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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大陰謀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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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總是能被領導人驅使,這很容易。你隻需告訴他們,他們正在被攻擊,並指責和平主義者缺乏愛國精神,使得國家暴露於危險之中就行了。

——赫爾曼·戈林

杜伊勒裡宮的花園裡,夕陽的餘暉灑在綠樹成蔭的小徑上,黃昏的光線逐漸變得柔和,花園中的鳥兒也扇騰著翅膀開始歸巢了。花壇中的玫瑰散發出陣陣芬芳,精心修剪的樹籬與盛開的花卉將它們簇擁其中,使得這些怒放的玫瑰更顯珍貴。

路易·菲利普身穿一襲剪裁得體的紅禮服,手持一根精致的手杖,緩步行走在花園之中。

在他的身畔,還伴著兩位侍從和一隻棕色的英國短毛獵犬。

獵犬時而跑到前麵嗅了嗅花叢,時而繞著花壇邊飛舞的蝴蝶跑來跑去,從它劇烈搖擺的尾巴來看,它似乎很享受這段與主人漫步的休閒時光。

路易·菲利普看見這個場景,蹲下身子衝著獵犬拍了拍手,笑著喊了一聲:“好了,貝拉,好孩子,來我這裡。”

貝拉歡騰著奔向主人的身邊,用鼻子蹭了蹭國王的手,旋即又自顧自的返身加入了與蝴蝶的追逐戰當中。

路易·菲利普見狀隻是無奈的撇了撇嘴,而跟在他身後的侍從則笑著開口評價了一句。

“你喚它,它就來。但是發現沒有吃的以後,便頭也不回的跑開了,活像隻共和派。”

路易·菲利普被侍從的評價逗笑了,他微微搖頭道:“不能這麼說。讓這些自命不凡的先生不時覺得自己需要國王的幫助,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侍從問道:“就像是去年總理大臣佩裡埃先生去世的時候那樣?群龍無首的時候,他們才會想起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路易·菲利普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苦惱,他一隻手扶著額頭:“排除他對我偶爾輕慢的態度,佩裡埃先生確實是一個傑出的人物,無論是身為銀行家還是國家的領導者,他都能把所有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的。所以,他的去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不過,不論如何,至少在他去世的那段時間,新總理還沒誕生的那幾個月,這個國家由我統治,單獨統治。”

侍從們對國王的話心照不宣。

因為隻有最受國王信任的貴族子弟才能在15歲到成年前的這段時間裡擔任侍從,所以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是最鐵杆的奧爾良派。

正如正統派、波拿巴派和共和派當中可以分出許多不同派彆一樣,奧爾良派當中也有親疏遠近的區彆。

奧爾良派當中的左翼被稱為‘運動派’,代表人物為七月王朝的首任內閣總理大臣雅克·拉菲特、奧古斯丁·巴羅等人,這些人在奧爾良派當中的政治傾向就如同羅伯特·皮爾之於托利黨,雖然名義上他們屬於奧爾良派、擁戴路易·菲利普為王,但他們實際上與共和派走的很近。

這些人希望實現出版自由,積極爭取世俗教育的普及,力主廢除1815年簽訂的維也納條約的,並改變法蘭西從拿破侖帝國崩潰後奉行的順從神聖同盟的外交政策。

除此之外,還應當積極支持意大利、波蘭、瑞士等國家的民主運動和參與解決奧斯曼帝國的“東方問題”,以恢複法蘭西的強邦地位。

當然,最重要的是,應當繼續強化代議製的作用,並逐步建立起國王統而不治的英國式君主立憲政體。

而奧爾良派的右翼則被稱為‘抵抗派’,第二任總理大臣佩裡埃、駐英大使塔列朗、現外交大臣莫萊以及現教育大臣基佐等人都屬於這一派彆。

抵抗派的主張幾乎與運動派截然相反,他們認為“王位不是一把空椅子”,應當尊重並維護法國自古以來的君主製傳統和1830年憲章確認的國王權力。

抵抗派雖然也認同改革目標,但是卻認為運動派的設想過於宏大,1830年憲章的簽署,在一定程度上已經代表了現階段政治改革任務的終結。因此,抵抗派把社會經濟的繁榮和政局穩定置於首位。

而為了贏得適合發展的環境,他們主張外交上必須避免與歐洲列強發生衝突,尤其是要避免與兼具海洋霸主與經濟巨人雙重身份的英國佬發生不愉快。

而在抵抗派與運動派以外,剩下的那一小撮便是路易·菲利普的鐵杆支持者了。

這些人的觀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正統保王黨並無區彆,隻不過他們效忠的並非波旁王室,而是將路易·菲利普這個奧爾良公爵視為法蘭西王位的正統繼承人。所以,私底下也有人稱呼這群人其實就是一幫掛著奧爾良旗幟的保王黨人。而抵抗派則被視為奧爾良派中的波拿巴派,運動派是奧爾良派中的共和派。

如果拋開他們都承認路易·菲利普是法國最高統治者這一點以外,這三派確實很難被認為屬於同一個集團。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七月王朝政府與其說是政府,不如說是個雜貨攤。雜貨攤上的商品琳琅滿目、品種甚多,你在裡麵發現什麼樣的觀點都不奇怪。

而要想在這樣的雜貨攤裡坐的安穩,用什麼書來墊椅子腿兒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這就好比馬戲團裡疊椅子的平衡戲法,必須要找準重心,任何一方勢力都不能強到使得重心出現偏移,隻有這樣才能搖搖晃晃的長久疊下去。

而在經過兩年半的訓練後,馬戲團長兼法蘭西國王路易·菲利普先生終於在去年摸出了一點疊椅子的訣竅,並在前內閣總理大臣佩裡埃去世的那幾個月裡好好過了一把癮。

國家的權力是一個定數,大臣手裡的權力多一點,相應的,國王手裡的權力就會少一點。

而為了讓大臣無法牢固掌握他們的權力,首先就必須要使得自己看起來貌似超脫於黨派之爭,表現的不偏不倚。

其次,大臣對部門的掌控通常與任職時間成正比,他的任職時間越長,就越能將部門牢牢抓在手裡。

所以,為了不讓他們做到這一點,頻繁更換內閣成員,調換大臣的職位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七月王朝建立至今不過短短三年時間,然而路易·菲利普就已經更換了三個內閣總理。

當然,雖然身為國王的他有這個權力,但也不能無緣無故的罷免總理,但或許是因為上帝在眷顧他,法蘭西國內在這三年時間裡,先後出現了霍亂疫情、裡昂工人起義、共和派起義等等大事件,所以他每次罷免調動內閣成員好像都很合情合理。

而現在,又一個機會送到了他的眼前。

在繁華的巴黎中心區,在外交部所在地凱道賽公館,居然有人膽敢刺殺國王。

以這樣的理由去頒布法令,撤換部分官員,誰也不能說這是暴政行為。

而有人被撤了職位,空缺的職位就需要有人頂上來。這樣的話,便又可以用官職來收買一部分願意為此效忠他的人,並進一步操控這些權臣安心替國王辦事。

想到這裡,路易·菲利普的心情又好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氣,鼻尖縈繞的玫瑰香氣讓這位‘法蘭西第一公民’感到心醉神迷。

就在這時,林蔭小道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陛下,梯也爾先生來了。”

路易·菲利普也不轉身,他隻是俯下身子撥弄著花壇裡的玫瑰:“梯也爾,學術院的不朽者製服你穿著還合身嗎?”

身著深色的禮服‘巴黎巨人’梯也爾神情專注,他彬彬有禮的回道:“陛下,雖然我自認為在曆史研究上確實小有成就,但是您將我列入今年的學術院院士增補名單,還是過譽了。”

路易·菲利普站起身,從侍從的手中接過毛巾擦了擦手:“不存在過不過譽,你與基佐是當下法蘭西最好的曆史學者,你們在學術上的成就整個巴黎都有目共睹。雖然你與其他學術院院士相比,年紀是小了點,但是年輕不是阻礙你成就偉大的借口,而是伱的一種優勢。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在新一屆內閣當中,將你放到了內務大臣的位置上。梯也爾,我一直都很看好你,我知道你是不會令我失望的。”

梯也爾微微俯首道:“我衷心感謝您的信任,並且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擔。”

路易·菲利普忽然話鋒一轉:“我聽說巴黎有一份叫做《喧嘩》的漫畫雜誌賣的很不錯?這份雜誌去年12月才創刊,結果今年就成了目前巴黎最暢銷的漫畫日報了。”

路易·菲利普雖然沒說破,但梯也爾卻對國王的潛台詞心知肚明。

作為當下最火熱的漫畫雜誌,《喧嘩》在巴黎並不難買,而目前全巴黎漫畫圈集中全力畫‘鴨梨’的風氣正是由他們帶起來的。

原本梯也爾以為巴黎人頂多隻有三分鐘熱度,豈料事態的發展卻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期。

正如海涅對亞瑟說的那樣:“這樣的諷刺漫畫一天天的增加,我每天一打開窗戶,窗戶外麵的牆壁上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梨。”

諷刺漫畫《該死的梨子,你為什麼不是一個真理》

諷刺漫畫《高康大》

諷刺漫畫《華沙秩序井然》

諷刺漫畫《巴黎同樣秩序井然》

梯也爾不得不承認,雖然這些漫畫頗具幽默感,但是在當事人路易·菲利普看來,可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路易·菲利普對於文化領域的管製工作向來看的很嚴格,巴黎劇場的每一幕新戲,都必須要報送政府批準後才能上映。而栽在這上麵的劇作家,不光有雨果、大仲馬這樣鼎鼎大名的,還有一堆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小蒼蠅。

而在去年巴黎共和派起義後,對於報紙和雜誌的審查也開始變得愈發嚴格,好幾家知名報社被巴黎警察‘抄了家’,被認為情節嚴重的主編還被判了刑進了監獄。

但是,想抓劇作家和報紙主編的把柄很容易,因為戲劇和文章的表現形式都太直白了,就算他們極力狡辯、一再遮掩,等到次數多了,總歸會有那麼一兩次不小心。

但是如果想找漫畫家的麻煩,從作品上入手可沒那麼容易。

況且巴黎警察之前已經吃了這方麵的虧了,他們先前起訴過一位名叫菲利朋的漫畫家,指控他的漫畫《泥瓦匠》違反了新聞法。

在法庭上,菲利朋為了證明他所繪的人物隻是與國王簡單相像,並非刻意為之,當庭拿出紙筆,繪製出了四幅草圖。

其中第一副是梨子的簡單輪廓,第二幅比第一幅稍顯複雜,第三幅又在此基礎上進化,第四幅圖仍是在前麵的基礎上進行加工的,但已經與路易·菲利普非常相像了。

《11月14日在法庭上為觀眾所繪草圖》

由於證據不足,最終大巴黎警察廳被宣判敗訴。不過這還不算完,這位名叫菲利朋的漫畫家事後還把自己的草稿刊登了出來,並引來了一眾模仿者,梨子風潮就是從他這裡帶出來。

而路易·菲利朋提到的《喧嘩》雜誌,也正是由菲利朋和他的朋友杜米埃一同創辦的。

該怎麼形容《喧嘩》雜誌的內容呢?

那簡直就是19世紀的百果園。

雖然菲利朋與杜米埃一個字兒都沒寫,但是每一期《喧嘩》都能恰到好處的表達出‘鴨梨滯銷救救我們’的主旨思想。

對此,巴黎警察也隻能選擇性失明,畢竟這群公務民族的確很難主動承認一個水果是國王。

如果他們真的這麼起訴的話,那法庭究竟是應該判漫畫家侮辱國王還是警察侮辱國王都很難講。

倘若路易·菲利普不主動提及這件事的話,梯也爾這個新任內務大臣隻能一直裝瞎,但國王既然提了,那梯也爾就隻能運用語言的藝術向他彙報最近的突破性進展了。

梯也爾斟酌再三,方才開口道:“《喧嘩》在巴黎確實賣的很好,但是他們的部分內容也隱隱約約透露出了一些不易察覺的**傾向。雖然菲利朋和杜米埃一直自詡自己是自由漫畫家,但是他們實際上為了雜誌銷量一直在共和派和正統派之間討巧。不過,如果為了這麼點小事便出動警察,就顯得我們的政府好像沒有容人之量。漫畫家的卑劣行徑,終究還是得靠漫畫家自己揭露。”

“嗯?”路易·菲利普聞言來了興趣:“你是說,這麼好的一份漫畫雜誌,也有人看他們不滿意?”

梯也爾笑著回道:“一份剛創辦不到半年的漫畫雜誌,而且畫的還沒什麼水平,就憑著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便攬下了五千多位年費訂閱用戶。有些苦心孤詣的漫畫家看不過眼也是很正常的。我有一位畫家朋友,他抱怨《喧嘩》搖擺不定的立場已經很長時間了。

正巧最近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想他應該是時候在報紙上發表一份聲明,號召漫畫界的同仁們一起聲討《喧嘩》這樣的兩麵派雜誌了。法蘭西是一個政治自由的國家,但是這不代表我們不應當指責那些想要討好所有人、沒有任何立場可言的偽君子。”

路易·菲利普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於是便不再追究這個問題了。

他轉而開口道:“漫畫家的事情,我並不關心。梯也爾,我一直在思考我們目前的局勢,國內的政治局勢依然不穩定,民眾的情緒也未見平複的跡象。就像上次內閣會議時基佐說的那樣,七月革命隻是政治問題,社會並沒有受到什麼威脅。從那時起,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使得社會問題突出起來了?梯也爾,你是法蘭西最好的曆史學者,關於這個問題,你有答案嗎?”

梯也爾伴著國王的步子一同前行。

“說到底,我認為這是經濟發展的問題。國家的繁榮依賴於經濟自由和工業化。我們必須鼓勵企業創新,建設現代化的基礎設施,以提升國家的競爭力,這樣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但是沒有穩定的社會秩序,任何經濟建設和改革都是紙上空談,在這一點上,我與基佐意見一致,並且英國人已經為我們做出了很好的示範。

因此,政府有責任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維護國家安定和法律尊嚴。這也是為何我建議必須要嚴查刺殺案,我們必須警惕那些主張暴力革命的人,他們隻會帶來混亂和破壞。真正的改革應當通過法律和秩序來實現,而不是通過暴力。不論是暴動還是刺殺,這都是不被允許的。

現在抓,抓的隻是幾個刺客,出動的隻是一些警察。但是如果我們不抓,明天到來的就是革命,出動的就是軍隊,是龍騎兵,我們得像拿破侖那樣推出幾十門大炮才能把他們轟回去。去年六月的共和派起義,前年的裡昂工人暴動已經給我們留下了足夠多的教訓。

誠然,誰都不願意去與工人與窮人們對壘,我也不願意下這樣的決定。與此同時,我這樣的自由主義者也很同情波蘭人的遭遇,我認為俄國人在處理波蘭問題上的手段過於暴力。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會一直矢誌不渝的為工人和波蘭發聲,我支持他們。

但是身為大臣,個人的情感不能壓倒理性,我不會因此改變顯然是對法蘭西整體發展最有利的政策決定。套用傑裡米·邊沁的一句話: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是道德和立法的基礎。這便是功利主義,也是務實的主義。”

路易·菲利普停下了腳步,他頗為讚賞的衝梯也爾點頭道:“這便是我認為你是內務大臣最佳人選的原因。梯也爾,你還說你不足以當選學術院院士?在我看來,簡直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你很懂得政治經濟學,也很懂得功利主義。”

梯也爾聞言打趣道:“其實在當下的巴黎,還有一個人比我更懂功利主義,畢竟他可是邊沁先生的親傳弟子。我聽說,邊沁先生離世的時候,原本是想著由他陪伴著走完最後一程的。”

“嗯?你說的是?”

梯也爾微微躬身道:“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您在凱道賽公館應該見過他。他與塔列朗先生關係很好,而且我聽日索凱說,您貌似也很欣賞他?”

“啊……”路易·菲利普的腦海中浮現出亞瑟的模糊臉龐:“那個小夥子啊?當時馬車衝進凱道賽公館的時候,我正在和他聊天呢。喔,對了,仲馬那個時候也在那兒。”

梯也爾笑著解釋道:“對,他與仲馬先生是好朋友,並且與法拉第先生的關係同樣很好。不過您估計猜不到,肖邦先生的那首《致黑斯廷斯》就是寫給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的。”

路易·菲利普啞然失笑道:“肖邦、法拉第、仲馬以及路易·波拿巴,再加上警察和鋼琴家,他這成分夠雜的啊!我原以為政府中的各種政見就足夠惹人心煩了,但是沒想到這小夥子一個人便全應付了。”

梯也爾聽了也不評價,而是衝著身後的秘書招了招手,拿過那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報告。

“陛下,其實關於刺殺案,我們當前了解到的情況也和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興趣愛好一樣複雜。這裡是日索凱今天整理好的調查進展和我精簡提煉的摘要,雖然在明天的內閣會議上這些都要公布,不過在公布之前,我覺得最好還是先拿來給您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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