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開口道:“你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做道德勸導嗎?彆人看你這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連續一個月都去照顧女士們的生意了。”
迪斯雷利仰頭望天,嘴裡嘟囔著:“連續一個月?亞瑟,伱還挺瞧得起我。如果真要我那麼乾的話,我寧願直接給錢,後續的服務還是省去了吧。畢竟光是應付賽克斯夫人就已經讓我精疲力儘了。”
“嗯?”
亞瑟從桌上的點心盒裡夾起一塊小餅乾:“看來賽克斯夫人接近你的目的果然不太純淨啊……”
迪斯雷利聞言捋了捋衣領,他正色道:“亞瑟,我和賽克斯夫人可沒有進展到你想象的那種程度。”
亞瑟將餅乾送進嘴裡,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開口道:“本傑明,彆誤會,我隻是在誇獎你有魅力。”
迪斯雷利狡黠一笑:“亞瑟,不光是我有魅力,你也是一樣的。眾所周知,優秀的男人總會吸引女士們的目光。我在宴會上可是沒少從夫人們的嘴裡聽到你的名字。”
“喔?是嗎?”亞瑟問了句:“你參加宴會的時候,乾嘛要和夫人們討論我的事情呢?根據我的了解,這種行為不符合常理。”
迪斯雷利問道:“什麼常理?”
亞瑟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餅乾渣:“據我所知,在處理兩性關係時,男人通常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本傑明,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我可不相信你在用下半身思考的時候還能想起為朋友謀福利。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起來了,那我覺得我最好離你遠點。”
迪斯雷利聞言反駁道:“該死!亞瑟,你把我想成什麼了!我可不是埃爾德,我雖然熱愛與賽克斯夫人之間的這段情誼,但我也還沒淪落到你說的那種程度。我在和她交往的時候,頭腦保持的非常清晰!”
“是嗎?”亞瑟喝了口茶道:“那我覺得賽克斯夫人恐怕就要落入你的手中了。”
迪斯雷利皺眉道:“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亞瑟開口道:“賽克斯夫人對你有好感,你們之間的關係十分親密,但偏偏你的頭腦卻又保持的異常清晰。這說明你給她的這段愛情其實是假裝出來的。亞曆山大的某位朋友說過:其實假裝的愛情比真實的愛情還要完美,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女人都受騙了。所以我才篤定賽克斯夫人肯定會落在你的手裡。怪不得她會向林德赫斯特伯爵那麼推薦你呢,本傑明,她被你迷住了。”
迪斯雷利問道:“你乾脆直接說那句話是你說的不就行了?還和我扯什麼亞曆山大的朋友說的。亞瑟,你想要調侃我用不著拐彎抹角的。”
亞瑟無辜聳肩道:“本傑明,那句話真的不是我說的。”
“那是誰說的?”
“奧諾雷·德·巴爾紮克。話說回來,他的《人間喜劇》還挺好看的。你要是想要借閱的話,可以去找亞曆山大開口,他那裡有一份法語版的。你可以把那本書借過去同賽克斯夫人分享,順帶著讓她教教你法語,上流社會的夫人們法語通常說的不錯,而且這也比學波蘭語安全多了。”
“波蘭語?”迪斯雷利咧嘴笑道:“那確實風險太大了,不過學波蘭語也有它的好處,那就是能上《泰晤士報》,這可是多少政客求而不得的東西啊!”
亞瑟提起湯匙攪了攪紅茶杯:“那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一下?”
“感謝你的好心,不過我覺得外語學習這種事還是沒必要搞得大張旗鼓的。”迪斯雷利抹了把額前的汗珠道:“況且我都說了,光是應付賽克斯夫人就夠讓我勞累的了。”
“你平時都陪她乾嘛了?”
“喔,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迪斯雷利掰著手指頭數道:“賽克斯夫人的興趣愛好還是挺廣泛的,而且她對於萬事萬物都存在著好奇心,尤其喜歡問世沒多久的新東西。她一有空閒就要約我出來去各個地方尋刺激。近一個月,我既陪她去皇家學會聽過講座,也陪她去倫敦塔底下吹過陰風。既陪她在攝政街的各處奢侈品商店裡買過許許多多功能不明的小玩意兒,亞瑟,你知道的,攝政街裡總能找到點新奇的東西。”
亞瑟一聽到這話,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和迪斯雷利去攝政街調查香水鋪子時的遭遇,他開口道:“但願賽克斯夫人最近沒有在攝政街買口紅,要不然弄不好會惹上麻煩的。”
迪斯雷利問道:“怎麼了?最近聖傑羅姆的追隨者們又開始老調重彈的宣揚他們那一套了嗎?塗口紅是一種違背上帝的行為,因為它改變了婦女的外表?拜托,這一套我差點都聽膩了。”
亞瑟搖了搖頭,不無諷刺意味的開口道:“不,都不是。是因為上周威斯敏斯特當地治安法庭差點用1770年頒布的《口紅法案》把一樁案子給坐實了。”
迪斯雷利回憶了一下:“《口紅法案》?我好像聽說過這東西,不過,這法案好像沒有禁止口紅銷售吧?”
“《口紅法案》可比禁止銷售口紅糟糕多了。”
亞瑟從辦公桌上的文件堆裡抽出一份,打開文件指著上麵的一行念道:“法案規定:所有婦女,無論年齡、級彆、職業或學曆,無論是處女、女傭或寡婦,自該法頒布之日起,通過香味、顏料、化妝品,強迫、引誘和背叛國王陛下的任何臣民結婚。應受到現行法律對巫術和類似輕罪的懲罰,而且他們的婚姻一經定罪,即為無效。”
說到這裡,亞瑟合上文件將它扔到一邊,開口道:“要說諾頓法官也是夠可以的,這六十多年前的法案都被他給翻出來了。幸虧現在已經不是中世紀了,要不然就憑這條《口紅法案》,他還能連帶著提起一條巫術指控,順帶著再把犯人給架在柴火堆上燒了。不止如此,他還在法庭上翻出來古希臘時期的法律,說當時隻有希臘妓女才會抹口紅作為識彆標致,這是道德敗壞的一種體現,還想借題發揮繼續給被告人再多上點刑期。要我說,他這簡直是想衝政績想瘋了,真是什麼招都往上使。”
迪斯雷利聞言擺手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諾頓這個傻逼。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他在林肯律師會館和我做同學的時候就這樣,目中無人、睚眥必報、毫無氣度,為了點蠅頭小利讓他出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可以。一個與他毫不相乾的犯人,他斷起案來當然就更沒有心理壓力了。”
迪斯雷利隻當亞瑟是因為諾頓由著性子斷案所以才生氣的,但是他並不了解其中的具體內情。
亞瑟之所以要在這個案子上同諾頓法官以及威斯敏斯特法庭硬抗,一方麵是由於他覺得量刑過重,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件案子的被告人正是伯尼·哈裡森先生的波蘭語‘教師’、菲歐娜管理下的小姐妹德菲娜。
伯尼·哈裡森雖然因為**醜聞不得不辭去議員席位,但是德菲娜也被威斯敏斯特治安法庭提起了訴訟,治安法庭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幾位德菲娜從前的恩主,他們指責德菲娜曾經盜竊他們的財物、還對他們實施了鞭撻的傷害行為,並有意勾引他們與之結婚。
不過蘇格蘭場顯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位剛剛為大倫敦警察廳立下赫赫戰功的美麗女士陷入如此窘境。
為了能夠在法庭幫助德菲娜勝訴,蘇格蘭場動用特彆經費私下為她聘請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倫敦知名律師作為辯護人,再加上當時哈裡森事件的持續發酵使得社會輿論也站在了德菲娜這一邊,而且法官諾頓引述的種種法條也實在是過於離譜,所以最終陪審團裁定德菲娜無罪釋放。
不過雖然法庭把人給放了,但是這蘇格蘭場與治安法庭的梁子算是結下來了。
或者更準確的說,諾頓先生與蘇格蘭場的梁子就此結下來了。因為亞瑟用屁股想都知道,威斯敏斯特治安法庭不可能沒事找事的去把德菲娜弄到法庭上走一遭,這十有**是伯尼·哈裡森先生的好朋友喬治·諾頓法官的主意。
這位靠著老婆的裙帶關係才爬上法官位置的家夥,在協助伯尼·哈裡森陷害蘇格蘭場後,也不知道是因為氣的還是因為恐懼,沒等蘇格蘭場找上他,他倒是衝著讓哈裡森陷入泥潭的德菲娜小姐率先出擊。
不過從這件事上,也能看出諾頓已經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他和哈裡森的那樁案子裡肯定還包含著點什麼事情。因此,亞瑟也沒有急著去找他的麻煩,以諾頓的脾氣多半會自己再整出點什麼事情。
亞瑟正在琢磨這件事呢,忽然聽見坐在他對麵的迪斯雷利開口道:“亞瑟,昨天晚上我同萊昂內爾在外麵吃飯的時候,他和我談了點關於你和伯特蘭那場劍術比賽的事情。”
“嗯?”亞瑟靠在椅背上問道:“萊昂內爾說什麼了?”
迪斯雷利回道:“萊昂內爾認為在劍術比賽中加入一場音樂會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就算你不提,他也打算在比賽前加入一些額外節目進行鋪墊。畢竟幾乎倫敦所有劇院都隻接受全天包場,劍術比賽最多有個十多分鐘也就完事了,如果把剩下那五個小時的夜間演出時間全都白白浪費也實在是太不經濟了。
而且考慮到劍術比賽的特殊性,萊昂內爾打算把這次的比賽安排在泰晤士河南岸的阿斯特利圓形劇場,你應該知道那裡吧,那是個以馬戲表演和戰爭劇演出為主的劇場,為了能更好的呈現戰爭和圍剿場麵,他們把劇場給建成了圓形半露天式的,就像是古羅馬競技場似的。或許你也猜到了,萊昂內爾打算把你和伯特蘭都包裝一下,咱們也整個羅馬主題決鬥,像是斯巴達克斯那樣的。”
亞瑟聽到這裡禁不住眉頭跳了三跳:“什麼意思?你們打算在我和伯特蘭開打之前,先讓我們倆對付兩條鱷魚或是獅子?”
迪斯雷利聞言哈哈大笑道:“倒也沒必要那麼寫實。畢竟如果一切都按真實的來的話,我們不光要放幾頭獅子,還得把你們倆被貴婦人召幸的場麵給呈現出來呢,觀眾們掏的那點票錢應該還犯不著巴黎劍聖和蘇格蘭場的威靈頓做到這個份上。你們倆喊兩句‘we&nbp;are&nbp;free’讓觀眾過過癮應該就差不多了。”
亞瑟皺著眉頭靠在椅子上問道:“本傑明,我和伯特蘭打的到底是劍術比賽還是wwe?”
“wwe?”迪斯雷利不解道:“那是什麼?”
亞瑟回道:“就是把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關在八角籠裡麵演戲。”
“八角籠?”迪斯雷利琢磨了一下:“亞瑟,你還真彆說,這可能會是個好主意。”
亞瑟問道:“你是不是還準備讓我們倆準備點道具?”
迪斯雷利滿不在乎道:“我就算不提你不也準備了嗎?”
亞瑟喝了口茶:“本傑明,這可是最高機密。而且我覺得有籠子作為阻擋的話,有可能會影響到從觀眾席飛出的子彈運行軌跡了。”
迪斯雷利站起身按著茶幾,據理力爭道:“亞瑟,你這是不信任亞曆山大的槍法嗎?他他媽的可是個法蘭西炮兵!”
亞瑟輕輕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亞曆山大,我是不相信你。你難道忘了你昨天那個驚世駭俗的射擊練習了嗎?一聲槍響,靶子沒事,天上掉下來一隻老鷹。但願你彆在比賽當天擊中耶穌或者上帝,要不然這可不是一句‘we&nbp;are&nbp;free’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
靠在沙發上的阿加雷斯聽到這話,隻是打了個哈欠:“擊中耶穌?猶太人怎麼總乾這種事情?不過時代變了,釘子變成子彈好像也挺合理的。”
迪斯雷利還不死心道:“亞瑟,說真的,你考慮考慮。你都敢把肖邦先生的鋼琴首演安排在劍術比賽後麵了,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你必勝的信心嗎?我可不相信你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和伯特蘭先生決鬥的,你肯定還有點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武器沒說出來,我是不是猜對了?”
亞瑟看到他這麼堅持,隻是伸出手衝著首相先生搓了搓手指。
迪斯雷利看到他這個姿勢,隻得咬了咬牙,痛心疾首的喊道:“行,加錢,加錢還不行嗎!我回頭再去和萊昂內爾商量一下分成比例,雖然我和萊昂內爾是比賽的承辦人和出資人,但是你好歹也是豁出命了,我高低得給我的老夥計再多爭取個半成的門票收益。”
亞瑟聽到這話,微微點頭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繼續不同意套籠子的話,反倒是我小氣了。不過我覺得光套籠子還是不行,對於觀眾們而言,這樣的感官刺激還是遠遠不夠的。”
“原來你的下限還可以再低的嗎?”迪斯雷利擦拭汗珠的手帕忽然一停,他狠狠地將手帕砸在了茶幾上:“他媽的,我就知道你這家夥這回肯定是穩贏。”
亞瑟開口道:“你到底還想不想把這次的比賽辦的更加成功了。”
“我當然想了。”迪斯雷利問道:“亞瑟,你有何高見儘管說出口。反正萊昂內爾在這次比賽上已經下了重金,再多開銷一筆支出他應該也不在意。”
亞瑟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份《皇家學會學報》,開口道:“眾所周知,我是一位電磁學領域的研究者。所以,我認為在決鬥中加入一點電磁學的元素合情合理。尤其是在星光黯淡的倫敦夜晚,放出幾道電光配合上濃厚的煙霧,舞台演出效果絕對拔群。”
迪斯雷利聽到這話,也有些被亞瑟震懾住了,他愣了一下,開口問道:“原來你的絕招就是用閃電劈死伯特蘭嗎?但不得不說,你的這個想法聽起來確實不錯,不過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該怎麼去說服宙斯和奧丁?你和他們熟嗎?”
打著哈欠的阿加雷斯聽到這話,撓了撓下巴道:“我倒是有點門路,就是成功率不高,而且代價我也怕你負擔不起。不過轉念想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亞瑟,這不是還有個猶太人嗎?他們要不是不樂意,你就讓你的好朋友本傑明把他們給釘在八角籠上。”
亞瑟瞥了眼紅魔鬼,開口道:“本傑明,用不著請宙斯和奧丁。隻是幾道閃電而已,咱們去請法拉第先生就足夠了。他那裡有不少尖端放電杆和手搖發電機,比賽當天你再弄幾根大鐵棍子,配合起來就足以製造出絢爛的舞台效果了,我保證能讓觀眾們大吃一驚。”
“真有那麼神奇嗎?”
迪斯雷利對亞瑟的話表示懷疑,但是他也沒有直接反對,畢竟在電磁學方麵,亞瑟才是權威。
他的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路易·波拿巴推開門,他的身後還站著個臉頰泛著水手紅的美國小夥兒。
“長官,柯爾特先生說有事要找您。”
柯爾特走進辦公室,美國小夥也不多說廢話,他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簡單明了的從腰間的挎包裡取出了一個牛皮槍套拍在了亞瑟的辦公桌上:“黑斯廷斯先生,雖然這把槍的性能暫時還沒有達到我理想中的狀態,但是既然您急著要用,就先拿它湊合一下吧。雖然這隻是一件試作品,但是我保證,即便技術上暫時還不成熟,但是它的有效射程和便捷程度已經超過或者至少與仲馬先生的那把科利爾燧發式轉輪手槍持平了。”
亞瑟拿起棕黃色的牛皮槍套,取出裡麵的手槍,紅木槍托的木紋看起來就像是倒進咖啡杯裡的牛奶般順滑,而緊貼著槍托的銀質槍鼓上還很貼心的鐫刻著一如亞瑟肩章上璀璨的聖愛德華皇冠徽章。而在槍械的擊錘上,柯爾特最終選擇了與亞瑟商定的香水瓶式設計,隻不過這個香水瓶擊錘的樣式同樣十分花哨,或許是由於從工廠專門訂製的緣故,這部分被他做成了一個手裡提著警官刀的蘇格蘭場警官形象。
亞瑟靠在辦公椅上,將這把槍對準了窗外的太陽光,光澤閃耀,銀白色的槍鼓上印出了他帶著微紅色光芒的眼睛和麵龐。
亞瑟忍不住感歎道:“真是一把傑作,塞繆爾,你不僅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更給我帶來了一個驚喜。”
迪斯雷利也被這把造型優美的槍械迷住了:“這把槍可比亞曆山大那把酷多了。他那把珍藏許久的共和十三年也未必能及它萬一。柯爾特先生,這把槍叫什麼名字?”
柯爾特聽到二人的奉承,隻是自豪的昂首挺胸道:“先生們,請容許我隆重為你們介紹槍械大師塞繆爾·柯爾特最新力作,點口徑m1831黑斯廷斯專用型轉輪擊發式手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