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出生在凡爾賽宮?”
參孫先是一愣,旋即就連表情也變得激動了起來,作為一名保王黨中的正統王朝派,他的腦海裡禁不住升起了一陣令人心潮澎湃的猜測。
“您……莫非您是一位尊貴的波旁嗎?”
大仲馬聞言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很不幸,參孫先生,您猜錯了。他可不是同波旁站一邊,而是波拿巴派的頭子之一。”
參孫聽到這話,立馬嚇得臉色蒼白,就連握著咖啡杯的手也哆嗦著差點將咖啡灑了一桌:“這……您是說,一位波拿巴?”
維多克打量了一眼路易的樣貌,轉瞬又想起了椰子樹從倫敦給他發回的信箋,他頓時明白了麵前這位高貴的波拿巴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他謙卑的俯首詢問道:“您便是那位‘在巴黎的荷蘭王後’的兒子嗎?”
參孫聞言,忍不住站起身,失聲驚叫道:“喔!我的上帝啊!”
他的這聲驚呼,立馬引來了咖啡廳當中不少食客的目光。
維多克見狀,趕忙將參孫重新按回了椅子上,他壓低嗓音斥責道:“參孫!瞧瞧你在乾什麼蠢事?你難道不知道凱道賽公館附近有許多正統王朝派的死硬分子聚集嗎?或者說,你今天就是來惹事的?”
剛剛從震驚中回神的參孫,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舉止似乎有些不妥。
他窘迫的摘下帽子,小聲的向路易道歉道:“我……不,閣下,我對您絕無冒犯之意。要知道,我們參孫家族在拿破侖帝政時期也一直是恪儘職守的,我們從未給這個社會造成過什麼麻煩,我……喔,上帝啊!原諒我吧,閣下,其實比起波拿巴派,我其實更討厭共和黨人。”
原本正一邊喝著洋蔥湯一邊看樂子的大仲馬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他開口問道:“為什麼?”
參孫直言不諱道:“先生,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年輕的時候曾經一度想要加入軍隊嗎?當時,我其實真的這麼做了。但是我剛剛加入軍隊沒多久,熱月政變就發生了,當時新上台的這些熱月黨人因為懷疑我支持羅伯斯庇爾,就把我關進了大牢。”
路易聽到這裡,也來了興趣:“所以,你覺得波拿巴比共和黨好的原因,是因為後來拿破侖把你從大牢裡放出來了?”
參孫搖頭道:“不,他們放我出來倒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因為後來家父作為死亡執行人,乾淨利落的處決了羅伯斯庇爾和聖鞠斯特。所以,熱月黨人覺得參孫家族的政治傾向應該不會有問題。”
維多克喝了口咖啡:“可是我記得你父親原來不也奉羅伯斯庇爾的命令處決了山嶽派的丹東嗎?熱月黨上去以後沒找你麻煩?”
參孫回道:“沒有,光是家父幫他們處決羅伯斯庇爾,就已經讓他們有一種大仇得報的痛快感覺了,所以他們後來並沒有追究我們父子倆,還讓我繼續回去乾我的工作。”
大仲馬聽到從參孫口中報出的一連串名字,忍不住打趣道:“丹東、羅伯斯庇爾和聖鞠斯特,再加上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托瓦內特。路易,參孫家族對於波拿巴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畢竟共和黨與正統王朝派都有人折在他們手裡,而波拿巴則一個也沒有。”
參孫開口辯解道:“先生,我無意冒犯,但是我希望您能理解,那些人不是折在我和我父親的手裡,而是折在機器的手裡。”
“機器?”亞瑟問道:“您說的是那個鼎鼎大名的斷頭台嗎?”
參孫看見這位和善的先生開口,笑著點頭道:“沒錯,但是我更喜歡叫它機器,斷頭台聽起來太血腥了。”
亞瑟聽到這話,忽然突發奇想的問了句:“我能提出一個冒昧的請求嗎?如果您方便的話,您能否帶我參觀一下那個機器,我想知道它到底是怎麼操作的。”
參孫聽到這位英國來的爵爺居然對他的工作有興趣,頗有些受寵若驚道:“閣下,我沒法拒絕您的要求。如果您和維多克先生定下日子,派人來馬雷路修道院附近的小巷通知我一聲就行了。在下樂意為您效勞,領著您和您的朋友們參觀家裡的機器。”
亞瑟詫異道:“您平時都把機器放在家裡嗎?”
參孫點頭道:“是的,機器可是我們的生產工具,也是參孫家族私有財產的一部分。一個沒了機器的劊子手,還怎麼履行自己的職責呢?”
維多克開玩笑道:“或許等我的偵探社開不下去了,我也應該考慮買個機器玩玩,畢竟這可是祖傳的金飯碗,巴黎簡直再沒有比這更穩定的工作了。”
參孫聞言抗議道:“維多克先生,這行的崗位都是固定的,而且這門手藝也沒有您想的那麼簡單。您或許是個好偵探,但是伱很難成為一個好的劊子手。”
亞瑟話鋒一轉,把話頭又轉到了維多克身上:“對了,我差點忘了問您了。大巴黎警察廳那邊到底出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就把您給解職了?”
“喔,老弟,解職這個說法或許太不客氣了。準確來說,我是被迫辭職的。”
“因為去年六月巴黎發生的起義?我記得您好像在那次行動中乾得不錯啊!”
維多克搖了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我在保安部的部下卷入了一場官司,我們的一位名叫萊熱的警探被指控犯了教唆罪。保安部當時正在監視一個盜竊團夥,當時他們貌似正在一家楓丹白露街上的餐館踩點,於是我就派萊熱去那家餐館臥底打工,試圖拿到他們實施盜竊的具體時間。
萊熱的工作能力很強,他在那家餐館做了沒多久,那個犯罪團夥就和他搭上了線,他們希望從萊熱的手裡拿到餐館鑰匙並用蜜蠟複製一把新的。我讓萊熱將計就計,在他們打算實施盜竊的當天把他們抓了現行。
但是那幫家夥在法庭上一口咬定,他們之所以實施盜竊是因為收了我給的五百法郎。他們撒謊說,盜竊的主謀並不是他們,而是我,萊熱則負責教唆他們實施犯罪。至於他們這幫小偷,他們隻不過是替我們這幾個保安部頭子打下手的。
更糟糕的是,你也知道我招募保安部探員的習慣,我喜歡招募一些有經驗的老江湖乾活兒。在萊熱臥底餐館的時候,他的腦袋上還掛著通緝令呢。這件事被幾個我的仇敵一竿子捅到了內務部法律局長那裡。
事情就這樣越鬨越大,為了挽回大巴黎警察廳的聲譽,日索凱廳長也有些動搖了。他同樣認為保安部打擊犯罪的手段存在一些‘引誘’的成分。不過,念及我和他之間的舊情,他也沒有直接解雇我,而是一直在等我自己辭職。
我不想讓他難做,於是就向他遞交了辭呈。廳長收了辭呈,但也沒有直接讓我卷鋪蓋滾蛋,隻是對外說我已經退休了,還從上頭給我申請了每月500法郎的退休金,但是這筆錢上個月就被停掉了。”
亞瑟聽到這話,出聲替維多克打抱不平道:“巴黎的閣下們看起來比倫敦還不厚道,白廳街最起碼給我立了個爵士的牌坊。而您這邊,您提著腦袋替他們賣命,到了最後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忘恩負義。”
維多克哈哈大笑道:“老弟,這都是多虧了你有一個清白的出身,而不是像我這樣,雖然頂著警察的名頭,但實際上卻被認為是潛在的危險人物與犯罪分子。
但是,我必須得說,在我個人看來,要想使犯罪率下降,還是應該雇傭一些對犯罪分子知根知底甚至曾跟他們一起鬼混過的人,來以毒攻毒。我願意以我個人的辭職與離開,來承擔楓丹白露盜竊案的全部責任,但是保安部的其他警員不應受到牽連,因為整個巴黎都需要他們。”
亞瑟聽到這裡,頓時像是有些明白了過來:“看來您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維多克嗬了一聲:“老弟,你猜對了。日索凱廳長是會計出身,也是一位傑出的銀行家,保安部的財務報告嚇了他一大跳。所以我一離開,他們就立刻改組了保安部。現在的保安部,經費已經交給了市政預算部門統籌管理,而且也不再錄用有犯罪記錄的家夥了。
一切的一切都管理的非常規範,規範到保安部再也拿不出什麼璀璨輝煌的戰功。我奮鬥了半輩子的地方,如今已經成了一個令我陌生的地方。那不是什麼大巴黎警察廳保安部,我更願意稱其為‘新蘇格蘭場’。”
說到這裡,維多克頓了一下,又酸溜溜的接道:“亞瑟,我也不怕你笑話,你參與修訂的那份《大倫敦警察廳警務管理條例》還被日索凱拿去參考了。在他的眼裡,這可是重點材料。你這種擅長寫材料的人物,永遠比我這種在街頭摸爬滾打的重要。如果你是在日索凱的手下辦事,多半沒幾年就能青雲直上。”
大仲馬看到他情緒如此低落,忍不住安慰道:“維多克先生,在這個時間段退下來,對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去陪陪您的妻子,或者是情人們。去迷惑、忽悠那些青春靚麗、愛聽傳奇故事的商店女孩子們,或者是去劇院化妝間裡問候問候那些等待仆役呼喚出場的女演員們。您能做的事情其實還挺多的,您的傳奇故事還遠沒有結束呢。”
維多克聽到大仲馬挑開了話頭,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計謀得逞的笑容:“說的沒錯,從現在開始,我就不受那個該死體製的束縛了。我的風流韻事一個接一個,在情場上,我就像是一朵雲彩,想往哪裡飄就往哪裡飄。而要想搞定那些可愛的姑娘,首先需要的就是票子。
大夥兒都知道,我在過去的四分之一個世紀裡都在追捕罪犯。大巴黎警察廳不用我,有的是人用我。
富人們住著大彆墅,坐著英格蘭純血馬拉的二輪敞篷馬車,穿謝弗勒爾的品牌衣裳,戴沃克牌的手套,帽子是邦多尼的,腳下踩的靴子是岡加諾的,手杖使的是托馬森的,就連雪茄盒也是吉龍克斯做的。隻要我能替他們解決問題,報酬完全不是問題。
而巴黎這座城市,法蘭西這個國家,我們什麼都缺,但唯獨不缺犯罪者。我知道有許多出身於鐘鳴鼎食之家的騙子,後來家道中落,但又改不了鋪張浪費的惡習,於是便天天在王宮附近閒逛,兜售他們那些分文不值的贗品古董。
還有一些膽大包天的喜歡冒充銀行家,在巴黎最繁華的街區租一間辦公室,再招募幾位青春靚麗的女士往那兒一坐冒充出納,再讓推銷員哄騙傻子們來這裡辦理銀行業務。他們先誠信經營一段時間,等到大夥兒把他們當作正經人以後,便開始大發橫財塗改彙票,讓其他銀行去承兌。等他們賺的差不多了,一夜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換一個新地方,用一個新名字繼續開張。
我不誇張的說,目前全法蘭西應當有大約兩萬個騙子,他們活躍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而在巴黎,則至少有五千個。我們假設這樣一個遊手好閒之徒每天可以拐騙10法郎,五千個騙子每天就是五萬法郎,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萬法郎,一年就是一千八百萬法郎!
諸位先生,你們知道這是一筆多麼龐大的市場嗎?維多克偵探社簡直是大有可為啊!自從偵探社開張後,每天早上一開門,那些銀行家和生意人簡直能把門檻都踏破了。為了追回他們的商業損失,這幫家夥的開價一直都很大方。”
說到這裡,維多克還朝著亞瑟擠眉弄眼道:“老弟,我知道你應該沒那麼急著去漢諾威,有沒有興趣趁著這段時間在我這裡打個短工?巴黎人都知道神探維多克的名頭,但是他們還不清楚蘇格蘭場大公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家夥。
或者我們退而求其次,你不想辦案子也沒什麼。你隻需要每天去我那裡吃個早餐,同我偵探社裡的小姑娘們談情說愛、講講你的傳奇故事也可以。你不要害羞,巴黎的姑娘們比你想象的熱情很多。
至於剩下的時間,你在我那裡什麼事都不用做,隻需要在那些大客戶來的時候,排出你的爵士名頭,衝他們賣弄賣弄你編寫的《大倫敦警察廳警務管理條例》,我照樣可以給你開出一個相當優渥的報酬。”
亞瑟聽到這兒,總算明白了維多克打的是什麼算盤了。
說白了,這家夥是想著借他的爵士名頭和蘇格蘭場助理警察總監的工作經曆,為新開張的偵探社吸引客戶。
不得不說,維多克的腦筋確實活絡。這樣的能人,即便從保安部出來了,隻需要給他一段時間,他立馬就能搖身一變成為百萬富翁。
亞瑟笑著開口道:“能幫上您的忙,我當然不勝榮幸。不過您如果讓我在偵探社坐班的話,可能在時間安排上我就有些錯不開了。”
維多克眼珠子一轉,他還以為亞瑟是想拒絕他:“老弟,如果是價格問題,你隨便說個數,我就算有困難,也儘量滿足你的要求。”
亞瑟擺手道:“維多克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畢竟我這一趟來巴黎,要去拜見許多朋友,中間抽空還得去一趟巴黎科學院。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還需要陪路易去杜伊勒裡宮覲見貴國的國王陛下。不過,如果您碰上什麼大客戶了,需要我與您一同前去拜訪,我並不介意幫您這個忙。因為我也確實很想認識認識目前巴黎各界的風雲人物們,塔列朗先生和我談過很多次的巴黎社交宴會我可是早就心馳神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