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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挪窩的英國蛀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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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國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場嚴酷的審判,每一個自由的思想,每一個渴望獨立的心靈,都被無情壓製。第三局,這帝國的暗影,恰恰反映了沙皇的本質——一個畏懼真理的君主。

——亞曆山大·伊萬諾維奇·赫爾岑

大仲馬笑眯眯的坐在沙發上聽赫爾岑講述拿破侖遠征俄國的故事。

雖然他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聽那些規模宏大的戰爭史詩,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步入三十歲以後,他卻越來越喜歡這些戰爭記錄以外的雞毛蒜皮似的故事。

或許是因為參與過法國的七月革命,經曆過倫敦議會改革的暴亂之夜,大仲馬終於開始認清自己,史詩雖然波瀾壯闊,但他覺得自己估計很難在這樣的地方留名。

等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亞曆山大·仲馬先生的名字也許不一定會出現在曆史記錄裡,但他的人生小故事卻有可能被赫爾岑這樣沒見過風雨的年輕人津津樂道,成為一個‘我姑父’‘我舅舅’那樣的角色。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就不喜歡英雄了。他一生都崇拜英雄,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主義者,他的中也塑造了許多英雄人物。

隻不過……

相較於那些生而偉大的英雄,大仲馬更喜歡平民出身的傑出領袖。

一個能夠在風暴中屹立不倒的人,一個憑借非凡勇氣和才智攀上權力巔峰的人,一個在絕境中仍懷抱信念、不屈不撓的人,一個能以一己之力逆轉命運之潮的人,也是敢於與天命抗爭的偉大靈魂。

他的信念如鋼鐵般堅不可摧,他的決心如烈火般永不熄滅。

他步履堅定,肩負理想,哪怕前路布滿荊棘,也絕不後退一步。

他是為他人點燃光明的引路人,甘願被暗流吞噬而不放棄拯救。他是那個寧可自己陷入深淵,也要讓秩序的火種延續的人……

大仲馬想到這裡,忽然眉頭一皺,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想著的明明是拿破侖將軍,然而腦海中的拿破侖畫像卻莫名其妙的與威廉·透納先生為某人繪製的肖像畫重合。

那幅令人啼笑皆非的‘聖像’現如今已經被蘇格蘭場的皇家警察們賦予了某種神秘學上的意義,高高的懸掛在了白廳街4號皇家大倫敦警察廳總部最顯眼的入口處。

其實最開始這幫倫敦條子沒有想玩的那麼過火,但是艦隊街媒體對蘇格蘭場持續不斷地高強度‘轟炸’顯然把他們惹惱了。

由於內務部的命令和議會的約束,他們沒辦法拿這幫英國記者怎麼著。而每逢這種時候,抬出為蘇格蘭場贏得‘皇家’冠銜的傳奇警官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無疑是最安全的一種抗議。

是的,蘇格蘭場並不為他們的開火行為認錯,在那個地方,懷念老長官亞瑟·黑斯廷斯的人並不在少數。

至少亞瑟在那裡的時候,他們的薪資水平上漲了百分之二十五。即便這位老長官不在那兒了,他還時刻關心著自己的老單位。這不,亞瑟連新版警察製服都為老同事們考慮周全了。

不過,如果這幫警察都這麼喜歡懸掛肖像畫的話,大仲馬建議法國警察和俄國警察也可以來上這麼一幅。

法國警察掛上富歇的畫像,俄國警察懸掛本肯多夫,再加上英國的黑斯廷斯,正好湊齊三人組。

這就好像他現在正在籌備的新《三個火槍手》,也許改天他還應該寫本書,名字就叫《三個特務始祖》。

當然,相較於富歇和本肯多夫,大仲馬覺得亞瑟還算是有救的那種,他對亞瑟的態度正如他對拿破侖的態度一樣。

一個民族的偉大,不應當建立在他國的廢墟之上。拿破侖的征服是一種代價高昂的豪賭,賭注是他人的生命,賭局卻是他個人的榮耀。

亞瑟與拿破侖的區彆是什麼呢?

或許他比拿破侖缺少了一點才華,而且他的舞台也沒有那麼大。

而這,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不幸呢?

瞧瞧當下的法國,還有目前的俄國……

或許亞瑟上不去,這對於英國人來說,還是幸運的成分更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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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仲馬想到這裡,忽然發現包廂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站在門外的正是在他心目中比路易更接近‘小拿破侖’稱號的黑斯廷斯先生。

兩位老朋友互視一眼,頗有默契的誰也沒有說話。

在青年意大利的事件發生後,大仲馬已經深諳亞瑟的處世之道,這個家夥確實喜歡四處亂打聽,但他至少不像是法國警察那樣但凡聽到些什麼就要把人弄到牢裡去。

不過,你也不能對他太放心,否則說不準他何時就會在你的背後放上一槍——如果你不是他的朋友的話。

年輕人們還在發泄著青春期過剩的精力,而在喝了點酒之後,他們過剩的自我意識也有了不斷加強的趨勢。

‘光劍’伯特蘭先生摔打著空空如也的酒瓶子,淩亂的襯衫和亂糟糟的頭發讓他看上去非常沮喪:“你們是俄國人,你們的沙皇在波蘭殺了那麼多人,但是當你們這幫莫斯科大學的學生同情波蘭的時候,卻能贏得波蘭人的好感。但是我們這幫德意誌學生,我們明明待波蘭那麼好,但為什麼波蘭人卻不喜歡我們德意誌人?”

坐在大仲馬身邊的海涅翹著二郎腿,開始拿學弟們逗起了悶子:“喔,這是不難理解的。您還不如說,誰喜歡我們?或者大夥兒為什麼都討厭我們。”

與亞瑟一同返回的俾斯麥聞言驚訝道:“怎麼大夥兒就都討厭我們了?”

海涅充分發揮起了他遊曆歐洲帶來的豐富閱曆,掰著手指頭數道:“至少與我們相鄰的國家是這樣的,意大利人、丹麥人、瑞典人、波蘭人、俄國人……”

赫爾岑聽到這裡,趕忙舉手道:“俄國人不討厭你們,至少我很喜歡你們,伱們是一幫好朋友。”

海涅瞥了眼這家夥,把代表俄國人的手指頭重新掰直:“好吧,那就除開俄國人,你們算例外。”

坐在海涅的身邊的大仲馬哈哈大笑道:“法國人和英國人也是例外。”

海涅讚同的點了點頭,不過他卻轉而開口道:“沒錯,法國和英國是例外,但是你們知道為什麼他們是例外嗎?”

“為什麼?”

“這是因為法國人不怕德意誌人,而英國人則瞧不起德意誌人。德意誌的可悲之處就在於,我們在政治上處於二流地位,但卻總想扮演一流角色。當然,我這不是說法國的民族自大狂就是好的,但是他們最起碼能吹噓法蘭西在一定程度上為全人類的進步流過血,然而德意誌流的隻有一肚子的墨水。至於英國人……”

海涅的目光轉到了門邊的亞瑟身上,他猶豫了片刻後決定還是稍微收斂一些:“英國人平等的瞧不起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他們甚至瞧不起隔壁的鄰居和他們自己。因此,對於英國人,我也沒什麼好過多指責的。在指責英國人方麵,英國的自由派乾的比其他國家加在一起還要多。”

海涅說完便站起身準備出門,豈料亞瑟卻打算把他留下來喝酒:“海因裡希,這是你的讀者見麵會,你這個主角這麼快就打算退場了?”

“我的讀者見麵會?”海涅皺了一下眉,扭頭問了句:“海涅的書在俄國沒有被查禁嗎?”

“海涅的書?”赫爾岑愣了一下:“雖然市麵上沒有流通,但是隻要你想搞,想點辦法還是能弄到手的,我就偷偷收藏了海涅的許多作品。甚至在來萊比錫的路上,我們都還在讀他的作品。”

海涅聞言並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摘下帽子輕聲念了句:“俄國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了,年輕人。”

“您是?”

“海因裡希·海涅,感謝你們喜歡我的作品。”

語罷,海涅微笑了一下,隨後便瀟灑的轉身出門,徒留一幫還在發愣的俄國學生。

亞瑟伸出腦袋向門外張望了一下,隻見海涅在長廊上頭也不回的一邊走一邊還在衝著空氣揮拳。

亞瑟見狀,也不想破壞海涅在學生們心中的形象,隻得無奈的笑著衝學生們聳肩道:“彆在意,海因裡希就這樣。”

俄國學生們這才回過神,他們壓抑著心中的興奮,但是竊竊私語時臉上露出的笑容卻已經把他們的心情全部出賣了。

“海涅,真的是海涅!”

“上帝啊!我……我不知道是他,該死的,我應該多和他說幾句話的!”

“薩沙,你聽見沒有,海涅說我們是俄國的希望!”

“海涅!海涅為什麼會在這兒!我的老天爺!來萊比錫看戲這個決定真是太對了!雖然這一路的旅費很貴,但一切都值回票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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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雖然早知道海涅有‘青年導師’的名聲,但俄國學生對他的狂熱追捧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與海涅同水平的歐洲詩人不能說沒有,但是論起人氣,同時代好像無人能出其右。

雖然在那些討厭海涅的人看來,這就是個牙尖嘴利的炮仗。

但是大部分年輕人好像就是更喜歡海涅那種尖酸刻薄的行文風格,他們最愛的就是這樣的爭議人物。

借著海涅之口,他們把不敢說的話一股腦的全都說了,而且還說的酣暢淋漓、文采斐然。

“我們應該把海涅請去俄國,他可以在莫斯科大學裡開一場講座!”

“我敢打賭,這是我所聽到過的最瘋狂的事情了!尼古拉會怎麼看呢?”

“我們為什麼要管尼古拉怎麼看?如果按照尼古拉的看法做事,我們還不應該和波蘭人交朋友呢!”

“說到波蘭人,你們誰知道親愛的克裡特斯基還有回來的機會嗎?”

“克裡特斯基?”

一提到這個名字,學生們紛紛沉默了。

大仲馬好奇的問道:“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赫爾岑勉強的笑了一下:“他是我們係的一個波蘭學生,是靠政府官費來留學的。然而去年末,有一天我們發現他沒有來上課,第二天也沒有來。我們四處打聽過他的下落,其他官費生告訴我們,夜裡有人敲門找他,把他帶到了辦公室,然後又派人來拿走了他的信件和私人物品,而且校方還對官費生下了封口令,不允許討論克裡斯特斯基的事情。一切就這麼結束了,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其他人也傷心的附和道:“那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為人謙虛,眼睛裡透露著一絲憂鬱,沒有人聽到他的嘴裡傳出過任何一句刻薄的話,但也不曾說過一句軟弱的話。”

沉默寡言的奧加廖夫忽然開口道:“也許那就是他失蹤的原因,他太正直了,不喜歡強迫彆人,也不願意受到任何強迫。”

有人低聲問了句:“上個學期,科斯捷涅茨基、科爾列伊夫和安東諾維奇他們幾個是不是也被捕了?”

赫爾岑微微點頭:“夜裡有人闖進了他們的住處,尤裡奇說在軍法委員會的審判名單上看到了他們的名字。”

“那我們……”

有人聽到這裡欲言又止,大夥兒不由得把目光拋向了奧加廖夫。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最危險的或許就是他了。

“您不會出事吧?我聽說莫斯科憲兵之前傳喚了您,為了孫古羅夫的事情?”

奧加廖夫話不多,但是卻遠比其他人要穩重:“你們放心,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號召為被流放的孫古羅夫捐款捐物時,是我領頭的,憲兵們也隻能拿這個說事。我沒有參與孫古羅夫小組,所以他們不能定我們謀反,最多說我行為不端。”

赫爾岑心有餘悸道:“你太不小心了。為孫古羅夫捐款的不隻有咱們,基列耶夫斯基也在他們組內號召捐款了。但是他比咱們多長了個心眼兒,沒有親自把東西送去,而是把錢交給了城防司令斯塔阿爾,讓他幫忙轉交。那是個好心的老頭子,他沒有拒絕基列耶夫斯基的請求,而且他做事也比咱們這些學生更圓滑。他當著基列耶夫斯基的麵把那份附著捐款名單的告彆信燒掉了。而你,我親愛的奧加廖夫,你自己親自把錢送到了兵營,你被傳喚肯定就是因為當時被埋伏在周圍監視的第三局特務發現了。”

奧加廖夫安慰道:“彆擔心,薩沙,我做的很小心。他們傳喚我過去,但是手上卻沒有證據,我死不承認他們也拿我沒辦法。”

亞瑟看到這幫年輕人憂心忡忡的模樣,深感這樣的氣氛不好好利用一下實在是對不起他的警務素養。

尤其是,先前大詩人海因裡希·海涅還給他做了良好鋪墊的情況下。

亞瑟開口問道:“你們認識一個叫謝爾蓋耶維奇·舒賓斯基的家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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