囚籠。
紋章中心的眼睛緩緩睜開,機械音混著千萬道雜音:“觀測者視野的60已屬於混沌紀元——倒計時重置為1小時。”
陸燼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掐住了他的太陽穴。
1小時,足夠議會完成寄生程序;1小時,足夠時淵法典被徹底篡改;1小時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的時淵之刃,暗金光比任何時候都耀眼,像在回應某種召喚。
“沈璃,修複時之鎖需要多久?”他突然開口,聲音沉穩得連自己都驚訝。
“最快十分鐘。”沈璃的指尖按上斷裂的鎖鏈,淡藍光暈從她掌心蔓延,“但需要你的混沌紋路提供能量。”
“淩蘇。”陸燼轉向另一個女人,“熵寂護腕還能吸收多少亂流?”
“最多半小時。”淩蘇夜扯下護腕扔給他,黑血在她手腕上留下猙獰的痕跡,“但如果現在注入你的因果律能量”
“夠了。”陸燼的拇指摩挲著時淵之刃的刀柄,脊背的紋路突然一陣灼痛,數據流竟開始拚讀完整的單詞:“orh——變形。”他突然笑了,那是種近乎癲狂的釋然,“他們想把我變成容器?那就讓他們看看,被篡改的容器,能不能反咬宿主一口。”
虛空龍核心在腳下震動,初代使徒的影像已經徹底消散,但他最後說的那句話還在陸燼耳邊回響:“真正的審判席,在你自己的因果線裡。”
陸燼低頭看向左臂——那裡的混沌紋路比脊背更淡,卻在隨著他的心跳輕輕蠕動,像在等待被撕開的傷口。
他的手指按上紋路邊緣,皮膚下傳來細微的抗拒,卻又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仿佛這些寄生的紋路,本就該屬於他。
“倒計時59分鐘。”
機械音再次響起時,陸燼的指甲已經刺破了左臂的皮膚。
鮮血湧出的瞬間,他分明看見戰力界麵閃過一行新提示,字體是時淵法典特有的鎏金:
【真實共鳴:檢測中——】陸燼的指甲刺破皮膚的瞬間,鮮血混著暗金紋路的碎光湧出來。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些寄生的二進製數據流在血液裡翻湧,像一群被驚動的黑蛇,順著血管往心臟竄——但與此同時,時淵法典在胸口發燙,燙得他骨頭都在發顫,那是屬於他的力量在反抗。
“忍著。”他咬著牙,左手死死扣住虛空龍核心凸起的青銅齒輪。
裂紋順著齒輪表麵蔓延,露出內部流轉的星屑狀能量,“這東西要的是宿主,不是屍體。”
沈璃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正半跪在地上,時之鎖斷裂的鎖鏈在她掌心重新凝結,可淡藍色的光鏈剛長出三寸,就被從地底鑽出的黑色荊棘纏住。
荊棘表麵爬滿熵寂議會的紋章,每一根尖刺都在腐蝕時之力:“陸燼!鎖鏈被……被他們的腐蝕能量汙染了!”
陸燼餘光瞥見那團黑紅交纏的荊棘。
沈璃的指尖已經滲出藍血,可她仍在拚命注入時之力,發梢都因為力量過載泛起白光。
他脊背的寄生紋路突然劇烈灼燒,數據流拚出的“變形”(orh)幾乎要燒穿視網膜——這是議會在加速權限覆蓋。
“放棄時之鎖。”他突然吼道,右手猛地攥緊左臂傷口,將混著暗金與黑紅的血液按在虛空龍核心上。
沈璃的動作頓住,睫毛上的汗珠砸在鎖鏈上,濺起細碎的光:“但界麵說需要時空錨點……”
“用你的時之蝶。”陸燼的瞳孔泛起鎏金色,那是時淵法典在強行接管他的視覺。
他看見沈璃周身的時之蝶正被熵寂能量染成紫黑,卻仍在倔強地繞著她盤旋,“它們本來就是時空的錨點。把所有時之蝶都放出來,纏在我和核心上。”
沈璃的指尖顫抖著撫過自己眉心。
那裡有枚淡藍色的星芒印記,是時之卡牌認主的標誌。
她深吸一口氣,星芒突然炸裂成千萬光點——那些曾被腐蝕成紫黑的時之蝶,竟在接觸到她本源力量的瞬間褪儘陰霾,重新化作純粹的淡藍,像一場倒卷的星雨,裹著陸燼的手臂和虛空龍核心。
“真實共鳴:78(需時空錨點增幅)。”
戰力界麵的血字突然被鎏金覆蓋。
陸燼感覺有滾燙的能量順著時之蝶的光鏈湧進身體,寄生紋路的灼燒感減弱了三分——足夠他分出精力去看初代使徒的殘影。
此刻的初代使徒已經不成人形。
他的全息影像被金色數據流撕成碎片,每一片都在發出尖嘯:“放棄仲裁卡牌!他們在利用觀測者視野的裂痕,重寫混沌紀元的法則基底!你手裡的仲裁卡牌……會變成他們的鑰匙!”
陸燼的心臟猛地一縮。
三天前在遺忘之海吞噬的那枚暗紅卡牌,此刻正浮現在他意識深處,邊緣的星芒突然變得刺目。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界麵提示“檢測到紀元前殘留意識”——那根本不是普通記憶,是議會埋下的種子!
“淩蘇!”他頭也不回地喊,“熵寂護腕還能吸收多少?”
“夠燒穿這破種子。”淩蘇夜的聲音帶著血鏽味。
陸燼這才注意到她靠在青銅齒輪上,手腕的黑血已經浸透了半條衣袖,但熵寂護腕正發出刺目的紅光,“把仲裁卡牌扔過來。”
陸燼反手抽出藏在法典裡的暗紅卡牌。
卡牌表麵的星芒突然暴漲,竟在空氣中凝成議會的青銅紋章。
他剛要鬆手,初代使徒的最後一片殘像突然撞進他意識:“用因果律之刃!那是你自己的錨點!”
時淵之刃的刀柄在他掌心發燙。
陸燼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發紅——他早該想到,議會要的是能被篡改的宿主,可時淵法典從來不是容器,是裁決者。
他揮刀斬向仲裁卡牌。
暗金刀光與暗紅星芒相撞的瞬間,整個虛空龍核心劇烈震動。
金色數據流逆著議會的方向倒灌,戰力界麵的血字被撕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鎏金的“觀測者權限:+5(虛妄反噬)”。
“這不可能!”議會的機械音突然出現雜音,“寄生程序被……被因果律汙染了!”
陸燼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脊背裂開。
那些糾纏的二進製數據流開始崩解,露出底下原本的暗金紋路——那是屬於時淵法典的混沌紋路,從未被真正覆蓋過。
他抬頭看向沈璃,她的時之蝶正裹著核心瘋狂旋轉,淡藍光芒裡,他看見鎖鏈斷裂處重新長出了銀白的新鏈。
“還差22。”他低吟著,將時淵之刃更深地刺入虛空龍核心。
青銅齒輪內部傳來未知卡牌的低語,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卻又一個字都聽不清。
“陸燼!”沈璃突然指向核心頂部,“齒輪……在動!”
陸燼抬頭。
十二枚原本靜止的青銅齒輪,此刻正緩緩轉動,齒輪表麵的議會紋章開始扭曲,露出底下模糊的暗紋——像是某種漩渦的輪廓。
更遠處的維度夾縫裡,傳來細碎的撕裂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另一個世界擠進來。
“真實共鳴:91(最終錨點激活)。”
界麵提示響起時,陸燼脊背的最後一絲黑紅數據流徹底崩解。
他能清晰感覺到時淵法典在體內蘇醒,像頭被喚醒的遠古巨獸,正用溫熱的鼻息舔過他的每根血管。
“還差9。”他盯著逐漸重組的齒輪,嘴角揚起鋒利的弧度,“沈璃,把時之鎖的新鏈遞給我。淩蘇,準備好你的熵寂之火。我們的客人……要到了。”
維度夾縫的撕裂聲突然變得清晰。
陸燼聽見某種非人的嘶鳴,像金屬摩擦玻璃,又像無數人同時尖叫。
他低頭看向核心,那裡的未知卡牌低語突然變得清晰,卻隻夠聽清最後一句:
“裂隙行者,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