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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敵在何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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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威斯敏斯特,特拉法加廣場旁的一家餐廳裡。
在餐廳的最角落裡,坐著四個戴著大簷帽穿著一襲黑衣的男人。
如果是在幾個月前,他們這樣深沉幽邃的打扮絕對會引起餐廳裡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眼下正處於霍亂時期,當大夥兒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甚至不惜戴上各種奇形怪狀的過濾呼吸器或是其他厚重的防護服時,一身厚重的黑大衣看起來確實不算特彆稀奇。
滿臉憔悴的伯尼·哈裡森先生望著麵前這幾位蘇格蘭場的要員,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將桌上的菜單遞了過去,開口道。
“幾位想吃點什麼就直接點吧,今天這餐飯全部由我請。”
大仲馬抬著下巴調笑道:“哈裡森先生,你這是想要收買我們嗎?雖然蘇格蘭場的報酬沒有您的化妝品公司豐厚,但是一頓飯的錢我們還是掏得起。”
哈裡森扶著前額歎息道:“先生,請你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會乾那種蠢事。黑斯廷斯先生之前可是拒絕過我一筆價值千鎊的熱心捐款,我並不認為一頓飯就能把他給收買了。”
“一千鎊?”大仲馬扭頭衝著身旁的亞瑟問道:“還有這事呢?”
亞瑟品了口茶水:“我早告訴你了,本傑明的議員位置可不止一千五百鎊,早在他沒當選之前,我就已經出現了一筆千鎊以上的虧損了。”
大仲馬聞言恍然大悟,他望向哈裡森說道:“鬨了半天,本傑明的那個議員席位原本應該是屬於伱的嗎?”
哈裡森苦笑著擺了擺手:“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以後,我已經徹底被托利黨拋棄了。就算那個位置不留給迪斯雷利先生,也會落到其他人的手裡。唉,我今年一整年都在走背運,什麼叫時運不濟,這就叫做時運不濟。”
一旁的路易冷聲道:“說到底,還得怪您自己不小心。”
哈裡森一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隻不過是犯了點無關緊要的小錯誤而已!說起尋花問柳,上院下院加在一起,至少一半以上都不乾淨。我就是運氣不好,撞上了一位波蘭女士,所以才被輝格黨借著波蘭問題借題發揮,這才徹底把我的名聲徹底弄臭了!
喔,對了,我也不能完全說是運氣問題,畢竟黑斯廷斯先生對其中內情相當了解,那位波蘭美人肯定是經過一輪又一輪的精挑細選吧?輝格黨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居然願意為他們做到這個份上,甚至不惜陷害一位正直的不列顛紳士,一位高尚的下院議員?”
對於哈裡森的抱怨,亞瑟隻是放下茶杯,平淡回應。
“哈裡森先生,雖然我對您的憤怒表示理解。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提醒,當您發現床上躺著的是一位淑女,而不是一位紳士時,您應該感到慶幸。淑女隻會讓您丟掉議員席位,而紳士卻會讓您被判死刑。
雖然目前政府依然在推動《血腥法案》的改革議題,但是由於社會觀念和教士群體的支持,我認為在可以預期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同性之間的不恰當行為都不會被從絞刑名單上請出去。”
哈裡森聽到這話,頓時臉色發白,就連指著亞瑟的手也微微發顫。
“你們還考慮過直接弄死我?”
亞瑟也不正麵回答他,而是婉轉提示道:“您難道就不好奇為什麼出事之後,托利黨甚至都沒有考慮過冷處理保下您的議員席位嗎?就像您之前說的那樣,有情人甚至包養幾個長期姘頭在議員群體中間都不罕見。
雖然您的行為相較於其他人略微出格了一點,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原諒。所以,您到底是做出了什麼令托利黨團覺得不可原諒的事情,您心裡應該有數。
輝格黨希望打擊對手,托利黨則覺得叛徒不可饒恕,您的那些話,即使讓我這個沒有任何政治立場的警察看了,都覺得實在是不合時宜。所以,哈裡森先生,走到這一步,你真的隻能怨你自己。”
哈裡森越聽臉色越白,他當然知道亞瑟說的是他陰謀扳倒皮爾爵士的事情。
但是,哈裡森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通,亞瑟和托利黨內部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他嘴唇打著顫,輕聲問了句:“有人向你們漏了風聲?能告訴我是誰嗎?”
亞瑟拿了片麵包沾了沾碗裡的奶油濃湯:“哈裡森先生,你能保守秘密嗎?”
“當然可以!”
亞瑟笑著聳了聳肩:“那我也可以。”
大仲馬雙手環抱點頭道:“哈裡森先生,你不要把我們當成白癡了。就連皇家海軍的製圖員都知道,議員就像是鏤空的雕花窗戶,看起來好像關的很緊,實際上什麼風都守不住。”
“可我現在已經不是議員了。”
“喔!那就更糟了!”大仲馬驚呼道:“落選的議員才是話最多的。”
哈裡森聽到這話,頓時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的簡直抬不起腦袋。
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裡,他一直以為自己的不幸都是源於麵前這位年輕的蘇格蘭場警司,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樁陰謀遠比他事前猜想的還要更深。
哈裡森捂著腦袋拚命的回憶著知曉內情的人員,但不論怎麼想,他心裡多出來的情緒除了憤怒以外,便是無力。
這時候,他才悲哀的發現,了解內情的家夥,他好像沒幾個能惹得起。
哈裡森的表情五味雜陳,但亞瑟卻甚至懶得抬頭看一眼,他隻是有條不紊的切割著餐盤裡的小牛排。
餐刀順著牛肉的紋理一寸一寸的分割,亞瑟笑著的隨口道:“哈裡森先生,你知道嗎?我這個人很喜歡交朋友,我有很多朋友,寫詩的、寫的、彈鋼琴的、玩股票的、研究動物的、本身就是動物的,我很喜歡和這些擁有不同人生經曆的人交朋友。但是,在各種群體當中,我唯獨不會選擇和法官做朋友。”
哈裡森聽到亞瑟這莫名其妙的搭茬,忽然眉頭一皺,他似乎覺出了些味道,但是又不確定。
哈裡森身體前傾,輕聲問道:“我能詢問一下具體原因嗎?”
“很簡單。”
亞瑟放下刀叉,開口道:“因為那些做法官的家夥,享受慣了對他人命運予取予奪的支配感。如果他本身就是個有正義感的家夥,那他可能受影響較輕。而如果他本身的意誌就不堅定,那麼,讓這樣一個家夥成為法官,可就要壞大事了。
像是弗朗西斯·培根那樣的偉大人物尚且會被金錢利欲迷惑了心智,更彆提一般的凡夫俗子了。況且,培根雖然貪汙受賄,但是他有一點依然值得肯定,那就是他的**官職位是靠自己打拚,而不是通過出賣家人,尤其是妻子。”
哈裡森眼睛一眯:“說的沒錯,黑斯廷斯警司,你年紀輕輕便登上這樣的位置,果然是有原因的。讓我想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培根走上貪汙受賄道路的起點,是從他出任皇室法律顧問,也就是不列顛的檢察副長開始的吧?”
亞瑟笑著點頭道:“您能夠當選議員果然也是有原因的,您的知識麵非常廣博。當然,培根的成功路徑在現如今已經不好複刻了。不列顛現在的任命體係遠比17世紀健全,彆說是全國的檢察副長了,就算是倫敦地區檢察署的檢察副長人選,也是由輝格黨內閣的各位尊貴閣下慎重任命的。”
哈裡森端著酒杯靠在椅子上仔細回味著亞瑟的這番話,忽然冷笑一聲道:“那就怪不得了。我之前還以為他和墨爾本子爵真是在打婚外情官司呢,鬨了半天,是分贓不均承諾沒有兌現啊!”
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路易麵色古怪的瞧了亞瑟一眼:“長官,您這麼說真的好嗎?”
豈料,還不等亞瑟回話,哈裡森已經搶先開口道:“有什麼不好的?黑斯廷斯先生隻不過是和我聊了點交友原則而已。”
亞瑟卷起係在脖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說的沒錯,哈裡森先生,看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共同點。不過聊完了交友原則,我們是不是該切入正題了?”
哈裡森聽到這話,隻是把心一橫,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就算把事情全交代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他今天特地跑來找亞瑟,原本就是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哈裡森開口道:“關於我之前的那樁案子,就是家中女傭意外死亡的案件,那確實是一場意外。但是在我把真相吐露出來之前,我需要您向我承諾,不在此項問題上繼續追究我。”
“隻要您能夠證明自己不是殺人犯,其他細枝末節的問題,我可以代表蘇格蘭場豁免您其餘的輕罪指控。”
“真的嗎?”
亞瑟點頭道:“不列顛警方說出口的話都是言出必行的。您不要忘了兩年前愛丁堡發生的伯克團夥殺人盜屍案。當時,愛丁堡警方苦於一直無法找到伯克的下落和其他幾樁謀殺案的線索,所以向另一名主犯威廉·黑爾開出條件,隻要他能夠供出伯克和其他幾具屍體的去向,那麼就赦免他的絞刑罪名。
事後,雖然警方的決定飽受質疑,愛丁堡市民甚至為此大規模衝擊了愛丁堡警局,但是他們還是派專人專車將黑爾送上了離境的船隻。對待黑爾這樣罪大惡極的連環殺手尚且能夠兌現諾言,如果您真的沒有參與謀殺,就更用不著擔心我們會背棄諾言了。”
“這……”
哈裡森斟酌了半天,這才遲疑著點頭道:“好吧。其實事情還是得從那天我參加宴會傍晚歸家說起,當時我的朋友,喬治·諾頓法官醉的不省人事,所以我就讓他和我同乘一輛馬車回去。誰知道車走到半道,正好碰上了我夫人派來的另兩位仆從,一個是駕車的男仆,一個是來給我送外套的女仆。但是諾頓當天確實是喝高了,他把我家的女傭認成了他的夫人,指著她便開始破口大罵甚至還拿車座上的墊子砸她。我家裡的那位女仆受到了驚嚇,跑著跑著便跌進了旁邊的河裡……”
亞瑟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開口道:“哈裡森先生,難道你是打算告訴我,人是淹死的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應該從死者的口、鼻、肺部發現不少泥沙,尤其是泰晤士河這種地方,這種特征就應該更顯著了。”
哈裡森急忙辯解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如果死的真是這個女仆,那我也沒膽量去報案,畢竟這人要是死了,或多或少都會和我掛上點關係的。”
“那死的是誰?”
哈裡森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家的女仆掉進河裡之後,我立馬就派馬夫把她給撈了上來。但是在我們忙活完好不容易把人給救上來後,我才發現諾頓這家夥居然在車上睡得正香。我正準備衝他發怒,但是轉念一想,這件事或許可以繼續利用一下……我家裡的這個女仆是新來沒多久的,而上一個家庭女傭則是因為手腳不乾淨,我正考慮要不要把她給辭退了。”
大仲馬聽到這兒瞪大了眼睛說道:“你該不會想說,死的是這一個女傭吧?”
哈裡森點頭道:“確實就是她,但是這姑娘在案發前一天就一命嗚呼了。我當時還在考慮該怎麼通知她的家人把她領回去埋葬了,結果出了這檔子事以後,我就覺得或許能夠借題發揮一下……”
亞瑟轉而問道:“如果這麼說的話,我們在死者身體裡發現了過量的砷元素該怎麼解釋?”
哈裡森尷尬道:“黑斯廷斯先生,我前麵不就說了嗎?這姑娘的手腳並不乾淨,經常偷拿我家裡的東西,尤其是那些能夠美容養顏的化妝品。你能夠從她的肚子裡檢測出砷元素過量隻能說明,我過去對她的猜測都是正確的。
而且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話,可以隨時請我家裡的其他幾個仆人作證,之前我特意給他們下了封口令,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當然,如果沒有之前那檔子事,我夫人肯定也願意出來替我說話。但是自從《泰晤士報》發了那篇新聞以後,我們倆現在已經分居了。”
路易捏著下巴問道:“這麼說的話,之前諾頓法官之所以提交一份假的驗屍報告,是因為他誤以為自己殺了人?”
“一半對一半吧。”
哈裡森抿了抿嘴唇:“除了脫罪以外,他當時也惦記著能夠通過這樁案子,重獲托利黨各位大人物的青睞,從而榮歸下院呢。隻不過,現在看來,他應當是已經徹底死了這個心,所以才賣友求榮打算走輝格黨的路子謀個倫敦地檢署檢察副長的職務。可惜啊!這混蛋終究是叫墨爾本子爵耍了。由此可見,蠢貨總會上當受騙的,一次不長記性,還得再給他來一次。”
路易聞言與大仲馬互視一眼,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讓蘇格蘭場如臨大敵的案件居然就是這麼兩個蠢蛋臨時起意整出來的鬨劇。
而這樁案子後麵引發的一係列連鎖反應,甚至還差點影響到了托利黨與輝格黨的政治穩定。
亞瑟微微點頭道:“這麼說的話,您是願意在法庭上指控諾頓法官的偽證罪嘍?”
“這個的話,視情況而定……”
哈裡森也不敢把話說死,因為眼下他明顯還有另一樁更要命的事情亟待澄清。
哈裡森開口道:“黑斯廷斯先生,我可以對著上帝起誓,我和利物浦的刺殺案沒有一便士的關係。咱們倆之前雖然有點過節,但是並不影響私人感情。尤其是現在,你我更是可以做一對好朋友。
至於,你派來的那個波蘭妞兒,我後麵真的沒怎麼再聯係了。當然,我指的是我沒有主動聯係過她,但是她主動來找我,那可就不能把責任都歸到我的身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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