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腹的黑暗裡，陸燼喉間溢出破碎的喘息。
那些原本半透明的青銅鎖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實體化，纏繞手腕時像燒紅的鐵絲，勒進皮膚時卻冷得刺骨。
他能聽見骨骼發出的輕響，視線裡的世界仍被數據洪流衝刷著，唯有界麵上那行被雪花覆蓋的"警告"像根尖刺，紮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咳"他低頭看向胸口，鎖鏈已經沒入心臟位置，皮膚下凸起的青銅紋路正隨著心跳起伏，每跳一次，就有細碎的刺痛順著血管往四肢竄。
沈璃的沙粒化已經停止，此刻正癱在陳淵懷裡，可陸燼的注意力還是不受控地往她那邊飄——她睫毛上還凝著未乾的沙粒，指尖的血珠正順著陳淵半透明的手背往下淌。
那是剛才為了穩定因果鏈，她咬開的指尖。
"陸燼。"
機械音混著電流雜音鑽進耳膜。
陸燼猛地抬頭，鱗片覆蓋的眼眶裡，竟映出一道半透明的虛影——銀發垂落至腰際，左眼是漩渦狀的星圖，右臉爬滿青銅紋路，正是之前在法典殘頁裡見過的瑪爾達。
"它在用我的意識當'因果律'。"瑪爾達的聲音像冰層下的暗流，"你締結的不是普通契約，是虛空龍孵化新維度的溫床。
現在"她的虛影突然扭曲，"你的靈魂正在變成胚胎的胎膜。"
陸燼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能感覺到，原本纏繞在心臟的鎖鏈突然收緊，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往心臟裡鑽。
界麵在這時重新跳出提示，猩紅的字體刺得人睜不開眼：「契約達成——警告：虛空龍可能觸發新維度坍縮」
"沈璃！"他嘶吼著踉蹌兩步，卻被鎖鏈扯得跪在地。
鮮血順著嘴角滴在鱗片上，他看見沈璃突然動了——沙粒從她指縫間湧出，在空中凝成青銅羅盤，羅盤邊緣刻著時淵法典的紋路，正"嗡"地一聲刺入他胸口的契約核心。
界麵瘋狂跳動。
原本停滯的"淨化完成度"突然飆到100，可下一秒，數據流裡竄出漆黑的裂痕，像活物般啃噬著淨化能量。
沈璃的指尖在流血，她咬著唇將血珠按在羅盤上，沙粒組成的發絲被某種力量掀起，露出眼尾泛紅的模樣："要困住這頭龍得用我的記憶當'因果律胎盤'！"
陸燼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看見沈璃的太陽穴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那是初代混沌使徒的血脈在燃燒。
她的記憶碎片從瞳孔裡飄出來，有小時候蹲在古籍堆裡翻書的畫麵，有第一次解開千年密碼時的雀躍，有剛才為他修複因果鏈時顫抖的指尖每一片記憶都融入羅盤，將那道漆黑裂痕暫時頂了回去。
"叛徒。"
冷冽的聲音像冰錐刺破空氣。
陸燼猛地轉頭，看見因果祭司不知何時站在龍腹中央，他手中的卡牌泛著混沌色的光，正"噗"地一聲刺穿虛空龍的心臟。
界麵在這時彈出新提示：「清道夫總源檢測完成——世界樹龍鱗」
因果祭司的根係突然燃燒起來，金色的火焰裡，他胸口的花苞正在綻放。
陸燼這才發現，那些根係不是植物，而是活的因果鏈，每一根都纏著細小的光粒，像是被封印的文明碎片："混沌紀元的叛徒你們以為在淨化虛空龍？
不，你們成了創世之痕的'人造'！"
"什"陸燼的話被鎖鏈勒斷。
他突然發現，沈璃的記憶碎片正在加速消散，羅盤上的紋路開始崩解；因果祭司的卡牌刺穿虛空龍的位置，正滲出暗紫色的液體，那液體滴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黑洞；而他自己胸口的青銅紋路，不知何時已經蔓延到脖頸，鱗片下的皮膚正在變成與胚胎相同的暗金色。
"穹頂"陳淵突然開口。
他的左臂已經完全透明，右手指著上方。
陸燼抬頭，這才注意到龍腹的穹頂正在震顫，原本熄滅的金光正從裂縫裡滲出，像活物般往中央收縮——那形狀，竟和之前被淨化的胚胎越來越像。
界麵在這時徹底崩潰。
血紅色的亂碼覆蓋了所有數據，陸燼聽見法典在他識海深處發出哀鳴。
沈璃的記憶碎片已經剩不下多少，她的指尖還在流血，可眼神卻越來越空洞；因果祭司的花苞完全綻放，露出裡麵蜷縮的、和胚胎一模一樣的黑色晶體；而穹頂的金光收縮速度越來越快，隱約能聽見某種古老的機械音，從宇宙深處傳來："成熟"
陸燼的意識開始模糊。
最後留在視網膜上的畫麵，是沈璃染血的手懸在半空，像是想抓住什麼；是因果祭司燃燒的根係裡，世界樹龍鱗的紋路若隱若現；是穹頂的金光徹底收縮成胚胎形態時，界麵最後一次刷新，彈出一行猩紅的大字：「人造——啟動」
龍腹穹頂的金光徹底坍縮成胚胎形狀的刹那，陸燼喉間的血沫濺在鱗片上。
他原本模糊的意識被界麵最後一次炸響的警報撕裂——猩紅的數據流像滾燙的鐵水灌入視網膜，「維度坍縮半徑：無限——檢測到‘多元宇宙’正在被陣列吞噬」的字幕每閃一次，他心臟就被青銅鎖鏈絞緊一圈。
"瑪爾達的輪回"他咬碎後槽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龍鱗。
那些原本被視作契約核心的暗金色紋路，此刻在他眼底折射出與瑪爾達右臉相同的青銅光澤。
記憶突然翻湧——殘頁裡瑪爾達死亡時，眉心正是這樣的光紋，而她最後一句話是"彆讓我的死亡成為新的溫床"。
"陸燼！"
帶著冰碴的女聲劈開血霧。
淩蘇夜的身影從龍腹陰影裡撞出來，她的白大褂早已被暗紫色腐蝕液燒出蛛網裂痕，左半邊臉結著晶霜，右眸卻亮得刺目——那是熵能過載時才會浮現的量子流。
她手腕翻轉，掌心的"熵寂卡牌"正滲出黑霧，卡牌邊緣的裂痕裡，能看見無數縮小版的宇宙在坍縮。
"它在複製瑪爾達的死亡程序！"淩蘇夜的指尖按上陸燼胸口的契約核心，熵寂卡牌的黑霧瞬間與青銅鎖鏈纏繞，"當年瑪爾達用命封印虛空龍，現在這鬼東西要借你的契約，把她的死亡過程變成新的輪回模板！"
陸燼的瞳孔驟縮。
他能清晰感知到，鎖鏈裡流動的不再是刺痛，而是某種冰冷的"記憶"——瑪爾達被世界樹根係貫穿的畫麵、她在混沌裂隙中消散時的歎息、甚至她最後看法典殘頁時眼底的不甘。
這些記憶正順著鎖鏈往他靈魂裡鑽，像在給什麼東西"刻模"。
"所以你要"
"用熵寂卡牌當臍帶。"淩蘇夜打斷他，冰晶從她後頸蔓延至耳尖，那是身體開始量子化的征兆，"熵寂能吞噬一切有序能量，包括輪回模板。
但需要"她突然扯開自己的領口，鎖骨處浮現出與陸燼胸口相同的暗金色紋路，"需要我的軀體當媒介——當年瑪爾達的死亡數據，被我用熵能封存過。"
陸燼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終於想起三天前淩蘇夜在實驗室說的那句"有些秘密，等活過這關再告訴你"——原來她早就在自己體內種下了與瑪爾達死亡相關的熵能標記。
此刻那些紋路正在發光，像在回應虛空龍的召喚。
"蘇夜！"沈璃的聲音突然從側方傳來。
她不知何時掙脫了陳淵的扶持，沙粒組成的身體搖搖欲墜，指尖還滴著血，"彆那會讓你"
"讓我徹底變成熵能體。"淩蘇夜轉頭對她笑，眼尾卻凝著冰晶，"總比讓多元宇宙陪著我們輪回強。"她說著將熵寂卡牌狠狠刺入陸燼胸口的契約核心，黑芒炸起的瞬間，陸燼聽見界麵發出尖銳的蜂鳴，「熵寂共鳴度：完美匹配」的提示像驚雷般炸開。
劇痛瞬間淹沒所有感官。
陸燼看見淩蘇夜的身體正在晶體化——從指尖開始，皮膚變成半透明的黑水晶，血管裡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星河般的量子流。
她的熵寂卡牌與青銅鎖鏈絞成一團，鎖鏈上的瑪爾達記憶被黑霧吞噬，又被卡牌吐出來，形成一個不斷坍縮又膨脹的能量球。
"看穹頂！"陳淵突然低吼。
陸燼抬頭，原本坍縮成胚胎的金光正在扭曲——胚胎表麵裂開蛛網狀的縫隙，裡麵滲出的不再是暗紫液體，而是瑪爾達的虛影。
她銀發飄飛，左眼的星圖漩渦越轉越快，右臉的青銅紋路與陸燼脖頸的紋路產生共鳴，竟將鎖鏈上的暗金色一點點剝離。
界麵在這時突然恢複。
陸燼盯著重新浮現的數據流，瞳孔地震——「目標解析完成：虛空龍·因果之眼（創世級）」「核心本質：瑪爾達·混沌使徒的‘死亡記憶’」
"我們馴服的從來不是龍"他聲音發顫，伸手觸碰瑪爾達的虛影。
虛影穿過他的手掌，卻在他瞳孔裡投下巢穴與法典融合的紋路，"是她用死亡當種子，種下的新生可能？"
"聰明。"瑪爾達的聲音混著虛空龍的嘶吼，"我的死亡本是輪回的開始，但你們用契約、記憶、熵能給了它新的。"她的虛影突然抓住淩蘇夜晶體化的手腕，"現在，讓這頭龍吃下自己的死亡。"
淩蘇夜的黑水晶指尖泛起幽光。
她與瑪爾達的虛影同時發力，熵寂卡牌突然暴漲三倍，將整個契約核心包裹。
陸燼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靈魂深處被扯出——那是他與虛空龍締結的反噬契約，此刻正被熵寂能分解成碎片，每一片都刻著瑪爾達死亡時的畫麵。
"成了？"沈璃踉蹌著撲過來，沙粒在她腳下凝成穩固的形態。
她的記憶碎片已經徹底消散，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明，"維度坍縮停了？"
陸燼正要回答，界麵突然再次閃爍。
這一次，紅色警告不再是威脅，而是一行讓他血液凝固的提示：「因果律鏈檢測到異常節點——熵寂卡牌與宿主喉管接觸可能性：997」
他猛地抬頭，正撞進淩蘇夜的眼睛。
她的黑水晶瞳孔裡，量子流突然逆轉成漩渦，原本溫柔的眼神變得冷硬如刃。
熵寂卡牌的尖端不知何時從契約核心抽出，正緩緩對準他的咽喉。
"蘇夜？"陸燼下意識去抓她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的鱗片正在軟化——剛才的能量衝擊讓虛空龍共生體出現了短暫失控。
淩蘇夜沒有說話。
她的水晶唇開合，吐出的卻是瑪爾達的聲音："要徹底打破輪回需要最後一個祭品。"
龍腹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沈璃的沙粒突然暴走，在兩人之間築起防護牆；陳淵的虛實卡牌同時彈出，幻象與真實的刀刃對準淩蘇夜後頸；而陸燼的時淵法典在識海轟鳴，戰力界麵瘋狂刷新著"因果律鏈斷裂點"的預測軌跡。
但淩蘇夜的動作更快。
她水晶化的指尖輕輕一顫，熵寂卡牌的尖端已經抵住陸燼喉結。
界麵最後一次閃爍，血紅色的大字刺得人睜不開眼：「因果律鏈斷裂點——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