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著。”緣一那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般的聲音緩緩響起。
聽到這句話,炭吉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瞬間鬆弛下來,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真的嗎?太好了……”
然而,這份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像曇花一現般迅速凋零。
緣一緊接著又開口說道:“但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徹底墮落成了惡鬼。他殺人、吃人,無惡不作……如今的他,已然罪大惡極,罪孽深重到無法饒恕。”這番話語猶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直直地刺進了炭吉的心臟。
“怎……怎麼會這樣……”炭吉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緣一,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多麼希望自己此時此刻所聽到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噩夢,隻要醒來便能發現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可是,現實卻如此殘酷無情,將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毫不留情地碾碎。
緣一默默地轉身離去,留下炭吉獨自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以往每次緣一來訪離開時,炭吉都會與朱彌子一同出門送行,但這次,兩人誰都沒有動。
或許他們知道,就算出去送彆,也無法改變什麼,隻會讓那份悲傷變得更加沉重罷了。
而就在緣一漸行漸遠之際,炭吉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了那張陪伴他多年的臥榻之上。
這個年近八十歲的老人,在經曆了一連串沉重的打擊之後,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炭吉的眼角噙滿了淚水,那淚光閃爍間仿佛映照著他曾經度過的漫長歲月。
他艱難地轉動著眼珠,望向窗外,目光穿過斑駁的樹影,似乎想要看到五十年前那個遙遠的夏天。那時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惜,那些美好的回憶終究隻能成為永遠的過去,再也無法重現。。
走在雪地裡,緣一沒有聽見身後炭吉的聲音,但他卻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這位老朋友的離去。
他剛才離去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已經看遍了炭吉的身體。
緣一知道,或許他不告訴炭吉真相,繼續如同五十年前那樣給他們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可能炭吉就不會這樣了。
但這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有著屬於自己的使命和價值,上天賜給了緣一如此恐怖的天賦,一出生就站在這個世界的,天生斑紋,通透世界種種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訴他,他便是為了抹除那世間的罪惡,殺死無慘而存在!
可無慘他沒有殺死,還教導出了一隻可怕的惡鬼!
他說萬彌罪孽深重,他自己,罪孽又何嘗不深重。
炭吉會死,他也是一樣。
他無法在自己有限的生命裡去殺死擁有著無限生命的無慘,但他勢必要在自己臨死之前,將他留在這個世界的汙點清除!!!
當緣一來到了萬彌和千歲曾經生活的小鎮,看見的,是和炭吉所描述的一樣的場景。
夜晚,整條街道上空無一人,冷風瑟瑟,整個鎮子都透著一股陰冷。
緣一走進了鎮子裡,這五十年裡,他不是沒有來過,可每一次來到這裡之後他都會變得猶豫,可如今,壽命即將走向終點的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抉擇。
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一旁。
那裡,是一家酒樓。
他看著酒樓,目光仿佛穿透了歲月,看見了麵前的壽司店,店前人來人往,兩個男孩在店中忙碌著。
他站在店前站了許久,正當他想要抬腳走進店裡的時候,一陣冷風忽然吹過,眼前的壽司店也如同過眼雲煙轉瞬消散。
緣一恢複了平靜,接著邁開腳步,繼續朝前走著。
他走出鎮子,來到了一處山穀,山穀下是一片叢林,緣一抬頭看向,目光驚擾之處一群烏鴉振翅高飛。
緣一就如同一個普通的老人,走入了森林。
隻是他走了沒多久,便被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這是兩個看上去能有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們也是一對兄弟倆,很好辨認,因為他們的樣貌長得很是相似。
“站住!此地嚴禁通行,不許再往前走一步!”
那位年長些的哥哥手持一柄鋒利的叉子,橫在身前,攔住了緣一的去路。
緣一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這對兄弟。
隻見他們身形普通,麵容平凡,毫無疑問隻是尋常的人類罷了。
可緣一還是敏銳的嗅覺捕捉到了一絲異樣,從這兩人身上,竟隱隱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屍體腐臭味道。
緣一對此視若無睹,仿佛眼前的阻攔根本不存在一般,繼續向前走去。
“喂!你難道沒聽到我說話嗎?”
見緣一毫不理會自己的警告,那兄弟倆手中緊握著鋼叉,作勢就要將他攔下。
隻聽得“唰”的一聲脆響,原本堅硬無比的鋼叉瞬間斷裂成數截,散落一地。
而緣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閃而過,眨眼間便已出現在這對兄弟的身後,依然毫不停頓地朝著前方穩步前行。
望著地上那殘破不堪的鋼叉和緣一漸行漸遠的背影,兄弟二人額頭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方才那一刹那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快得令他們甚至來不及看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很明顯,剛才那一下隻是對方給予他們的一個小小警告而已。
儘管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但這對兄弟還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似的在下一瞬間又一次鼓足勇氣追了上去。
“抱歉,不管怎樣,這裡您絕對不能上去!”
緣一不禁感到有些詫異,究竟是什麼人或是何種力量賦予了這兩人如此巨大的勇氣,
他看著這兩個兄弟,他從這兩個人的眼睛裡,感受到了悍不畏死。
是什麼支撐著他們,竟然讓他們連死都不怕。
“不用攔著他,讓他上來吧。”
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一道空幽的聲音從森林深處傳了出來。
倆兄弟見狀,竟真的不再阻攔緣一,默默退到了一旁。
緣一的目光看向的森林深處,雙目之中射出了一道精光。
他聽出了那道聲音,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
萬彌,是你嗎,你知道我來了對嗎。
他握了握手裡的日輪刀,
所以,你會如何選擇。
會逃嗎。
逃吧萬彌,隻要逃走了就好了,隻要不被我遇上,隻要你躲得足夠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