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女美生耽 > 枯榮界 > 第三十章 較勁

第三十章 較勁(1 / 1)

推荐阅读:

七八個架線員在拖拉機的幫助下,將水泥杆立起,埋入地坑,固定拉線,把高壓線架進了長青大隊。電線入了戶,家家都安上了電燈。不久,大隊部西房山頭豎起了高音大喇叭。

大隊部辦公室裡設置了一間播音室,大小隊的幾個頭頭經常在早晚來大隊講話,往擴音器前一坐,一按開關神氣十足。早晨講趕緊吃飯該下地了,中午誇誰活乾得好罵誰活乾得毛草,晚上講吃完飯趕緊睡覺彆東家走西家串狗扯羊皮。對麥克風最有癮的莫過於大隊支部書記三喜子,有時講起來沒完沒了,其它幾個隊長都排不上號。

這天晚飯後,三喜子正對著麥克風講得起勁兒,黃士魁走進來,在旁邊的長條靠椅上坐下。三喜子由於思想注意力還在講話的內容當中,並沒有意識到已經停電了,還在講著。“總之,要抓革命,促生產,蒸好饅頭使好堿……”黃士魁提示說:“三大,先彆講了。”三喜子回頭說:“彆打岔。”黃士魁說:“彆講了,沒電了。”三喜子說:“我還沒講完呢,趕緊點上蠟,我再講一會兒。”黃士魁憋不住樂:“蠟不管用,聲音傳不出去。”三喜子這才醒過腔來,自個兒撲哧一聲樂了:“瞧我,講得太投入了,都講傻了。這是你來,你要不來,我說不上得講啥前呢,嘻嘻!”

此事傳出,人們當成笑談。姚老美見大小隊乾部輪番上陣占用彎頭麥克風,又現編一套嗑在老神樹下向人們賣弄:

麥克小,喇叭大,乾部爭著來講話。

你來誇,他來罵,停電讓人點上蠟。

長青二隊的抹斜地和長青一隊的苞米地接壤,地頭是一長條綠意蔥蘢的柞樹趟子。兩個小隊的社員鏟二遍地相向而行,一氣兒奔向地頭,都盼著到柞樹趟子的陰涼裡歇氣兒。此時日爺兒已三杆子高,熱氣也漫漾開來。張嗚哇剛把一挑子水挑進柞樹趟子,在離歪脖子樹稍遠的陰涼下感受著一絲絲涼意。二小隊社員先鏟到地頭,姚老美第一個奔向水筲,舀了半瓢清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這時候,一小隊也陸續鏟到了地頭,有些人到歪脖樹下找水吃。見曲三哨過來喝水,二祿慫恿道:“哎,都說你三哨嘴上的活地道,來,撂幾段兒,見識見識你那疙瘩話唄!”曲二秧也附和道:“對對,扯個大瀾,逗個悶子,閒一會兒解解乏。”一聽這話,年輕人圍過來,紛紛兒央告。

一看社員們都想聽哨嗑,曲三哨梗了梗那葫蘆樣的腦袋,轉了轉黑豆樣的眼珠,咧開破洞樣的嘴,說道:“你隻會架攏,卻不會接招。哨這玩意就像拍巴掌似的,孤掌難鳴!想聽哨嗑讓你們小隊出對手,我一個對陣你們一幫也行,一打一也中。”二祿扭頭一撒眸,看見姚老美,忙招呼道:“來,老姚,待月子嗑瓜籽——閒嘎嗒牙唄!”

這姚老美也好哨口,尤其是說民謠的名氣比較大,但比哨嗑卻不如曲三哨。姚老美扶著鋤杠站起身,謙虛道:“我是耗子拜佛——小手兒,哪比得人家牛蹄子上供——大家。”

曲三哨一看有人接招,立刻精神起來。他一手掐腰,一手把著立地的鋤杠,黑豆眼一轉,張口就來:“呀嗬,站在窗台上泚尿——來個出頭露麵的家夥!”

見兩個人打起擂來,黃士魁湊到二隊隊長索良身邊,卷了根旱煙給所隊長:“來一棵,蛤蟆煙。”索良接過旱煙說道:“這下有好戲看了!”黃士魁給自己也卷了一根煙,期待著哨嗑對陣。

哨嗑對陣,一個歇後語隻能用一次,誰用第二次那就算輸。兩個人一句接一句,都力求不重樣兒,不斷撚兒,不打锛兒。曲三哨愛哨,實在是曲二杆子影響的,再加上他是車老板子出身,經得多見得廣,哨的能力自然不低。

黃士魁吸著煙,給姚老美鼓勁:“姚大爺兒,加把勁兒接著往下整啊,哨他個大頭小尾的。”索良也對曲三哨說:“三哨哇,給咱一小隊長長臉呐,就看你的了。”姚老美嘻嘻一笑,果真來了勁頭:“哎呀三哨,你背手尿尿——不服啊?”曲三哨不甘示弱:“你是二齒鉤撓癢——手挺硬啊!”姚老美謙虛了一下:“不行不行,小毛驢上井沿——渴底呀!”曲三哨誇了一句:“呀嗬,吃麵條拉鐵絲——你整的挺硬啊!”姚老美罵道:“你屁股夾穀穗兒——跑這兒逗雀兒來了!”曲三哨反唇相譏:“你屁股夾紙錢兒——逗小鬼呢!”

“苞米棒子敲炕沿——真硬實呀!”

“老和尚敲木魚兒——你純粹是挨打的玩意兒!”

“老公雞塌拉膀子——你純粹閒鬥屁兒!”

“黃鼠狼逮雞毛——撐起肚子就行!”

二祿在人群裡喊:“都彆謙虛,往狠裡整呀!”有人隨聲附和。“是呀,是呀,來趕勁的。”姚老美一樂,繼續對陣:“你蹬石砬子放屁——唬什麼老山嗡!”曲三哨嘴一咧,進行反擊:“你從小人國回來——顯你大個呢?!”

“狗攆鴨子——你真是呱呱叫呀!”

“狗帶嚼子——我看你是胡勒呀!”

“你半夜拉風匣——挨拽的貨。”

“你半夜睡棺材——跑這裝人來了。”

“老母豬拉外套——你裝什麼大肚子花騍馬!”

“狗屁股插掃帚——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哨了這些回合,兩個人誰也不倒槽,越哨越來勁。連看熱鬨的人也直起哄,仿佛疲勞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姚老美抬頭看見天上飄來一片雲彩,忙說:“呀嗬,我看你是天上的雲彩,不僅有點兒輕飄,還興許啦啦點雨呢!”曲三哨往歪脖樹上一望,說道:“哦,我看你是地頭的老柞樹,不僅頭歪,還頂著綠呀!”眾人一陣哄笑。

這現場發揮的真是太貼切了!姚老美借天上的雲彩罵對手體輕,而曲三哨借用歪脖子柞樹罵對手戴了綠帽子。兩個隊長一邊咂摸一邊議論,黃士魁說姚老美編的挺溜乎,索良說曲三哨編的真嚴實。這時候,對陣的人早就接著哨上了。

姚老美覺得自己吃虧,又罵了一句:“三天爬不到河沿——你笨鱉一個!”曲三哨哨的更狠:“兒媳婦懷孕——裝你也就是個孫子。”姚老美急忙回罵了一句:“屎克螂打噴嚏——你滿嘴噴臟東西!”曲三哨也罵道:“癩蛤蟆上菜板子——你裝什麼大堆肉?”姚老美更來勁了:“肚臍眼兒長毛——你說你裝啥呢?”這句隱含的意思耐人尋味,人們都明白標準答案,但都心照不宣。“扛著老驢勝上金鑾殿——你真正是一乾國忠良。”曲三哨用老驢勝對陣,毫不示弱,也把人們逗樂了。

“光腚兒攆狼——膽大不嫌出醜啊!”

“光著屁股推碾子——你是砢磣一圈兒啊!”

“黑瞎子出血——你個熊樣!”

“吊死鬼擦胭粉——死不要臉!”

“喝醬油打飽嗝——你淨放那閒屁!”

“光腚子開拖拉機——嘚瑟個鳥哇!”

哨到這裡,眾人一陣嬉笑潮哄,都說罵的好巧。曲三哨心想,要想擊敗對手,必須用連珠炮,於是用老母豬作由頭,一句緊一句地巧罵:“老母豬撒尿——我讓你滿場撩臊!老母豬嗑碗碴子——也就嚼那幾塊瓷兒!老母豬晃蕩尾巴——你就閒磨哨子吧!老母豬露花肚皮——你以為是你媳婦呢吧?老母豬給你個咂——你逮著就認媽!”

哨了這一通,姚老美卡殼了,聽眾人起哄,有些掛不住麵子,正尋思用癩蛤蟆作由頭也哨他一通。曲三哨大聲說:“兔子掛掌——頂不住烙鐵了吧?”姚老美嘴上鬥不過,便舉起了鋤頭:“大糞勺子卡哧土豆——我讓你臭詞亂用!”曲三哨哪肯吃虧,急忙閃到隊長身後,嗬嗬嗬笑著又甩出一句:“王八跨橛子——咋沒後勁兒了?”姚老美就是嚇唬對手一下,給自己一個坡下,看對手知趣地躲了,並不追趕,也自嘲似的笑了:“草帽沒沿兒——你真能曬臉!”

掯到節骨眼兒,索良把煙頭摁進土裡,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塵土,急忙招呼大家上工。黃士魁也往手心呸呸啐兩口唾沫,領社員拿壟乾活。人們各自歸各自的隊伍時,還紛紛議論、

“哨的真精彩,太過癮了!”

“哨歇後語都這麼有意思,若哨套子嗑就更帶勁兒啦!”

“還是曲三哨厲害,姚老美也不賴呆,真是遇到對手了。”

張嘎咕晃著大腦殼嗷嗷叫:“嘻嘻,三哨贏啦,嘻嘻,老姚大爺兒輸啦!”

剛鏟完二遍地,三喜子去公社參加了一個緊急會議,心裡還在為“三家村”的事犯嘀咕,打算迅速召集大隊乾部和小隊長到大隊部開會布置任務。回到長青村時太陽已經西斜,忽然看見張嘎咕在小學校辦公室門前手舞足蹈,嘻嘻叫嚷:“看,看,這寫的好!”一群小學生圍在後麵嗚嗷亂叫。

鬼子漏把張嘎咕扒拉一邊,一見那標題,心裡一驚,掃一遍那一行行端端正正的小毛筆字,更是變了臉色。他大聲嚷道:“這文章有問題,這是跟上麵唱反調呢!”三喜子嘟囔道:“這金老師腦袋是不是讓驢踢了,真是被那些文章給迷惑了。”鬼子漏敞開公鴨嗓吵吵:“他整這麼大動靜是唯恐天下不亂哪,怕隻怕要給咱捅大簍子,咱得好好收拾收拾他!”金書承擠進人群,忙替金書啟說好話:“一筆寫不出兩個金,何必窩裡鬥呢!”鬼子漏說:“那不行,這是原則問題,就是親爹老子違反了也不行,我現在就報告公社。”說完,扯下那張紙,就匆匆進了大隊部。

三喜子跟進來,把鬼子漏搖通的電話一手按住:“他是一時沒醒過腔轉過彎來,就地批評教育教育得了!”鬼子漏說:“他既然做下這個事兒就得為後果負責!”說完,把三喜子的手一把撥開,又重新瘋狂地搖起搖把子。

終於接通了公社武裝部的電話:“喂喂——我是長青大隊金書齋呀……”電話裡傳來沉澀的聲音:“我是鮑福仁,請講。”鬼子漏咽一口唾沫:“鮑部長,我有重大情況報告,我們村出了一張大字文章,寫的是《‘三家村’好得很》,請問我該咋辦?”電話那頭傳來非常嚴厲的指示:“這還了得,這是明目張膽的叫囂呀,你聽好,先把證據收好,把那人給我看住,我隨後就到……”三喜子一聽這話,意識到金老師大禍臨頭了。

鬼子漏氣勢洶洶拽摔小學校辦公室的房門,把屋裡的幾個老師都驚愣了,他繞過賈丫老師的辦公桌,不容分說就把金書啟扯脖領子薅了出去,拽到了老神樹下。錢老牤和金四眼聞風而來,主動幫忙看著。金鐵匠在烘爐聞訊,過來詢問:“書,書啟他犯了啥事?”錢老牤說:“你兒子跟那三家子一夥的一溜神氣,問題嚴重了。”金四眼說:“他寫反麵文章,攤上大事兒了!”

鄭校長意識到事態不妙,神色慌張地到窗戶前望風,讓賈丫快把那本書藏起來,賈丫機械地點點頭,趕緊把那白皮的小冊子哆哆嗦嗦地塞進了桌子底下。

一輛自行車騎到了露天戲台前,一個半截眉的人翻身下車。鬼子漏迎上來喊了一聲:“鮑部長,你可來了,我都看半天了。”那張紙到了鮑福仁手裡,他翻了翻,挑了挑半截眉,問人呢,鬼子漏指著老神樹下的金書啟,嚷嚷道:“就是他!他叫金書啟,是小學校教員,他是五七年的下放戶……”還未介紹完,鮑福仁已經走到了金書啟麵前,對視的那一刻,眼裡寒芒一閃:“那張大字文章是你寫的?”金書啟雙手疊放在腹部,回答:“是我寫的。”鮑福仁怒問:“為什麼要對著乾?”金書啟說:“我認為他們的文章沒毛病……”

聞大呱嗒火急火燎地跑進村子西南角金書啟家,把公冶蓮從炕上拽下地,催促道:“哎媽呀,蓮子你可彆拿穩堂了,書啟攤大事兒了,公社來人了,快去看看吧!”公冶蓮忙穿鞋下地:“咋回事兒呀?”聞大呱嗒拽著她往屋外走:“哎媽呀,關係可大了,你家金二哥惹大麻煩啦,快麻溜去看看吧!”

人越聚越多,社員和小學生圍了一大片。混在人群中的黃士魁一看見那熟悉的半截眉,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敦實的中等身材,三楞八箍的腦袋,半截眉下的那雙嘰裡咕嚕的眼睛,就是燒成灰也認得。記憶忽然閃回到當年從柳條通通往三姓縣城的路上,就是這個人以借錢的名義跟了他一溜道。他不知道,這個半截眉已經轉業到地方,調入了公社人武部。

鬼子漏提著公鴨嗓大聲叫嚷:“他這是公開唱反調!決不能輕饒他!”金書啟急頭白臉地嗆噎道:“你咋呼六豆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知道什麼反調?你咋呼啥?”鬼子漏橫道:“我讓你嘴硬,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你捅這麼大簍子,恐怕想哭都找不著調了。”鮑部長揮起右臂,打了金書啟一個耳光:“你這是頂煙兒上啊!都死到臨頭了,還他媽死犟!”三喜子說:“金老師就是一時昏了頭,給他個機會讓他承認錯誤不就完了嗎?”鮑福仁斬釘截鐵地說:“那不行,趕緊帶走!”

鬼子漏急忙去安排民兵把金書啟往公社送,金四迷糊把他拽到一旁訓斥:“看把你能的,咋說也是親戚,怎能不開麵呢!都一個屯住著有啥過不去的,人家咋得罪你了,還值得你把人家往絕路上逼?”姚錦冠也一臉凝重地勸說:“爹說的對呢,你能不能輕點咋呼?你這麼整把人性都搞臭了,往後咋麵對老親少友。”鬼子漏說:“我這是主張正義呢,根本沒錯嘛!”金四迷糊罵道:“你小子少在我麵前裝,彆拿大話打掩蓋,你小子心裡想的啥我還不知道?”鬼子漏知道養父看透了他的小心眼兒,不然不會拿話磕打,但他不願承認提親不成還耿耿於懷的事實,敷衍一句“我能想啥,是你想多了。”

就在金書啟要被帶走時,嚇得麻臉婆臉上的橫肉直顫動,那淺麻子也變得異常醒目了。小疤瘌掙脫了奶奶麻臉婆的手,向金書啟撲過去,抱著大腿哭叫:“爹不走,爹不走。”

小疤瘌大名金穗,臉上的疤瘌是金書啟一手造成的。那年冬天特冷,室外零下四十多度,屋內大山牆上都掛了霜。公冶蓮總怕月科裡的孩子凍著,用紗布把孩子的頭嚴嚴實實包起來,隻留了鼻眼。這天前半夜,金書啟在哥哥家喝點酒回來,躺炕上犯了吸煙的癮,掏出半截煙頭點燃,隨手把火柴棍兒往頭頂一扔,本以為那火柴棍扔在了屋地上,卻沒想到竟鬼使神差地扔在了小金穗的頭上。他抽了幾口煙,困意襲來,甩了煙蒂,昏昏睡去。那火柴棍餘星未滅,慢慢地引燃了紗布,燒起了煙火。小金穗哇哇的哭聲把公冶蓮驚醒,金書啟也翻身坐起,兩人驚慌失措地急忙撲火,連夜將孩子送往縣城。雖然沒有傷及性命,卻從此落下半個疤瘌臉。

鬼子漏把小疤瘌一把扯開,嚷嚷道:“閃開,都給我閃開!” 金鐵匠急了眼,提著鐵錘喊叫:“把,把人留下,有,有問題在大隊解決……”磕磕巴巴的吵吵聲立刻引起麻臉婆、卜靈芝、錢五銖、公冶平、金書苗、公冶安一群人紛紛響應,吵嚷聲連成一片。

金家和公冶家的人形成一股勢力橫住了去路,鮑福仁把自行車推過來,衝人群翻了翻眼白,高聲喊話:“我不是嚇唬你們,誰鬨事就抓誰!我看你們誰敢鬨!”鬼子漏指著眾人,把公鴨嗓也提升了八度:“你們越鬨他罪越重,都給我老實的。再鬨下去,彆怪我六親不認!”三喜子忙上前勸阻:“都冷靜冷靜,千萬彆跟公家作對。”到金書啟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什麼,剛引起鬼子漏的警覺,就被金書啟向親友們的喊話聲岔過去了。

“你們彆為我鬨事,我不想連累你們。我自己做的事兒自己承擔,有啥大不了的,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個疤!蓮子,你自己多保重……”公冶蓮聽書啟喊出這話,感覺男人要上刑場似的,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下癱坐在地上放聲嚎啕。

“趕緊閃開,閃開……”在三喜子的再三命令下,鬨事的人群終於極不情願地閃出一條道,眼睜睜看著鮑福仁和兩個民兵把金書啟帶走了。

金書苗和聞大呱嗒把公冶蓮扶起,眾人也在勸慰。公冶山不由歎息一聲:“唉,書啟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哇!”張鐵嘴兒念叨:“這說啥有啥呀!天下大勢,真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可惜,可惜,這老師忘了古訓呐!”姚老美拍拍金鐵匠的肩膀,歎息道:“你這兒子是油滋溜發白,短煉哪!”金小手說:“這書可讓他白念了,這學可讓他白教了!”金鐵匠跺著腳,磕磕巴巴地罵道:“雞,雞蛋碰石頭,虎,虎哇!”張嘎咕搖晃著大腦袋,閃著眼皮,也跟著嗷嗷叫著:“虎!虎!虎!”

黃士魁回到家呆愣愣坐在北萬炕抽悶煙,抱著孩子的艾育梅用腳上的布鞋把黃士魁踢醒:“呃,想啥呢?”黃士魁說:“金書啟貪事兒了,因為貼出一張跟上麵較勁文章,被公社帶走了。”艾育梅喃喃道:“那這回,金老師可算完了!”黃士魁說:“把他帶走的,是公社人武部的,那人我認識,是個半截眉,就是那年從柳條通回縣城一路跟上我的那個人。”

“真是冤家路窄呀!”艾育梅問,“打過照麵了?”

“還好,剛才在人群裡他沒注意到我。”黃士魁吸了一口煙,“沒準哪天就見了麵了,到那時說啥呢?”

艾育梅分析說:“他雖然跟蹤過你,也管你借過錢,但最終還是沒下手。如果見麵認出你,提起那事兒,你就說沒借他錢是因為家裡饑荒多急著還錢。他若不提,你也不提。但是有一條,他應該記住了那件事,也不排除記恨著你。”黃士魁點點頭說:“這個半截眉還會來的,看來往後得多加防備了。”

最新小说: